德隆係神話破滅六年 銀監會預警天寶係崩盤風險

　　“德隆係”神話破滅六年之後，又一家民營資本係“天寶係”走到了崩盤的邊緣。

　　中國銀監會已經在全國銀行系統發出針對“天寶係”的貸款風險警示。據悉，此次警示是銀監會繼“德隆係”之後，為數不多的對 “大型關聯企業群貸款”的警示。

　　據了解，銀監會通過查詢全國客戶風險預警系統生成的這個關聯企業群，共包括50家主要企業成員，以周天寶為實際控制人。銀監會在警示文件中把這個龐大的關聯企業群稱為“天寶係”，下面分成五個子係，其中包含兩家上市公司。

　　據本報了解到的確切信息顯示，天寶係主要企業成員授信額度為160.66億元，貸款餘額為56.76億元，形成不良貸款和逾期貸款共計32.86億元。

　　銀監會相關人士告訴本報，“銀監會已將案情通報下發到各地銀監局。”目前，涉及“天寶係”貸款的各家銀行已經針對其資産，展開了資産保全大戰。

　　有消息人士稱，周天寶和“天寶係”下的其他三名關鍵高管已經避走海外。但是讓人驚詫的是，11月29日，周天寶帶領旗下的參股企業——太平洋世紀汽車系統有限公司在美國順利地完成了針對通用旗下汽車轉向業務高達4.2億美元的收購交易，周天寶本人也高調亮相。

　　這在汽車零配件行業風光一時的“天寶係”收購案和銀監會罕見的風險警示正在構成一個撲朔迷離的棋局。

　　警示“天寶係”

　　貸款風險的嚴重性是在今年夏天被國家審計署發現的。

　　在對銀行進行審計的過程中，審計署發現“天寶係”關聯的數家企業存在貸款風險，這引起了審計人員的警惕，隨後把這個情況向上面作了彙報。

　　據知情人士透露，公安機關隨即介入，以涉嫌金融犯罪的名義控制了建行的兩名貸款經辦人和 “天寶係”旗下公司的相關人員。而巧合的是，周天寶及其旗下一家公司的財務總監此時已經身在國外。

　　9月上旬，“天寶係”問題交由銀監會進行全面了解和警示信貸風險。

　　銀監會通過查詢其全國客戶風險預警系統生成的關聯群查到了“天寶係”在全國各大銀行貸款數據，並緊急召開9個銀監局轄內的自查會議，要求各銀監局對照風險預警系統查詢出來的數據對各家銀行進行核實和警示。

　　天津市銀監局一位負責人對本報證實，確實收到了案情通報，並對轄區內銀行進行了排查，上報了貸款和損失情況。

　　據悉，銀監會案件稽查局匯總的信息顯示，“天寶係”關聯企業群截至2010年6月底，主要企業成員授信額度為160.66億元，貸款餘額為56.76億元。

　　銀監會梳理出的這個“天寶係關聯企業群”包含了50家，資産總額1326.19億元，負債總額639.37億元，資産負債率為48.21%。

　　銀監會一位人士向本報介紹了銀監會的客戶風險預警系統集團關聯群的産生規則。關聯群確定，一是系統在計算某一企業的關聯群時，機構填報的該客戶的法人、股東、關聯企業情況為最大集。二是不含不計關聯企業原則，在運算生成關聯群的過程中，系統將對某一企業收集的股東、關聯企業人代表進行外延擴算，當某條計算路徑遇到不計關聯的企業，系統將自動終止此條路徑的計算。

　　因此與天寶係相關聯的企業遠不止系統生成的這些。

　　本報了解到，“天寶係”旗下企業結構非常複雜。“天寶係”旗下較近的企業被分成了五個企業群，分別為偉業係(13家)、銀通係(3家)、北泰係(6家)、中順係 (12家)、恒巨係(2家)。這些企業的數據並不完全。

　　這些企業遍佈香港、北京、上海、安徽、瀋陽、長春等多個地方。其中還包括了在港交所和上交所上市的兩家上市公司北泰創業 (2339HK)和ST松遼(600715SH)。

　　一家股份制銀行北京分行風險控制部門的人士承認，的確已經收到銀監會的風險警示通知，正在採取相應的措施防範風險的發生。

　　據悉，11月中旬，銀監會案件稽查局會簽各個其他業務部門，寫成“天寶係”貸款調查報告上報給了國務院，主要是涉及銀行、貸款數量、交叉擔保情況和不良貸款情況。

　　資産保全大戰

　　據相關人士透露，9家已經上報排查結果的銀監局中，北京、上海、遼寧、吉林和安徽銀監局所轄銀行風險相對嚴重，主要表現為交叉擔保和不良貸款數量為前五位。

　　“天寶係”關聯企業群群內總擔保金額為25.64億元，其中群內兩企業之間互相擔保金額8.76億元，佔群內總擔保金額的34.18%。為群內逾期貸款提供擔保的金額達到11.66億元，佔群內總擔保金額的45.46%，該部分擔保所涉及的逾期貸款佔群貸款總額的20.54%。為群內不良貸款提供擔保的金額為21.39億元，佔群內總擔保金額的3.42%。該部分擔保所涉及到的群內不良貸款金額佔群貸款總額的37.69%。

　　在群內提供擔保的企業中，恒巨汽車配件(上海)有限公司提供擔保5.96億元，其擔保金額佔總擔保金額的23.24%，是群內提供擔保金額最大的企業。

　　銀監會召集9大證監局開完自查會後，隨即要求各大銀行及時採取相應措施追回資産。

　　“好像建設銀行行動的較早，而且下手快而準，及時作了保全，挽回不少損失。”接近銀監會的人士告訴本報，但從全國範圍來看，建行的貸款損失可能在2億元左右。

　　各個銀監局上報貸款情況、損失情況後，據知情人士稱，華夏銀行北京分行在北京銀監局核查範圍內損失較大，損失可能有8000萬元左右。

　　華夏銀行北京亦莊支行一位負責人在接到本報關於天寶係的詢問後，表示“我們行確有天寶貸款，但那不是我經辦的！”隨即挂了電話。

　　華夏銀行北京分行一位高管告訴本報：“我們採取了很多措施，由於涉及商業秘密，不便透露具體措施，還有一些貸款沒有到期。公安部門在調查，還不知道具體調查結果，但作為有問題的資産，我們一直在關注。”

　　根據本報掌握的材料來看，整個“天寶係”關聯企業群涉及授信行和貸款行共計47家，其中最大貸款行建設銀行上海分行為群內提供貸款金額6.31億元，佔貸款總額的11.12%，最大的授信行為建設銀行北京分行，為群內提供授信16.60億元，佔授信總額的10.33%，群內最大的貸款企業為東普汽車工業(上海)有限公司。

　　其他涉及相關貸款的銀行還有工商銀行、中國銀行、農業銀行、交通銀行、中信銀行、民生銀行等。

　　目前，關聯企業群群內出現不良貸款企業8家，不良貸款總額19.17億元，不良率為33.78%。逾期貸款金額13.69億元，佔群內貸款總額的24.12%，其中逾期90天以上貸款金額12.36億元，逾期180天以上的貸款金額6.88億元。報告期180天內到期貸款金額為9.70億元，其中90天內到期的金額為5.81億元。

　　針對本報關於“天寶係”資金以及近期海外收購的問題，12月1日，天寶集團避開了敏感問題，在致函中稱，“希望更多關注收購對象以及對國內汽車零部件發展的意義，給予一個相對寬鬆的輿論環境以便於平穩的過渡。”

　　針對11月29日太平洋世紀收購美國通用零部件企業事件，工商銀行信貸管理部一位人士説，“對他們提供的信息要保持謹慎，不要輕信。”他同時表示，工商銀行接到銀監會警示後，就積極採取各種可能的措施來使損失最小化。

　　這位工行人士還説，對 “天寶係”的判斷和採取什麼程度的保全措施，每個銀行有自己的判斷和看法，“畢竟有些企業還在正常運營”，這也決定了未來銀行之間的損失會有差別。

　　本報在採訪中注意到，“天寶係”關聯企業群貸款投向涉及18個行業，按照這些行業在群內的貸款額度與群貸款總額的佔比情況排序，依次為交通運輸設備業，佔比為40.26%；商務服務業，佔比為9.74%；教育業佔8.33%。其中，群內不良貸款率最高的行業投向是交通設備製造業，不良貸款率32.90%，逾期貸款金額的行業投向是交通運輸設備製造業，逾期金額為13.19億元，佔貸款總額的23.23%。

　　神秘的“天寶係”

　　在國內的“天寶係”被銀監會點名、旗下企業被各路銀行追債之際，“天寶係”創始人周天寶卻在底特律高調現身，出席收購的交割儀式。

　　天寶集團一位負責人告訴本報，“需要差不多半個月才能回北京。”而在本報記者的越洋電話採訪中，這位負責人均不願正面回答涉及公司資金情況、從哪家銀行貸款等問題。並一再表示“更希望媒體將焦點放在此次收購的收穫和意義上”。

　　掌握ST松遼、北泰創業兩家上市公司、一手打造了“天寶係”“汽車王國”的周天寶很少在公開場合亮相。“天寶係”一位員工曾對媒體表示，老闆為了避免被排到富豪榜上去，特意把旗下分公司設在不同的地方，企業法人也註冊成不同的人。

　　由於周天寶的刻意低調，其發家路徑與身家財富，外界始終無法清晰了解。目前只知道，來自安徽的周天寶經過二十多年的打拼，2003年北泰創業在香港成功上市、2004年成功收購“ST松遼”，使得周天寶聲名大噪，此時也搭建起了他的整個汽車産業鏈，從零部件、整車到終端銷售的“汽車王國”。

　　鼎盛時期，周天寶的天寶集團曾被稱為國內“零部件傳奇”企業。2008年胡潤百富榜上，周天寶排名第821位，身家9億。

　　然而，自從進入公眾視野，周天寶的天寶集團就帶著層層迷霧，旗下各個子公司錯綜複雜、如同迷宮一樣的股權關係，即使是行業內的知情人士也無法梳理清楚。

　　而且資金鏈緊張的傳言也一直伴隨著“天寶係”。早在2004年，有關天寶集團資金緊張，收購ST松遼後的員工安置、後續投入均打了折扣的消息就已見諸報端。不過，當時這些聲音均被“天寶係”的一些收購的好消息掩蓋。直到2008年席捲全球的金融危機後，周天寶的北泰創業成為國內首家在金融危機中倒下的上市公司。2009年年初，由於2400萬美元的外匯合約虧損和合作夥伴3.266億元的債務追索，北泰創業(2339.HK)在香港申請清盤。

　　隨後，周天寶收購ST松遼後創立的中順客車也因資金鏈斷裂陷入停産。周天寶控制的華匯中順汽車銷售有限公司為ST松遼的第一大股東，因向自然人借貸，將所持股權悉數質押。

　　其實，去年銀行業協會就在“天寶係”貸款上對銀行進行過一定的警示。上述華夏銀行北京分行那位負責人表示，華夏銀行從去年就開始關注“天寶係”這些企業了：“當時也採取了一些措施，做了一些工作，主要是北泰創業的事情，還有他們在上海和合作夥伴打官司的事情，都加速了我們採取相應的措施。”

　　然而，銀行的追債並沒有讓“天寶係”停止資本運作的步伐。

　　今年，天寶集團與亦莊國際共同成立了太平洋世紀，並最終成功收購通用Nexteer公司。知情人士透露，在這項收購中，天寶集團是以小股東身份出現，並未投入多少資金。天寶集團有關人士對這個問題表示“不好回答”。而太平洋世紀的大股東——亦莊國際投資有限公司的有關人士則這麼回答：“反正他們(天寶)也出了許多別的東西。”

　　此次“天寶係”聯手的亦莊國際是北京經濟開發區的全資國有企業，是北京市政府在開發區設立的投融資平臺，其在高端技術的重點戰略性投資方面發揮著積極重要的作用。今年8月，ST松遼發佈公告稱，因公司流動資金緊張，向大股東亦莊國際借款2900萬元，以維持公司正常運轉。

　　不過，從近期銀監會知會各大銀行對 “天寶係”企業追債的情況看，周天寶的“汽車王國”的崩盤危機並未消除。

　　“據我了解，目前來看，審計署也好，公安部也好，對於周天寶和“天寶係”，都是在調查過程中，還沒有形成定論。”上述華夏銀行北京分行高管透露。

　　“但可以形成結論的是，‘天寶係’貸款肯定存在風險，而且事情在變得複雜而嚴重。”上述接近銀監會的人士表示。經濟觀察報胡蓉萍 耿慧麗 張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