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領取自己科研項目創造的報酬
老劉是3所大學的特聘教授。按照各地的政策,每所高校都會付給院士一筆津貼,3所學校加起來一年的津貼近30萬元。可是老劉分文不取,他把這筆錢留在各所學校,設立一個專門賬戶,用來資助學生和科研項目。
“我只領取自己的科研項目創造的報酬。”老劉説。一年下來,他的這項收入能有四五十萬元。
有人不相信:一年30萬元,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況且是合理所得,能説不要就不要?
山東科技大學研究生劉磊是這筆錢的受益者之一。2002年10月,劉磊一到老劉的實驗室,老劉就給這個學生買了一台一萬四千多元的三星筆記本電腦,而他自己用的是一台舊的筆記本電腦,電池插上5分鐘就沒電了。研究院給他配了一台先進的蘋果筆記本電腦,老劉給了航空數碼相機項目組用。
妻子劉惠特別理解老劉:“人家請你去幫助培養年輕人,這是應當的。學校經費緊張,不能什麼事情都要錢。這些報酬完全沒有必要計較,我們夠花就可以了。”
老劉的這個特聘教授當的有點“大頭”:不僅不拿錢,還要往裏貼錢。2000年,他成為首都師範大學的特聘教授,到實驗室一看,設備太落後了。老劉二話沒説,立刻送給了學校50萬元的設備。
學院每週的業務例會老劉一定參加,只要學校有研究項目請教,老劉總是隨叫隨到。
邱振戈是老劉的博士後,老劉經常對他説的一句話是,你要我幹什麼,隨叫隨到。一次,他在做資源三號衛星時,遇到難題,一給老劉打電話,老劉立刻説,等我,我馬上過來。
一次,公司一個年輕人搞GPS定位,因為經驗不足,與甲方簽合同時沒有考慮週到,導致公司損失幾十萬元。年輕人很難受,老劉拍拍小夥子的肩膀:出了問題沒關係。我來揹黑鍋,咱們還要繼續往下幹。
老劉經常這樣告訴院裏的年輕人:祝賀你們進入地獄的大門!測繪科研,就是我們在地獄裏飽經艱苦,尋找到一條走出地獄的道路。誰最能吃苦,誰最能堅持,誰最後就能走出去。
在老劉的幫助下,3所學校的學術水平都有大幅提高。
老劉當了院士以後,請他出席的會議多如牛毛。老劉就一個原則:與測繪有關的我去,與測繪無關,又不得不去的,我去了也只講測繪。
有個上市公司是老劉公司的客戶。一次,這家上市公司請了幾位院士去開會,宣傳他們的新概念,希望院士們認可他們的發展規劃。老劉一聽,所謂的新概念都是虛的。其他院士都簽了字,一向秉承“客戶至上”的老劉就是不簽這個字。
儘管得罪了客戶,但老劉不在乎:科研工作者不能昧著良心説話。
“收破爛的老頭”進了研究院
上個世紀90年代,國家測繪局的領導到中國測繪科學研究院搞調研。車子快到研究院的時候,一位蹬著三輪車、一個褲腿高一個褲腿低的白髮老頭,擋在小車前面,到了研究院門口一下子就拐了進去。這位領導有些不高興:測繪研究院不是誰想進就進的,怎麼進去一個收破爛的?
轎車繞到前面一看,噢,原來是老劉!
老劉的不修邊幅在測繪系統是出了名的。他最喜歡穿T恤,天熱了,不管什麼場合,都把袖子往上一卷。他的學生説,老劉的上衣經常是一頭塞在裏面,一頭露在外面;或者衣服穿反了,線頭露了出來;或者一個褲腿塞在襪子裏,另外一個正常。
因為做飯的緣故,老劉的衣服上經常帶著油點。當了院長以後,外事活動多了,老劉卻依然穿著帶油點的衣服。同事文沃根提醒他:老劉,接待外賓穿戴油點的衣服不合適。
他笑笑:我本質就是這樣,打扮幹什麼?
這幾天,老劉在接受中央電視臺記者的採訪。大家看到他的淡藍色的T恤不禁眼前一亮:老劉,穿了件新衣服?
老劉又是嘿嘿一笑:舊的。本來是件白衣服,放到洗衣機裏被別的衣服給染藍了。
今年6月底,老劉的心血——航空數碼相機在一家大飯店開了新聞發佈會。因為場合太重要了,一向不修邊幅的老劉接到院裏的“行政”命令,希望他穿正裝。結果,跟了老劉快10年的學生第一次看到老劉穿西裝:深灰的西裝上衣配著淺灰褲子,不是一套衣服。有熟悉他的人發現:西裝上衣是他1999年去美國的時候買的。
輪到老劉講話。正在想事的他直接衝著前面半米高的臺子走了過去,想都沒想就準備往上跳,沒有成功。引導小姐連忙走了過去引著他向旁邊的樓梯走去。
“老劉總是笑嘻嘻的,很少看到他有不高興的時候。”學生這樣評價自己的導師。他們經常跟老劉沒大沒小的。一次到山東開會,劉磊走在前面先到了,接待的高校領導問劉磊:劉院士在哪?劉磊回頭喊了一嗓子:劉院士,快點。老劉應了一聲,一路小跑過來。校領導急了:這麼大年紀,摔壞了怎麼辦?
別看老劉對生活質量要求不高,可是他有個“怪”毛病:對空氣的流通要求特別高,因為含氧量低會影響思考。只要他在屋裏,不管冬夏,都要開著窗子。到外面出差,人家看他是院士,一般都安排套間,因為感覺空氣不流通,他總是要把套間退了住標準間。
老劉的腳氣病這幾年犯的特別厲害。老劉想了個妙招,治療腳氣就要讓鞋子透氣。冬天時,他上面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腳下穿著夏天的皮涼鞋。一走路,咯吱咯吱響。“這鞋不好。”老劉説。他又開始發明改造,買來一雙冬天穿的軟底鞋,用錐子在鞋子的四週扎上一圈小眼,又透氣又不顯眼。
老劉得意了,這鞋真舒服!結果他一穿就穿到今年夏天。室外30多攝氏度的高溫,他照穿不誤。
院士?我是搞科研的
中國工程院送給每位當選的院士一幅24寸的標準照。很多院士都把這張照片挂在一個顯眼的位置。可是劉先林的同事和弟子們幾乎都沒有見過這張照片。記者一問,把大家都問愣了。同一個辦公室的周祚域知道底細:照片的正面衝著墻,斜倚在門後的鐵皮櫃上。
當選院士之後,老劉依然是老劉,周圍的人沒有感覺出他有什麼變化。
陳世培是黑龍江測繪局遙感院的副院長。他記得清清楚楚,1987年老劉到黑龍江出差,不用測繪局的同志接站,下了火車直奔辦公室。為了節省時間他連賓館也不住,淩晨一兩點鐘幹完活,直接睡在辦公室的行軍床上。
如果説老劉當時還算年輕可以理解的話,到了1998年,已經是院士的老劉到四川出差,當地請他住好一些的賓館,他不同意,依然住在測繪局的簡易招待所。10元一晚的小房間,簡單的只有一張床,一個小小的黑白電視機。他的理由是,不能太遠了,耽誤時間。
前年,老劉到河南理工大學新校區做實驗。新校區距離市區8公里,開車也就十幾分鐘,但是新校區地處郊外,不具備生活條件。年近70歲的老劉依然要求睡在實驗室的單人床上,洗漱在樓裏的公共衛生間,吃飯在學生食堂。每晚,整棟大樓就剩下他和警衛。
各個單位基本都把院士當成寶貝。可是為了老劉這個寶貝,研究院的領導沒少挨上級領導的“批評”。一次國家測繪局開會,局領導又批評院領導:我們測繪的幾位院士都配了專職秘書,怎麼到了劉院士這裡,要車沒車,要秘書沒秘書?在場的劉先林嘿嘿一笑也不説話。會開完了,去安慰院領導:有的指示該執行就執行,有的聽聽就罷了。
他不配司機的理由很簡單:我是搞科研的,下班經常不正點,司機還要等我,沒有必要,我自己就可以了。甚至研究院配給老劉的單獨一個套間的辦公室,老劉也不會享用。一個房間被用作了實驗室,另一個房間與同事合用。他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各類書籍,一進門,要喊一聲,一個戴眼鏡的小老頭才會從書後面鑽出來。
老劉的椅子全院有名。1973年國家測繪局恢復後的膠合板凳子,沒有扶手,上面的油漆早已脫落了。有人張羅給他換個舒服的椅子,他振振有詞:換了那種搖椅似的椅子固然很舒服,可是人坐在上面搖啊搖,搖的睡著了。所以不能太舒服,太舒服就不能出科研成果。他還勸下面的年輕人,你們也都坐木椅子吧。
別看老劉是院士,可家裏人從來沒有沾過光。兩個兒子對外從來不説自己的老爸是院士,找工作也都是自力更生,院士老爸幫不上任何忙。老劉唯一享受的院士特權就是:走到哪都帶著那張院士證,經常出差的他有了院士證就可以走貴賓通道,節省了不少時間。他説:“這東西真不錯。”
提起榮譽,老劉有點不好意思。他説,我們知識分子做的是應該做的事情,成果用上了。國家給了這麼高的待遇,又評獎,又當院士,我們沒有理由不把應該做的事情做好。(原春琳)
責編:常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