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明植根于東亞大陸一片廣袤的土地上,中華民族安土重遷,熱愛和平。中華文明本質上是一種“和”的文明。老子説:“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孔子説:“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又説:“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至於中國民間,千百年來所信奉的人生信條,也不外乎和氣生財等。《中庸》以“和”為“天下之達道”,能“和”則能四通八達,無往不利;以為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只要達到“中和”,天地才得以正,萬物才得以育。
和諧是和平之上的一種更高、更美的境地,包括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人的和諧,以及個體的人自身的和諧。人既改造自然以適應人的需要,也必須調整人的生活方式以適應自然的規律,這就是所謂“天人合一”的根本要義。人與人的和諧強調人既要尊重自己也尊重別人,既要考慮局部的利益更顧全整體的利益。個體的人自身的和諧包括身心兩方面,重點在於通過實踐和自省以提升自己的人格和道德。
中華文明是一種包容性很強的文明,中國人常用“海納百川”來形容一個人的氣度胸襟,這四個字也可以用來形容中華文明的品格。
包容,是中華文明固有的思想。至遲在周朝的時候,中國人就認識到“有容,徳乃大”的道理。老子也説:“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意思是:有所包容,就能臻于“公”,進而臻于“王”、臻于“天”,臻于“道”,臻于“久”。這在中華文明中具有普遍的意義。
現代考古表明,中華文明在史前時期的存在,不是一花獨放,而是像滿天星斗一樣,表現為文明的多樣性。中華文明的發祥地,不只是黃河流域,還包括長江流域。除了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還有許多上古的文化遺存散佈在全國各地。中華文明的組成,既包括定居於黃河、長江流域的,較早以農耕為主要生活來源的華夏文明,也包括若干以遊牧為主要生活來源的少數民族文明。中華文明的演進過程,是多種文明因素的整合。整合的模式是以華夏文明為核心,核心向周圍擴散,周圍向核心趨同,核心與周圍互相補充、互相吸收、互相融合。漢族和漢族以外的55個少數民族,都為中華文明作出了重要的貢獻。由此可以看出,中華文明自始就不是一個封閉的體系,而是中國域內各個文明形態在相互借鑒、相互模倣中不斷發展變化。遼寧省境內紅山文化遺址不同於黃河流域炎黃文化的文化遺存。它距今大約5000年,如今只是碎石瓦礫的祭壇和筒形祭器在銀幕上被復原後,令人感到震撼的不僅是它不可思議的雄偉壯觀,還有不為我們所熟知的、表現為不同來源的文明形態。至於迄今令人不可思議的三星堆文化究竟是怎樣産生的,更是令人費解。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唯包容才能百川匯海,唯包容才能不斷壯大。
文化的包容性不僅表現在生活形態與生活樣式上,而且表現在思想的寬容與容忍上。春秋戰國時代的百家爭鳴反映了中國人的思想本質,即中國人自古以來並不願意將思想統一、凝固在一種教條形態上。那時,儒家、墨家、道家、法家、名家、陰陽家等不同的學説和流派多元共存,自由爭辯。這種包容不只是統治者的包容,也是整個社會的包容,孔子有弟子三千,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其它各家也各有自己的信徒或同道,這説明社會的包容度很大。包容,也是唐代文明鼎盛的一個重要標誌,這表現在許多方面,例如儒、釋、道三家並用;政府機構中各民族的人才都有施展的機會,以科舉考試選拔人才的制度,使大量出身庶族的士人進入仕途;文學藝術的題材和風格多種多樣等。僅以政府的將軍為例,如哥舒翰、高仙芝、李光弼等都是少數民族。而日本的阿倍仲麻呂(晁衡)、新羅的崔致遠都曾在唐朝任職。
文明的發展需要開明,唯開明才能廣得人心,唯開明才能雲蒸霞蔚。
孟子説:“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班彪説:“從諫如順流”。中國人往往將“盛世”與“開明”聯絡起來,稱之為“開明盛世”。漢代的文景之治,唐代的貞觀之治和開元之治等,大體説都是如此。
革新是文明發展的必由之路,只有不斷革新才能不斷前進,只有不斷革新才能保持旺盛的生命力。
中華文明在世界四大古老文明中,雖不是最早的,卻是唯一沒有中斷過的。其中的原因很多,而最主要的原因則是中國民族自始自終具有一種不斷變易、與時俱進的思想,具有自我更新的能力。“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日新之謂盛徳,生生之謂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在在表現了中國人不斷變化、不斷更新、不斷與時俱進的思想特徵。
幾千年來,中國歷史不知經過多少次大大小小的變革。就帶有全局性的制度而言,從分封制到郡縣制,從察舉制到科舉制,從城市的裏坊制到街巷制,每一次變革都帶來文明的長足發展。從分封制到郡縣制,鞏固了大一統的政治局面;從察舉制到科舉制,促成了新型士人的成長;從裏坊制到街巷制,推動了城市經濟的發展。如果就文學體裁這一個局部而言,從古體詩到近體詩,再到詞和曲;從文言小説到白話小説;從雜劇到傳奇,每一次變革都帶來文學的突飛猛進。
開放是文明發展的重要條件,唯開放才能吸取其它文明的長處,唯開放才能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中國歷史上的所謂盛世,大都是開放的時代,也是中外文化交流最活躍的年代。張騫通西域,帶來了中亞和西亞的文明,尤其是印度的佛教文化,這對後世中國的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歷史作用,在思想觀念、生活習俗和文學藝術等許多方面,對中國固有文化産生了深遠的影響。
佛教傳入之前中國只有今生此世的觀念,是佛教帶來了三世之説,把思維的時間和空間都擴大了。反切的産生和四聲的發現與佛經的翻譯有關。隨著佛經的翻譯,漢語的詞彙擴大了,文學觀念也多樣化了,諸如“空”的觀念、“境界”的觀念,都與佛教有關。更值得注意的是,佛教與中國傳統文化相融合而形成的禪宗,已經成為中國本土文化的一個重要部分。至於唐代,對外文化交流更加頻繁。絲綢之路開通,形成雙向交融的文化格局,唐代文化既得以向外廣泛傳播,同時也從外面得到很大的補充。當時的長安、洛陽、揚州、廣州等大都市,都是中外文化交匯的地方。長安是當時最大的國際都會,在八世紀前半葉,人口已經達到百萬之多,居住著許多外國的王侯、供職于唐朝的外國人,以及留學生、學問僧、求法僧、外國的音樂家、舞蹈家、美術家,以及大量外來的商賈。大食、天竺、真臘、獅子、新羅、日本等許多國家的使臣絡繹不絕。在宗教方面,除了道教和佛教,伊斯蘭教、祆教、景教和摩尼教也都得以傳播。唐太宗設立的十部樂,其中四部來自唐朝境內少數民族,四部來自國外。到了明代,一個具有標誌性的對外交流活動,就是鄭和下西洋,其足跡遠達東南亞、南亞、西亞、東非,密切了中國與一些國家的外交關係,成為中華文明對外開放的壯舉。
中外文化的交流有利於雙方的文明發展。中國的造紙術和印刷術傳入歐洲,對西方文明的偉大貢獻已是公認的事實。明末以利瑪竇為代表的西方傳教士用科學作為傳教工具,激起中國一部分士大夫對西方哲學和科學的興趣,這包括古希臘哲學、倫理學、語言學、邏輯學、地理學、醫學、生物學、數學、歷算,以及美術、音樂、火器、水利、建築等等。而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以後,16世紀至19世紀的三百年間,玉米、甘薯和馬鈴薯等美洲作物的傳入和推廣,對中國開發地廣人稀的山區,滿足對糧食的需求,從而發展生産力,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責編:常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