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了超過1萬人次的觀眾
10月15日,首都劇場。《嘩變》最後一次“開庭”,標誌著這部復排話劇在連演16場之後,要與觀眾説“再見”了。
導演任鳴站在劇場門口,置身觀眾中間,分享他們的期待,傾聽他們的評論。在昏暗的燈光下,身材高大的任鳴依然顯得突出。持續半個多月的演出吸引了超過1萬人次的觀眾。“《嘩變》姓‘話’。”任鳴説。“這是我排過的最乾淨的戲,一台純粹説話的話劇。”
兩幕話劇,沒有換景,沒有冗雜的道具,沒有頻繁變換的燈光和布景,清一色身著美國軍服的男人,不施濃粧,問,答,再問,再答,乾淨,簡明。話劇《嘩變》,完全憑藉演員充滿激情的表演和高超的語言塑造力,令觀眾感受到了話劇本身的獨特魅力。
這是一台考驗導演和演員功力的戲。話劇《嘩變》的故事,發生在二戰期間美國加州海岸的一個軍事法庭裏。凱恩號掃雷艦在執行任務時遇到了危急情況,領航員瑪瑞克與艦長魁格發生分歧,並奪了他的權。全劇在軍事法庭對此事件聽證、審判中展開。被告瑪瑞克的辯護律師格林渥機智善辯,終於使法庭宣佈瑪瑞克無罪,一齣打官司的戲到此可以收場了,劇情恰恰在此時突轉:獲勝的格林渥心緒黯然,在良知的詰問下,他當眾揭穿了嘩變的真正策劃者。
這臺話劇由美國作家赫爾曼?沃克根據自己獲普利策獎的小説改編而來。沃克曾于1940至1946年在美國海軍太平洋驅逐掃雷艦上服役,《嘩變》就是在那些年醞釀而成的。1944年,沃克在美國海軍一艘掃雷艇上擔任執行官時,發現有3條軍規允許執行官在危機情況下接管艦長的指揮權。他由此展開想象,虛構了嘩變事件,塑造了魁格這個外表強悍內心徬徨的“小小無能暴君”。這個虛構人物身上的種種瑕疵在生活中有廣泛的真實性,變成了一個典故在美國社會廣為流傳,很多人把自己不滿意的上司稱作“魁格”。
■18年前的舞臺布景,18年前的
演出服裝,《嘩變》復排恰逢其時
《嘩變》被改編成話劇後1954年在美國百老匯首演,連演400多場,場場爆滿,此後多次重演,不斷被世界各國搬演,半個多世紀以來顯示了它持久的魅力。
1988年,由英若誠翻譯、朱旭等老藝術家主演的《嘩變》在北京一問世便引起轟動,美國著名演員查爾頓?赫斯頓來華執導《嘩變》,實現了與北京人藝老一輩藝術家的難忘合作。此後這部表現美國軍事法庭審判的話劇,由此成為北京人藝外國戲劇表演風格的代表之作。
《嘩變》走上中國戲劇舞臺,曾令專程趕來的作者赫爾曼?沃克激動不已。他在致辭中稱文學是和平的光輝,“當我們的人民和你們的人民攜起手來的時候,這點光輝就會發揚光大,它將最終帶給我們永久的和平。”
“往事如煙。”任鳴慨嘆。18年前,他作為副導演參與《嘩變》在中國的首排;18年後,他又作為導演執導《嘩變》的復排。“18年前的情景不時浮現我的眼前。”
18年前的舞臺布景,18年前的演出服裝,18年前的六盞懸燈。《嘩變》復排,“復”在哪?“排”在何處?
“《嘩變》給我的影響是深刻而深遠的。它表明了話劇首先姓話,演員在舞臺上首先要把話講好,説好話是話劇中最主要的,語言才是話劇的根本。感謝《嘩變》讓我再次認識到話劇的根本,又一次領悟到話劇的魅力所在。我相信《嘩變》會作為話劇中的經典存在下去,因為好話劇就是把話説好,説精彩,説得讓人忘不了。”任鳴説,如今身處快速發展的時代,人們在享受更多物質的同時,心靈卻因為疏于思索而變得空洞淡漠。我們聊以表達內心的藝術,包括戲劇均不能免俗地出現物質化傾向。浮躁氛圍下,以“話”為主的話劇更熱衷集合一些徒有其表的形式而幾乎失語,這個時候,《嘩變》重排,從百老匯到北京,從18年前到今天,恰逢其時。
■演員説:“很累”觀眾説:“過癮”
任鳴的《嘩變》更注重法理、衝突和悖論。戲的背景是軍事法庭對一條軍艦在海上發生的“兵變”事件進行調查,陸續上場的對像是船上的官兵,每個人物短暫的出場,卻使每個人物的性格刻畫十分鮮明,他們對於兵變事件起因、過程的敘述與表達各有各的角度,最後所有的敘述,所有的事實都指向了一個人:“兵變”中被官兵們剝奪了兵權的船長魁格。馮遠征扮演船長舉重若輕,形神兼備,滔滔不絕的臺詞,有限的形體和表情,塑造了一個偏執,野蠻,狂戾、近乎精神分裂、被軍旅歲月扭曲得變了形的傢伙。他時而瀟灑,時而囂張,時而無賴,時而暴怒。
悖論式的構思橫貫“法庭”的始終,當年出演瑪瑞克的吳剛成功地塑造了出色的律師格林渥,他處於兩難之境,一方面必須維護法度的尊嚴與神聖,一方面又經受著內心的矛盾與情感的激蕩,他和馮遠征的對手戲令觀眾擊節讚嘆。
追問與詭辯,回答與搪塞,波濤洶湧與風平浪靜,將“法庭審判”一層層逼向高潮。兩個半小時的狹窄空間,緊張,緊迫,緊湊,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很累!”演員説。“過癮!”觀眾説。話劇原來可以這麼演,話劇原來這麼妙,這麼有魅力,這麼有力量??觀眾不約而同地反映。
任鳴是近年來深為業內人士看好的中年導演,在北京人藝近20年的導演生涯中,他始終如一的少年情懷固執地保持著創作的虎虎生氣,從《全家福》到《油漆未幹》,從《Hi,可愛》到《心靈遊戲》,從《我愛桃花》到《足球俱樂部》,我們似乎可以撫摸到他沉思的脈絡。
在藝術持久地纏綿于題材的幻想性、主題的哲理性、語言的反復性之後,在戲劇已經沉迷于高科技、大噱頭的種種幻想之後,中國話劇還會不會給受眾和閱讀提提神?《嘩變》給了我們一個肯定的回答。
責編:李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