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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中元山英雄連”——一封寫給未來的信

軍事新聞 來源:解放軍報 2020年10月21日 09:39 A-A+ 二維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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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

  陸軍某海防旅“中元山英雄連”官兵重裝拉練。 李  駿攝

  今年,是中國人民志願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週年。

  這個時間節點,對陸軍某海防旅“中元山英雄連”官兵來説,觸碰到了他們內心最敏感的神經。

  69年前,朝鮮半島,中元山。硝煙瀰漫的壕溝裏,一群志願軍將士懷著最誠摯的心情,給毛主席和朱總司令寫下一封信。

  然而,這封信隨著那些在阻擊戰中犧牲的英雄,湮滅于1951年的炮火中……

  信中究竟寫了什麼?這在今天連隊官兵們心中,留下一個未解之謎。

  寫信的故事,記錄于軍旅作家張永枚所著的紀實作品《美軍敗于我手》,具體細節已無處可考。但是,每當想到前輩們滿懷激情提筆寫信的情景,連隊官兵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1952年元旦,重新整編的“中元山英雄連”官兵又寫了一封信。這封發表在《人民戰士報》上的信,充滿對未來的美好期待:“我們決不驕傲,我們要再接再厲準備更多地殲滅敵人,為祖國爭取更大的榮譽……”

  今天,“中元山英雄連”官兵也想寫一封信,寫給69年前犧牲的戰友,也寫給自己的未來。

  遇見一名老兵

  “爸,你看!這是不是你的老連隊?”許力在國慶70週年閱兵的新聞報道中看到“中元山英雄連”的名字,趕緊把父親叫了過來。

  許力從網上找到戰旗方隊的視頻,調慢速度,放到最大,一遍又一遍給父親播放。

  看著熟悉的戰旗,八旬老兵許輔志潸然淚下。

  當年,跟著志願軍“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時,許輔志才18歲。那段炮火連天的日子,成了他一生中無法忘卻的記憶。

  “那16天我們打得很艱苦……”回憶起那段經歷,許輔志的聲音沙啞了。

  1951年2月底,中國人民志願軍某部5連接到任務,在中元山阻擊敵軍。

  白天,許輔志和戰友們藏在洞中,躲避敵軍飛機、火炮輪番轟炸。等轟炸平息,他們便立刻從洞中冒出來,阻擊敵軍。

  “好幾次,我差點就‘光榮’了。”許輔志和戰友們不怕死,不講“死”,只説“光榮”。在他們看來,為國捐軀是一件光榮的事。

  當時,連隊組織了一支“打坦克突擊隊”。明知道這支隊伍“十有九不回”,官兵還是爭相報名。為鼓舞士氣,許輔志和其他戰友一起編了首歌。

  時隔69年,許輔志再次唱起那支歌,依舊那樣堅定、有力、高昂。只是唱到最後,這位老兵哽咽了——

  “我們是突擊隊,戰鬥裏頭逞英雄。號令一響就衝上前,美國鬼子往哪兒跑……”

  而今,記憶裏那些曾經朝夕相處的戰友,許多都長眠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

  沉默寡言的大個子機槍手紀成洲,大膽機智,消滅了30多個敵人。不料,一發炮彈擊中掩體,他壯烈犧牲。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的紀成洲,手指還緊緊扣在扳機上,至死也沒有鬆開。

  六班班長婁殿貴,在排長犧牲後,帶著六、七名戰友阻擊敵人半個連。被彈片擊中後,他堅持留在戰場上,一次次打退敵人衝鋒,直到彈片再次擊中他的頭部……

  衛生員康漢亭放下藥箱,拿起犧牲戰友的槍,接過指揮重任,打到山頭只剩下4個人還堅持戰鬥。

  昔日英雄的雕塑,如今佇立在陸軍某海防旅“中元山英雄連”連史館門口。他們就在這裡,守望著連隊的榮譽,守望著一代又一代官兵。

  抗美援朝戰場的炮火硝煙,在老兵許輔志88載人生中,只佔據了很小一部分。但是,“中元山英雄連”的印記,永遠烙在了他的身上。

  7月初,“中元山英雄連”現任指導員陳振宇在互聯網上搜索連隊歷史。一篇“‘中元山英雄連’老兵許輔志:走進軍營與官兵講傳統話初心”的新聞報道跳了出來。

  陳振宇驚訝地發現,許輔志是中元山阻擊戰的倖存老兵,曾任連隊指導員。

  陳振宇輾轉聯絡到了許老。聽到是老連隊現任指導員打來的電話,老人激動不已。

  陳振宇曾無數次講述和追尋連隊的歷史。他不承想,自己還能有機會與親身經歷過這段歷史的前輩如此近距離接觸。

  對老指導員許輔志來説,這次相遇如同夢想照進現實——

  現在的“中元山英雄連”,比當年他們信中期待的未來還要美好。如今的連隊官兵,如朝鮮戰場上那些戰友一般,忠誠勇敢。

  讓許輔志欣慰的是,那個在槍林彈雨中保存下來,又在改革浪潮中發展至今的英雄連隊,沒有忘記他這個老兵。

  談話中,許輔志反復叮囑一件事:把我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戰鬥精神傳承下來。

  追尋一支連隊

  戰旗方隊出現在閱兵直播畫面中,一曲《鋼鐵洪流進行曲》滾滾而來。

  畫面中,“中元山英雄連”的戰旗一閃而過。微博上,一名網友問:“‘中元山’在哪兒?紅軍、八路軍、新四軍,還是解放軍?跟誰打的?”

  這,也是今天許多年輕人的疑問。

  這支上過抗美援朝戰場的英雄連隊,對於今天的年輕人來説,仍是一個鮮為人知的存在。

  中元山阻擊戰後,這支部隊似乎從人們視線裏消失了。

  離開朝鮮戰場,他們去哪兒了?

  沿著連史館中挂著的地圖追溯,這支部隊的足跡漸漸清晰——

  68年前,這支連隊離開東北,移防到祖國大陸最南端,從此沿著海岸線紮下根來。

  36年前,這支連隊出現在廣西邊防戰鬥前線,再次打出“中元山英雄連”的威名。宛如驚鴻一瞥,打完仗後,這支連隊又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直到2016年,他們在“我們的長征在路上”網絡名人進軍營活動中亮相。

  回望人民軍隊的歷史,你會發現,每一支英雄部隊都是如此:上戰場,猶如神兵天降,殺出一片天地;戰場歸來,默默駐紮,守護一方人民。

  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中元山英雄連”的情景,剛剛脫下軍裝的包文林至今曆歷在目。

  新兵連時,包文林碰到兄弟連隊一名老兵。老兵問他分到哪個連了?他回答,好像是二連。

  老兵聽了直咂嘴,臉上那表情包文林至今難忘——既羨慕又有些憐惜。種種複雜的心情混合在一起,呈現出一副彆扭的模樣。

  “那個‘中元山英雄連’啊!”老兵拍拍包文林的後背,“真慘,他們訓練得特別苦,你這小身板兒怕是有的受嘍。”

  下連後的日子,和包文林想象中差不多,訓練苦、標準高,但他很快適應了這樣的節奏。身邊的戰友,訓練起來一個比一個拼命。

  上任連長曾傑,參加上級比武集訓時感冒發燒,下了病床就上訓練場。

  中士彭慶彪是瞄準手專業“首席教練員”。大家都説,他操作火炮靠的是感覺。可打開彭慶彪的作業包,裏面整齊擺放著填滿訓練數據的記錄紙。

  士兵藍祝林創下連做253個俯臥撐的紀錄,現在還保存在連史館的榮譽簿上……

  “中元山英雄連”這個榮譽稱號,帶給連隊每一名官兵的有壓力更有動力。因為是英雄連隊的兵,他們必須比別的戰友付出更多、更出色。

  “剛開始,是被動接受來自班長的壓力,後來,發自內心想為連隊爭榮譽。”包文林説。

  2018年,連隊晉陞上士軍銜的只有呂文昇一名士兵。因為與旅機關距離較遠,連隊決定單獨為他舉行晉銜儀式。

  在《人民軍隊忠於黨》的激昂旋律中,營長鄒國鈞為呂文昇換上上士肩章。

  這一天,呂文昇第一次指揮全連官兵合唱連歌,第一次帶領全連官兵參觀連史館。那是呂文昇前所未有的自豪時刻。

  在指導員陳振宇看來,榮譽是一個雙向給予的過程。只有讓連隊官兵切身感受到連隊帶給他們的榮譽感,他們才會主動為連隊爭得榮譽。

  連長米雙朕印象最深刻的一名士兵,是上士覃毅。

  覃毅的妻子是一名教師。她第一次來隊探親時,恰好趕上連隊養的母豬要下崽。那天晚上,駐地下著大雨。覃毅帶著“只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的妻子,拄著傘在豬圈守了整整一夜。

  連隊戰友哭笑不得。這種“以連為家”的精神,深深觸動著每一名官兵的心。

  每個人都有為連隊爭取榮譽的義務,每個人都有共享連隊榮譽的權利。這是“中元山英雄連”官兵的內心共鳴。

  探尋一個答案

  禮堂大屏幕上,正直播國慶70週年閱兵式。

  包文林站在高處,端著相機掃過觀眾席。鏡頭裏,每一名官兵都腰板挺直,安靜得像一座座挺拔的雕塑。

  突然,不知台下誰喊了一句:“我們的連旗!”

  全連官兵一下子沸騰了。他們歡呼雀躍,就連一向穩重的老班長也激動得熱淚盈眶。

  包文林一激靈,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端著相機的手抖得不成樣子,畫面都走了形。

  榮譽,屬於他最引以為豪的連隊!

  對新兵毛東澤來説,他對連隊的歸屬感,從自己被賦予編號的那一刻,便産生了。

  編號6007,意味著毛東澤是連隊獲得“中元山英雄連”榮譽稱號以來的第6007名兵。

  短短一串數字,卻像一根柔韌的線,牢牢把毛東澤與這支英雄連隊綁在了一起。

  入連儀式上,連長米雙朕念出新兵們的名字和編號。當毛東澤回答“到”那一刻,他就已經屬於這支連隊。

  毛東澤偶爾會想,如果給血戰中元山的紀成洲、婁殿貴、康漢亭也賦予一個編號,那又會是什麼情形?一串數字,讓一段69年前的血性歷史不再遙遠。

  連史館裏,年輕士兵毛東澤遇到了另一名“年輕士兵”。

  玻璃櫥窗下,一張皺巴巴的泛黃信箋,吸引了毛東澤的注意。

  “親愛的爸爸媽媽!當你們看到我這封信時,那證明我已為祖國和人民捐軀了。請你們不要難過和悲傷,應感到自豪。我犧牲是光榮的……”

  寫這封信的人,是連隊一名參加邊境自衛還擊作戰的戰士。當年他寫下這封信的時候,也和毛東澤一樣是個毛頭小子。

  看著這封家信,毛東澤忍不住想象:上戰場的前夜,那名年輕的士兵是怎樣輾轉反側——

  他的心裏一定也緊張不安。如果犧牲了,父母該怎麼辦?最終,他內心深處對祖國和人民的忠誠,終究戰勝了所有的忐忑與顧慮。就像當年那些在中元山浴血奮戰、視死如歸的前輩一樣,他最終衝上戰場。

  “如果有一天真要上戰場,我能不能像前輩一樣勇敢?”毛東澤在心裏問自己。

  在“中元山英雄連”的每一天,不似毛東澤當初想象的那樣燦爛精彩,但足以讓人熱血沸騰。

  野外駐訓的日子裏,毛東澤遇到了許多“第一次”。

  他住進石頭壘成的工事裏,和老兵、班長、連長擠在一起入睡。第一次,他如此深切地體會到“戰友”這個詞的意味——同吃同住,面對共同的“敵人”,瞄準同一個“目標”,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晨跑時,看著鮮紅的太陽從海面升起。回到駐地,夕陽在身後悄然西沉。太陽就像一位無聲的戰友,陪著他們從早到晚。第一次,他見到了連長米雙朕口中最美的風景。

  沉甸甸的彈藥壓在手上,鐵銹與硝煙的味道充塞鼻端。炮彈發射的一瞬間,震耳欲聾。第一次摸到實彈,那種激動的感覺,他終生難忘。

  毛東澤和父母分享著他的軍旅體會與快樂。當然,他還有很多“第一次”從未説出口。

  他沒説過,自己第一次受傷,是在訓練場上。看著身旁帶傷訓練的戰友,他那聲“報告”也沒能説出口。後來,他漸漸習慣了戰勝從前那個自己。

  在這支以“血戰”而聞名的連隊,官兵們的血性也更足一些。

  當年的朝鮮戰場上,老兵許輔志作為文化教員為許多戰友代寫過家書。

  他們的信,寫給父母,寫給愛人。信中,飽含著昂揚的鬥志,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期盼。信中,永遠報喜不報憂。

  下連後不久,毛東澤也給未來的自己寫了一封信。

  信不長,只有300多字——

  作為一名海防士兵,他希望能守好海岸線,保護好祖國和人民。

  無論戰爭年代,還是和平年代,軍人的使命從未改變。保家衛國,這是“中元山英雄連”每名官兵給出的答案。

  當“中元山英雄連”戰旗,迎風飄揚在長安街上,這是連隊最光榮的時刻。

  戰車上,“中元山英雄連”擎旗手曾榕楠單手持旗,傲然挺立。激昂的鼓點回蕩在天安門前,也敲打在他的心坎上。在他看來,令世人矚目的不僅是這一面面戰旗,更是戰旗背後無數革命先輩的英魂。

  上閱兵場之前,曾榕楠悄悄帶上了連史館中的一件“文物”——一本烈士證明。

  這個巴掌大的小紅本子,屬於一名將熱血灑在中元山的前輩。曾榕楠本想把它放在心口的位置,可受閱軍裝胸前沒有兜,只能將它小心地放在褲子口袋裏。

  “前輩,跟我一起見證這重要的時刻吧!”曾榕楠想告訴所有為祖國和人民獻出生命的英烈:這盛世,如你們所願。

  (採訪中得到程文雄、孟應平、黎賢輝等大力協助,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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