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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的智慧】芝加哥大學還有一位非常著名的教授,叫莫頓 米勒,他是諾貝爾獎獲得者,據説特別受朱鎔基總理的推崇,每次來中國訪問時朱總理都要和他會談,他本人對中國也特別友好。我在芝大讀書期間,業餘的時間在讀《中國通史》,看到了裏面引述《道德經》裏老子的話,“太上下之有知,其次親而譽之,再次畏之,最次悔之”。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最好的政府,就是老百姓大概知道有這麼一個政府,次之的就是老百姓天天表揚這個政府,再次的就是老百姓害怕這個政府,最差的就是大家天天説這個政府不行。我看了以後告訴米勒教授,我們中國人3000年以前就知道了“小政府大市場”,這是所謂芝加哥學派最核心的經濟思想。米勒教授感嘆説,中國人真了不起。芝大畢業後,我來到華爾街,看到全球的資源每時每刻在瞬息萬變的資本市場上交易,想起來老子的另外一句話,叫做“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這才意識到,市場經濟要有兩個方面,第一個是小政府大市場,第二個是交換比較優勢。沒有交換,就不能發揮比較優勢,也就沒有專業分工,就發展不起來真正的市場經濟,所以中國就一直是小農經濟。當然,或許我們對古人的很多深思想不一定能完全理解,但無疑,我們的古人很早就開始探索經濟發展的基本規律,而市場經濟最終也被證明為人類社會發展最重要的規律之一。
【光的本質和政府市場之爭】人類社會認識這個規律的過程並不一帆風順,過去的兩百年中,經濟學家們圍繞政府和市場的爭論從未停息過,英雄人物帶着美好的理想,相繼登上歷史舞臺,最終又黯然退去,很多還給人類社會帶來了巨大的災難,不能説不是一種不幸。
我記得在清華學物理的時候,印象非常深的是一個歷史上關於光的本質的故事。400年以前,偉大的物理學家牛頓,開始了關於光的本質的探索,他認為光是粒子。同時期還有一個荷蘭物理學家,叫惠更斯,提出了波動學,説光是波。牛頓是當時英國皇家科學院的院長,所以牛頓的粒子説很自然佔據了主導地位。200年多以後,十九世紀,人類有了更加先進的儀器,發現了光有衍射效應。大家都知道,只有波才有衍射效應,所以這個發現一舉推翻了牛頓的粒子説,確立了光的波動説。當時社會一片譁然,説牛頓這麼偉大的物理學家,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又過了幾十年,人類遇到了一個無法解釋的物理現象,光電效應。最後,愛因斯坦給出了解釋,並由此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他的解釋是,光既是波,又是粒子,只是會在不同的環境下,表現出粒子和波的不同的特性。
前一段時間,在研究期貨市場歷史的時候,讀到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創立於1848年。突然想起,這一年,也正是《共産黨宣言》 發表的年份。這兩件事發生在歷史上的同一年,令人不勝感慨。事實上,在過去的100多年中,經濟學家們相互的口誅筆伐,東西方之間的刀戈相向,人類所有的探索,不外乎是兩件事情的糾結。第一,如何利用市場去釋放每個人的潛能以推動經濟的繁榮;第二,如何防止市場的過度自由帶來社會的崩潰。
小平同志最後説,社會主義可以有市場,資本主義也需要有計劃。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之後,我們想起這句話,可能會覺得更有深意。而過去30年中,中國所堅持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道路,正是試圖在兩者之間尋找一個平衡。
【熵增加原理和金融體系演進趨勢】物理學裏有一些非常著名的原理,例如物質守恒、能量守恒。但有一個變量是不守恒的,那就是熵,熵是自由度,也就是説,世界的自由度是不斷增加的。舉一個非常簡單的例子,在一個封閉的容器裏,中間有一個隔板,左邊是濃度高的氣體,右邊是濃度低的氣體,我們抽開隔板後,一定是濃度高的氣體向濃度低的氣體擴散,而不可能是反過來,為什麼?因為這個系統要尋求均勻分佈的狀態,而均勻分佈的狀態是自由度最大的狀態,也就是熵最大的狀態。
美國金融體系過去100年的演變,跟物理學的熵原理幾乎是不謀而合。1913年美國股市和銀行的存款比例大概是1:1,就是説美國大概有一半的資源配置在資本市場,一半的資源配置在銀行。100年之後這個比例變成9:1,也就是説,美國90%的資源是通過市場來配置的,只有10%通過商業銀行來配置。很多大的商業銀行,像紐約銀行,存貸業務的收入在所有業務中的佔比已經不到20%,而JP摩根、花旗銀行等則早就轉向了投資銀行。這其實也是一種必然,在資本市場上,每一個投資者都可以對所有標的進行投資,每一個融資方都可以向所有的投資者進行融資,所以資本市場相對來説實現了金融體系的熵的最大化,代表着未來發展的基本趨勢。比爾 蓋茨是個計算機專家,但他的一句話道出了現代金融的本質,他説,商業銀行是二十一世紀的恐龍。這句話講出了未來商業銀行面臨的挑戰,一定要順應潮流,致力於內部決策機制的進一步市場化,並加大中間業務的比重。
我們應該認識到,推動經濟社會的發展,需要在政府和市場之間尋找一個平衡。我們同時還要認識到,這個平衡點的位置是變化的,或者説是漂移的。人類社會總的發展趨勢是越來越趨向市場,讓更多的資源被市場配置。這也許會是一個螺旋式上升的過程,但卻是一個必然的趨勢。
【挑戰蘋果的年輕人】去年我在北大的一次講座中,提到過中關村的車庫咖啡,那裏每天有很多創業者在裏面創業,還有很多風險投資家到那裏投資。我們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呢?是一位美國《華盛頓郵報》的記者,是他首先發現了這個咖啡館,在《華盛頓郵報》上寫了一篇專欄文章,標題叫《美國人應該真正害怕中國什麼》。他説中國最可怕的,不是每年發多少論文,因為很多論文都是抄襲的,而是中國的年輕人們,開始走出校園,走向市場,開始創業。他為什麼這麼説?因為,過去的30年中,美國得以傲視天下的最大的秘密,是資本和科技的結合,而今天的中國人已經發現了這個秘密。30年前,有兩個年輕人,叫比爾 蓋茨和喬布斯,他們剛剛走出校園,開始創業。今天中國的這些年輕人,和他們一樣,也是剛剛走出校園,開始創業,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30年後的中國,會有中國的微軟和蘋果。
或許不需要30年。
最近,我們有機會去中關村調研,看到了一家手機企業叫小米,幾個創業者不算年輕了,四五十歲了,但除了他們,公司其他員工,全部都是年輕人。他們告訴我們,谷歌達到20億美元的銷售,花了6年,facebook花了7年,蘋果花了10年,而小米手機只花了2年。我想,只有在中國的這麼一個階段,有這麼巨大的一個市場需求做後盾,才會有這樣不可思議的成長。與小米類似的公司,遍佈中國的各個科技園區裏,可能還會有很多。
到過中關村科技園區的德國《明鏡周刊》的記者説,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個地方能夠超過矽谷,那就是中國的中關村。
【中國和印度】世界上有人説,上個世紀是美國和阿根廷的競爭,這個世紀是中國和印度的競爭。當然,我們沒有必要天天去和別人比較或者競爭,還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比較重要。但參照和借鑒一下其他國家的發展道路,對我們自己也會有幫助。
去年有機會去印度開了一次會,發現印度人對於中國非常關注。中印經濟對話,討論印度經濟的時候,我們基本上説不出什麼來,討論中國經濟的時候,印度人提了很多觀點,很多説得還很到位。我當時很感慨,中國人是真不關心印度,印度人是真關心中國。中國人關心誰呢?中國人關心美國,天天盯着美國。
印度這個國家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反差。進入二十一世紀的印度,首都新德里的街道依然暴土揚塵,與非洲的鄉間小路無異,但這樣的國家卻誕生過像泰姬陵那樣精美絕倫的古代建築;摩天大樓和窩棚可以相安無事;波音飛機幾乎是從貧民窟上直接起飛。
的確,這個國家有很多的問題,最突出的是基礎設施很差,但是我們也要看到它的很多優勢,據説,印度工作人口的平均年齡只有25歲,而我們在35歲以上;印度人英語非常好,跟西方發達世界的交流很順暢;印度人在矽谷總體來説混得比中國人好,西方向印度轉移高科技産業也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印度社會還有一個突出的特點,那就是社會心態比較平和。我們在相當於中國七十年代綠皮車的印度火車裏與四個印度人換座位,對方全都是禮貌有加,讓習慣了國內高鐵裏“寧可自己不舒服,也不能讓別人舒服了”的國人心態的我們感慨萬千:印度這個國家,物質文明是差了點,精神文明還可以。我想,最終,國與國的競爭,從長遠來看,是機制的競爭,是文明程度的競爭,當然,這個文明程度是全方位的文明程度。
【改革與結晶】小平同志曾經説過,中國的崛起,需要兩個30年。今天我們大致正好走過了第一個30年,剛剛開啟第二個30年。前面30年依靠鞋子襪子紐扣和彩電冰箱的簡單粗獷的發展模式已經過去,後面30年我們需要發展高科技産業、高附加值産業和戰略新興産業,而這些需要經濟體制的深化,法律體系的完善,需要金融體系的改革和資本市場的發展,應該説,在某種意義上,後面的30年的任務可能比前面30年更加艱巨。這應該也很正常,就像我們登山,越往後越累,消耗的能量越來越大,空氣越越來越稀薄。我們怎樣才能走好這後面30年?
在上大學的時候,學習物理化學的課程,結晶的過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結晶的時候,溶液中的一些分子開始聚集到一起,形成一個簇,或者説叫晶核,但這時候,這個過程是可逆的,有很多分子聚集過來,也有很多分子散開。但是一旦突破了某個臨界點,晶核達到了一個臨界體積,這個過程就成為不可逆了。我想,中國的改革、文明的進步、大國的崛起也都是這麼一個過程,它需要我們每個人在各自不同的崗位上共同努力,産生正向的持續的正能量,那麼,在某個時刻,這些過程就會突破臨界點,成為不可逆。
小平同志還説過,如果我們能夠走好這兩個30年,我們就可以趕上中等發達國家。他説,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説,人口眾多的中國對人類作出了貢獻。
【經濟改革的年代,能成就多少人】《未來十年:中國經濟的轉型與突破》一書出版後,在網上有不少的評論。我看到一位網友的評論,“經濟改革的時代,會成就多少人”。他的這句話,可能是在問問題,也可能是感慨。
我回憶起當初在翻譯《偉大的博弈》的時候,裏面關於美國歷史上三個人的故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一個人叫梅隆,是一個愛爾蘭的小夥子,十九世紀末期,移民到了美國匹茲堡,那時可能還是比較一個荒蠻的地區。他具有非凡的伯樂相馬的天賦,有了第一筆錢後,就貸給了另外一位年輕人,這位年輕人剛剛開了他的鋼廠,他的名字叫卡耐基,後來成為了美國的鋼鐵大王。他還投資於一個焦炭廠,焦炭廠的廠主是叫弗裏克,後來成為了美國的焦炭大王。而梅隆自己,後來成了美國的金融巨子,連續做了三屆美國政府的財政部長。他們的歷史淵源還不止於此,卡耐基和梅隆後來共同捐獻了一座大學,叫卡耐基梅隆大學,弗裏克和梅隆的妻子分別是對方介紹的,所以成了終身不渝的朋友。這個故事聽上去讓人唏噓不已,一個小小的匹茲堡,為什麼能夠同時成就了三個巨人?似乎很偶然,其實並不偶然:第一,匹茲堡發現了鐵礦;第二,匹茲堡發現了煤礦;第三,鐵礦和煤礦的開發需要金融的支持;第四,最重要的,他們都生活在一個時代,美國的重工業化時代,那是一個一日千里轟轟烈烈的時代。一個偉大的時代,必然要産生偉大的人物。今天的我們,生活在一個同樣激動人心,或者更加激動人心的時代。
兩年前的一天,在小區裏看到一個小孩子油畫班招生的廣告,把孩子送過去學畫,發現是三位剛剛畢業的女大學生創業開辦的。問了一下,他們好像並不都是美術專業的,有的原來還是學教育的。他們的教法是模倣國外的一種教法,例如要畫雪景,就讓小孩子看很多雪景的照片,然後説,不許看了,現在開始自己畫,畫出來是什麼?印象派。這個教法很有意思,孩子們畫出的畫也很有點印象派的意思。其實每一個孩子都是一個天才,需要的是發現和啟迪。但是小區裏的租金不菲,看到三位創業者一共只有四個學生,很替他們的創業前景擔心。一年以後的一個周末,陪同孩子去參加他們油畫班的野外寫生,放眼望去,多少個學生?70個,今天已經超過了100個。
這就是我們所處的時代,13億人,轟轟烈烈地走向繁榮和富裕,走向現代化。我想,一個人,在任何一個領域,只要有一點點比較優勢,非常專注,堅持下去,做到中國前100位,一定是億萬富翁,因為社會的需求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回答前面這位網友的問題,經濟改革的時代,會成就多少人呢?答案是,會成就很多人。任何人,只要他全身心地參與到經濟改革的進程中去,推動改革、努力耕耘,時代是一定會以某種方式回報他的——我想把這句話送給今天在座的每一位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