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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師看了前一篇博客,立即打來電話表揚我:“你狗日的寫文章洗老子腦殼,我又莫得博客,你説有啥子法子報復你呢?”大腿語氣中飽含無奈,“你説我愣個憨厚的一個同志,你朗格就忍心糟蹋我?”的確,梁老師是我見過的人中最憨厚的一個,今天我專門説一説他的憨厚。
梁碧波待人誠懇,心又特別細,幾乎給所有的人的感覺都是和藹可親。在成都工作的那些天,幾乎每一頓飯他都要陪著我,吃飯期間還會説一大堆恭維話,憨態可掬。
比如,到了午飯時間,他會過來招呼我説:“走嘛,吃飯。”我立刻知道,是去大石西路對面的成都臺二樓食堂就餐。晚飯前,他又過來招呼:“還去那裏吧,鄙臺食堂。”説實話,成都臺食堂並不難吃,家常菜,如果要挑剔一點的話,就是原料上稍微有些偷工減料,比如説海椒是去年的,已經有些苦了;豆瓣醬年份不夠,香氣甚少;花椒嘛,是十五塊錢以下一斤的……當然,這一般人吃不出來,比如波師,吃起照樣覺得巴適。從這可以看出,他對食物沒有絲毫追求。
食色性也。對女人呢,梁碧波也只是個徹頭徹尾的反革命口淫犯,就是説説流氓話過過嘴癮而已。除了他們家張老師,從來沒見他對哪個女崇拜者動過心思,八卦如我,這麼多年都沒有聽過關於他的任何緋聞。他不僅自己生活作風嚴謹,而且還要求別個嚴謹。比如,我去成都時,他立刻宣佈所有的女性下屬放假,不用來上班了,讓我想不嚴謹都沒有機會,波師還口口聲聲説對我好。我説這哪是憨厚,明明是裝憨而不厚嘛!
在B臺食堂連續吃到第四天,我對著那老幾樣已經完全難以下咽,儘管我知道這裡既衛生又便捷,但再好的飯,一成不變連吃幾天也是有些惱火。要知道成都的地震恐慌早已過去,滿街都是各色小吃,過馬路時我看到老麻抄手、蹺腳牛肉……招牌都是雙眼皮的!而且在B臺食堂,整個攝製組也只有波師一人甘之若怡,而且還在不停説著恭維話。要知道,好話有時候並不下飯。
還好,波師是個細心人,完全看出了我食欲不振的原因。“我曉得你娃挑嘴,用成都話説就叫‘屎都要吃尖尖兒的’,這兩天加班委屈你了,晚上,我們出去打個牙祭算了。”波師説得很不情願,但吃飯的那個地方我心儀已久,喻家廚房,大廚叫喻波,在成都屬於烹飪界的極頂尖高手。
喻波也是個神人,一般他這個規格的特級廚師,找一家大的餐飲企業做一個總廚,每天西服革履在酒店大堂到後廚之間遛達遛達,罵罵人,每月掙幾萬塊錢玩似的。但是,喻波卻捨不得離開灶臺,自己在寬窄巷子開了一間私房菜,十幾個包間,沒有大堂,所有的菜都要經過自己的手,送到客人的桌子上。
前年,梁碧波給四川省餐飲協會拍過一個叫《韆鞦川菜》的形象片,喻波以他出色的烹飪技藝成為裏面的主角。這次在喻家廚房,親眼見他把川菜做得精緻得令人髮指。波師來了,喻波忙完後廚的事,自然過來加了雙筷子。幾句話,喻波的話題就歸結到了做菜上,幾個吃飯的人只有我對烹飪略知一二,勉強搭得上話。波師幾種菜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抽煙,我明白他是覺得這種吃法太耽誤時間。直到喻波談到自己的理想,波師才感覺到有了共同語言。
喻波的理想是將來等他有了錢,要在巴黎或者紐約鬧市區有一個幾百平米的工作間,全部由不銹鋼打造,纖塵不染,裏面配上大小合適的燈光,A光區是紅案,B光區是白案,明火灶用射燈,幾乎每一種調料都有區域照明……讓他感覺得到不是在做飯,而是在搞藝術創作。波師立刻接口道:“這太像我的理想了,我的理想是有個巨大的編輯間,所有的椅子是帶輪子的,編輯間裏面有酒吧、食堂、洗腳房,可以放電影、聽音樂,最重要的,一定要有一張行軍床,可以折疊的那種,想睡就睡。”
我聽完大笑!這兩個人,都是賤命。好比一個出租車司機,每天不是想著成為車行老闆,而是在意自己的座椅可不可以調溫--一輩子都是吃苦的命。有句話總結他們最好,叫不願當元帥的運動員不是好廚師。但波師真的不止一次跟我説過,他人生最高的理想就是中空穿睡袍編片子,下頭有人捏腳……波師MSN的簽名叫“老苦瓜”,我覺得這絕不單單指他酷似的長相,更代表了他苦命的生活態度。
其實,波師曾經嘗試著走過仕途。前幾年他也做過成都電視臺的臺領導,是做主席臺的,而且幹了不是一天兩天。最開始,還覺得很光鮮,打電話邀請我去成都:“曉得不?我現在居然可以簽字報銷了,媽喲!”幹了一年多以後,他開始覺得無趣,自己恢復了平民身份。每次回顧那段穿西服打領帶的時光,波師都用“好造孽”來評價。他曾經告訴我,和領導一起開會,一開一整天,一本正經地扯淡,太痛苦,太難熬了。問他如何熬的,回答讓我把假牙都笑掉了:“主要是練習提肛,上午一千次,下午一千次……老子的痔瘡就是那時候治好的。”波師説的誠懇,“日他媽,哪有在編輯間裏幹活安逸。”
波師是太喜歡幹活了,他的同事們也是這麼評價他,男同事説他所有的興趣都在編片子上,女同事説他毫無生活情趣。這讓我大為困惑,要知道,波師剛開始發育就是三台縣少年足球隊的主力前鋒,射門無數,成年之後又是三台縣小有名氣的青年畫家,經常找蔣雯麗那樣的小城市女藝青畫人體的……信了什麼宗教才能讓他入定到今天這個境界?
還是他的大徒弟楊益為我揭開了謎底。有天他趴在我耳邊説:“你注意我師傅編片時的姿勢,告訴你,他編片子,有高潮的説……”我仔細觀察了一天,發現波師的坐姿一天都沒有發生過變化,基本上是兩手捂著小腹,緊盯著屏幕,面色潮紅,呻吟連連……我之前只聽過,傳説能保持一種坐姿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斷臂的國家總理,一個是肝炎的縣委書記,現在,我親眼看到了第三個……
關於在藝術創作過程中有高潮出現的情況,阿城老師曾有過精闢的論述。説某著名大提琴家,馬友友還是麥斯基我記不得了,總之是國際級的,每次演奏浪漫派音樂到忘情時,都會面目猙獰,腰間那話兒硬邦邦的……阿老分析説,這是大腦痛苦中樞與快感中樞的腦神經生理結構過於靠近的結果……由此我有理由相信,波師是個藝術家,一個憨而不厚的國際級大藝術家。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