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昨晚,于葵在我家裏一同觀看了高清頻道播出的第二集節目,之後,我請她將刻好的盤帶給她的媽媽梁再冰……説,等她審看完片子,我再去拜訪。
已經記不清楚這幾年多少次去拜見梁再冰老師了。第一次登門應該是在四年前……
早就耳聞,梁再冰一貫拒絕媒體,但這部紀錄片哪能沒有梁再冰。
(為了紀念飲冰室主人梁啟超,父母為女兒取名:再冰) |
(在北總布衚同的快樂幸福時光) |
(媽媽為喜歡看小説的女兒畫的一幅畫) |
我打電話,自我介紹……,可能是有她弟弟梁從誡事先的介紹,我第一次還是順利約見。我詳細敘述了項目立項的艱辛,希望博得同情,但梁再冰堅守陣地地對記者表示由衷的不信任。但或許我的態度還算誠懇,梁再冰接納了我。
此後,在正式採訪拍攝開始前,我開始一次一次登門拜訪,和她交流採訪的內容。我發現,正像她告訴我的一樣,她的確基本上是在決定認真參加這個紀錄片拍攝,才真正開始去“閱讀”她的父母。一直以來,她堅定地反感人們對她父母的過分關注。 記得我曾經和她商量拍攝她外公林長民和她母親去歐洲的日記,她堅決不允。我拿出她書架上赫然放著的一本書,翻出上面詳細刊登林長民日記後,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日記的內容早就流失在外。她説,唉,很多作者寫了她父母的書都會寄給她,但是,她説,“我從來也不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我知道的名人子女中,梁再冰是少有的單純。作為梁林的女兒,她基本上一直生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裏。記得我們去美國拍攝前,在一家檔案館調取梁思成檔案時,對方需要我們提供親屬的證明材料,方對我們開放,梁再冰的女兒于葵把母親的簡歷材料給我。我當然知道梁再冰是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女兒。但是當我手中拿著一份我們平常看慣的普通簡歷表,在上面家屬一覽填著:父親,梁思成。母親:林徽因時,我還是被這些在“家庭成員”通俗欄目中出現這樣的名字震得怔怔的。
在這部紀錄片所有的人物採訪中,梁再冰的採訪次數最多,一共拍攝六次。每次三個小時左右。
第一次採訪剛開始,局面稍稍有些問題。梁老師經過長時間準備,從1901年梁思成出生開始講起,我婉言打斷,和她交流,説在您出生前的事情可以不説,或者説,在您自己有記憶之前的事,您都可以不説。梁再冰調整很快。……每一次的採訪她都事先都做了充分準備,講什麼話題,按什麼順序,什麼講什麼不講。所以採訪中我基本上插不上嘴,什麼提問、追問等等採訪技巧之類的東西在梁再冰這裡都是多餘的。她之前在新華社擔任了一輩子的記者,有非常縝密的思路。每次她都有嚴格的表述程序和內容。“那個我待會説”。“這個我不想説”。但我想説的是,梁再冰的講述極其真誠,淳樸。應該很難找到這樣的名人家屬採訪對象。這不能怪名人家屬,因為他們的親人太有名,於是關於他們的著述太多,很多時候,在反復閱讀之後,這些東西潛移默化地已經代替了他們作為當事人的回憶,於是,你不知道你是在和他的家屬對話,還是在和某學者對話。而這些對梁再冰都是不存在的。
採訪非常精彩。
有關她母親林徽因去世一段,潸然淚下的不光是我,還有一同前往的自以為見多識廣,早已鐵石心腸的攝像。
回憶和梁再冰見面的過程,有那麼多記憶的瞬間讓人莞爾。感謝中途邂逅回國的梁再冰的女兒于葵,讓這個過程充滿了許多溫暖舒心,也很有趣的回憶。
媽媽梁再冰有很多寶貝是不讓外人看的,于葵知道。比如她的日記本。在母親林徽因的指導下,梁再冰很小就開始寫日記,她家中保留下一本1941年前後她11歲左右時寫的日記。我僅看過若干篇,由於日記採用流水帳體寫作,這或許是作文老師不推崇的寫作文體,但是從我們若干年後做紀錄片的角度來看,這簡直就是最好的文體了。
日記詳細地毋庸置疑地為我們留下了最真實的歷史細節。比如,流亡的梁家,何時離開昆明,何時抵達李莊,同行的人,遇見了何事,誰來家中拜訪,特別是每天吃了什麼等等等等,我當然非常想仔細閱讀一遍整本日記,裏面有很多孩子視角記錄的歷史往事,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梁再冰讓我列出我希望看到的內容,然後由她去找,夾了紙條,逐一翻給我看。除此之外的頁碼,一概不許涉獵。她雙手端著日記舉著給我念,我過意不去欲伸手接住,老太太也始終沒有撒手,於是我們四隻手共同舉著日記本誦讀。事後我向於葵傾述苦惱,于葵指點各種方式方法,卻無一奏效。每次梁再冰都一如既往地護著她的寶貝日記,一點沒有鬆懈警惕。看樣子裏面有重要的信息不能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