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我們所要攝製的紀錄片,大致有以下幾種。
時政活動:國內外重要政治活動以及國際交往等;
經濟建設活動:工農商學兵各行各業的經濟活動;
社會問題:關於法律、道德、情操;
山水風光、風土人情:介紹祖國各地的風光旅遊片;
工藝美術及書畫:屬於藝術欣賞和美的享受。
現在又出現了一種電視報告文學,以反映各條戰線上各類人物為主的紀錄片。
20多年來,上述幾類紀錄片,我都有所感觸,自己動手的不多,但看得不少。由於經常處理這些影片,的確有一些感觸。
紀錄片是電影的一個品種,由視覺和聽覺兩個方面組成,視覺是第一位的,聽覺是第二位的。構成影片的要素是畫面、解説、音響、音樂(包括歌曲)。假如顛倒了視聽關係,那麼也就失去了紀錄片作為電影的一個品種的特性。
影片是讓人看的,所以叫看電影、看電視。畫面所提供的內容假如不是事實,不引人入勝,那麼,你解説説得再漂亮,音樂再悅耳,也終歸是要失敗的。
解説與畫面究竟是什麼關係呢?在紀錄片中,畫面是第一位的,解説是第二位的,凡是畫面上已看得很清楚的、內在含義交代得很清楚的東西,就不必再去啰嗦了。
解説的任務是:
一是交代背景。也就是説,假如不説些什麼,觀眾就鬧不清楚事情發展的來龍去脈,因此必須交代事件的起因、過程和結果。
二是幫助觀眾深刻了解和理解事件,事物所包含的真切意義。換句話説,對多數觀眾來説,他們雖然看到了影片畫面所提供的內容,也了解了一些背景,但若不加精闢的提示,就不一定能夠領會事件或事物所包含的意義之要害,那麼,我們就有責任加以提醒。
三是使畫面的感情色彩更加濃厚,從而強化了影片的感染力、説服力。
四是要傳授知識。雖然有畫面,但不知它是什麼東西,更不知其中有什麼 説頭和有什麼講究。那麼,就要説説明白。
五是起承上啟下作用。當前後兩組畫面所表達的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和情緒的時候,解説就擔負著蒙太奇的特殊作用。
寫解説要注意的事項:
一、不要重復畫面。當畫面已經一覽無遺地表明了事物的特性、解説就切忌重復。如:畫面上是一束非常鮮艷的花,而且人們也都知道它就是紅玫瑰。解説就沒有必要再説,這是一束多麼鮮艷的紅玫瑰啊!畫面是一個胖子,解説就沒有必要説,此人是那麼胖……再如,畫面上是男男女女在蘋果園裏摘蘋果,解説就毋須再説什麼:“我們來到這裡的時候,小夥子們,姑娘們正在興高采烈地摘蘋果……”
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論,説解説不是畫面的重復。有時,恰恰是二者的一再重復,才造成特殊的氣氛,收到特殊的效果。如新影在20多年前拍的一部接受志願軍被俘人員的片子,畫面是:用擔架從車上陸陸續續抬下傷病員,解説是:“抬下來的,抬下來的,又是抬下來的,又是抬下來的……”我曾在紀錄片《收租院》裏,寫過這樣的解説詞,畫面是一個老農民交完租子以後,領到了幾根竹籤,他看著、數著。解説詞是這樣寫的:“過完鬥,籮筐空了,麻袋空了,肚了空了,一年的辛苦全都落空了!”在紀錄片《金濤女將》一片中的一段排比句,也是重復畫面的。解説詞是這樣寫的:
“當她們處在洪峰之巔,
“當她們身在驚濤之中,
“當她們面對巉壁之際,
“當她們要闖漩渦之時,
“同志,你會問:她們為什麼這樣勇敢,這樣頑強?”
電視片《香山秋色》中的排比句亦然。它的解説詞是這樣寫的:
“當野花在寒露下枯萎的時候,
當小草在秋風中抖縮的時候,
當落葉在淒風中飄零的時候,
獨有紅葉顯得更加生機勃勃!”
二、紀錄片中的解説不要羅列過多的數字。影片不是下級向上級上報的報表,人們一般看報紙甚至看《參考消息》時,對那些充滿著數字的文章是不太愛看的,有時甚至一看版面就翻過去了。電視紀錄片如果也是如此,情況也將是一樣的。
三、紀錄片中不要説套話、空話、廢話。如“在什麼什麼之上,什麼什麼之下”,如“實驗證明,適量地飲用茶葉,能使人們增加什麼素、獲得礦物質,精神倍增,有益無害”。等等。
四、解説詞不能絕對化,不要想當然。如有一條描寫人防工事的紀錄片,其中有一句解説是這樣説的:“事實充分地證明,地下人防工事完成經得起核武器的攻擊。”(大意)
五:解説詞不要後面與前面作對,不能自圓其説,自己貶低自己,自己否定自己的立論。如紀錄片《京城深處》裏,前面有一句解説詞説,這裡“還有一個為人們所不知的世界。”但後面又説:“地鐵的高峰日子裏,有時一天就達20萬人次以上。”又大量列舉了設問,人們在這裡購買東西,在這裡學習,在這裡看電影,在這裡住宿,在這裡逛遊樂場……那麼,怎能説,這裡是“不為人們所知的世界呢?”
又如《黃河第一橋》:“千里黃河截斷了南北交通。千百年來,行人沒橋過河難。歷代封建王朝,誰曾想著為人民造過橋?只有我們人民的政府,才為人民建設橋,只有建橋工人,才為祖國的建設,為人民積極地建大橋!”這也是不能自圓其説的一通廢話。
六、紀錄片解説詞還要注意,不要故弄玄虛,讓人摸索不透,也不要只顧一時痛快,而不顧全大局和整個社會效果。
七:解説詞切忌辭藻堆砌,説那些陳詞濫調,更不要咬文嚼字,弄得酸不溜秋。
八、解説詞內儘量少用或不用“必須”、“務必”、“一定”之類的命令詞。
九、紀錄片解説詞不要寫得太多,一定要讓音響、音樂有發揮作用的餘地。
弄清了解説詞的任務,以及所要忌諱的問題之後,我認為要寫出一般水平的解説詞,大概不是一件非常難的事。但是,要寫出一篇好的解説詞,那就不只是弄清楚以上所説的這些任務和避免那些犯忌的事就能達到的。
要寫好一篇解説詞,我認為,還要從下面幾個方面努力:
首先要對自己所要報道的這件事,要有充分的了解,相當熟悉才行。自己一定要清楚或者説要吃透這件事的全部意義,尤其是要害之所在。要做到這一點,最好是自己親自參與採訪。親自動手編片子。即使不是親自編片子,也起碼要做到事先參與影片結構的涉及。只有使畫面的選擇和解説的撰寫處在同一感情的基礎上才能進行創作。不論是前人、別人或是我本人的經歷,都告訴我這樣一個事實:只有親自參與採訪和編輯畫面、編寫解説,使影片的感情基調保持統一,才能使影片的解説和畫面搭配和諧。
其次是要自己首先興奮起來,甚至興奮得坐不住,睡不著。在寫一篇重要的、有分量的解説時,應該在吃飯、走路、睡覺時都在想,要使自己進入角色,哪怕是正在熱戀之中,也要暫時從中擺脫出來,三心二意是寫不出好解説的,那種“傻吃猛睡多喝水,先胖肚子後胖腿”的懶人也是寫不出好解説來的。
第三要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雄心壯志。每寫一篇解説詞,都要苦苦尋找一句或者幾句令人回味的、敲擊心扉的話語。當然,這不是閉門造車,生造詞組,結果自以為美的不行,可觀眾卻聽不懂。生動的、驚人的解説,有時在電影裏,它可能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話,解説詞不在於辭藻有多華麗,而在於那麼幾句可能很普通的話,如何與畫面結合得好,而在於如何幫助畫面表達中心的那個叫自己感動得不行的意境。在紀錄片《收租院》裏,有一段描寫地主劉文彩大鬥進、小鬥出的辦法盤剝農民的罪行。解説詞是這樣寫的:“鬥啊鬥,你在劉文彩的手,你是地主的嘴,你是豺狼的口;你喝盡了我們窮人的雪,你刮盡了我們窮人的肉,可你,你裝不完地主的罪,你量不盡我們窮人的仇!”配上相應的畫面,産生了強烈的效果,在觀眾中産生巨大的印象。
第四除了時政片和一部分純屬講建設成就的片子外,解説的作用應該是暗示的、啟髮式的。反之,就是直通通的、灌輸式的。解説就好像是用糖衣裹著的,顏色鮮艷而淡雅的小藥片,而不應該是黑不溜秋,味道嗆人的一大碗藥湯。尤其是講社會問題的,涉及道德、情操和風土人情的影片解説,更應該是潛移默化,耐人尋味和令人久久深思的。切忌説教。關鍵在於你要視觀眾為父母、妻兒、親朋好友,在確立這樣的關係之後,你想一下,應該説些什麼?若真正認真對待了這個問題,解説的成功率已有50%的把握了。
《收租院》的解説是:“形象化的政治”一個組成部分,它雖然從頭到味從滿著辛酸、苦楚、哀怨和仇恨,但不少地方是直接的吶喊。
《雕塑家劉煥章》也是寫人的情操和心境的,也是充滿著酸甜苦辣的,也試圖在講述一點什麼哲理,但從頭到尾沒有什麼高調和硬梆梆的説教。
《話説長江》1—8集解説強烈地流露著作者對祖國山河土地的愛,對在這塊故土上生存鬥爭的人民的愛,對祖祖輩輩在這塊土地上所創造的歷史和燦爛文化的愛。
這些解説之所以獲得一些觀眾的認可,甚至於一部分人的讚許,從客觀上看,就在於它們並不是居高臨下地對人民進行灌輸,更不是長官對兄弟的教訓,而是晚輩對長者的回報,一個外出考察歸來的人對親朋好友所做的介紹,所説的一番感慨。平心而論,它們都是注意到了潛移默化,注意到了讓事實去説話。
不論是哪種題材、體裁的節目,它的解説都應該力求幽默,富於幽默感。有一個外國評論家説過,幽默是某些男人們富有魅力之所在。其實女人們又何嘗不是這樣呢?幽默是一種武器,幽默是一種力量,但幽默和滑稽言詞並不是一回事,在撰寫解説詞時要注意這一點。
在紀實性的電視節目中,所反映的是真人真事真物,但是它和其他文學藝術一樣,應該由觀眾自己去琢磨其中的方圓,自己去體會裏面的苦甜,自己去抽象其中的哲理。越俎代庖是要觸犯觀眾的自尊心和耐心的。但解説詞如果能夠做到富於聯想和善於借題發揮,那無疑就能幫助群眾達到更深的理解。
以上這些是帶有根本性的問題,或者説是一些主要的、帶有一定的技術或協作技巧方面的問題,是寫作一篇解説詞所要注意的問題。要做到這些,沒有什麼訣竅,也沒有捷徑,只有多看、多聽、多想、多寫、多動腦筋、多總結經驗、多吸取教訓,真心地廣泛地徵求意見,哪怕是很刺耳的話,也要以感激之情聽下去,好好地想一想,才能有所收穫,有所提高。功夫不負有心人,一份榮譽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