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霍明
大同市天鎮縣一帶,擁有大量保存完好的明代長城墩臺和城堡,雖然外部包磚都基本脫落,看上去就是土制長城,但是氣勢卻一點也不輸于河北境內的磚砌長城。
在天鎮縣新平堡鎮柴家窯村,我們拍攝到了一種具有傳奇色彩的古拳術——鞭桿拳。鞭桿拳是一種拳法和器械結合的進攻式格鬥技法。鞭桿也叫短棍,常藏于袖筒之內,是沒有鋒刃的刀劍,結合拳法成為鞭桿拳。據説,這是一種在長城上單兵作戰的技能,適合在狹小的空間內施展。
張來有、李寶業是柴家窯鞭桿拳僅剩的兩位傳人,也是我們千方百計找到的拍攝對象。張來有今年55歲,師弟李寶業53歲,都是自幼習武。
為了取得最佳的拍攝效果,我們拉著兩位拳師在村外的長城腳下等待最佳光線,聊起學拳的經歷。張來有、李寶業説他們兩個人是小學時候開始習武的,平時在家務農。他們的師傅是第三代傳人,他們二人屬於第四代。當時他們和其他同學組成柴家窯小學武術隊,曾在鄉鎮學校比賽中獲過集體獎。可惜後來第三代傳人相繼離世,一塊兒習武的師兄弟,有的搬到外地,有的棄武不練,村裏學武的人越來越少。
鞭桿拳不是簡單的防身健體之術,而是一種實戰性非常強的搏擊技能。它的目標就是最短時間將敵制伏,甚至消滅,這種特點與一般武術完全不同。這和天鎮縣一帶在明朝中期,曾是明朝和蒙古衝突不斷的核心地帶之一有極大關係。
本來柴家窯的鞭桿拳是由村裏的長者一代代傳給年輕人的,但是到了上世紀80年代,因為它太過兇狠和吃力,除了幾位年輕人之外,大多數人已經沒有興趣去苦練這種兇悍的攻殺技能。
近幾年,全縣的村村通工程,拉近了長城腳下的柴家窯村和外界的距離,年輕力壯的男子大多外出打工,村裏能夠利索打拳的人基本沒有了。
原來的好幾套拳,如今只剩張來有、李寶業二人還會其中的手拳和鞭桿拳,但不夠完整,更令人擔憂的是,再往下根本沒人學了,極有可能要失傳。
在《長城:中國的故事》中,我們在緊張的片長時間中使用了1分多鐘展示這種源自長城腳下的古老搏擊格鬥技——鞭桿拳,讓觀眾一窺它的神秘樣貌。
河北張家口境內也擁有大量的明長城遺跡,張北縣和內蒙相鄰,由於這一地區風力強勁,風蝕嚴重,因此這裡的長城遺址保留的狀況並不是很理想。
除了拍攝這裡的長城遺跡,我們還在張北拍攝了一個似乎和長城不搭調的地方——華北牲畜交易中心。不過這裡發生的活動卻是不折不扣的長城産物。
北方的大牲畜交易多以馬為主,形成了以牛馬駱駝交易為主要內容的集散地,被稱為“馬橋”。華北牲畜交易市場的前身,就是張北馬橋。
自從有了馬橋,從草地趕來的牲畜就在這裡交易。張北馬橋牲畜交易歷史悠久,在明末清初“互市”期間,已經存在,一直是零散交易,沒有統一組織和管理。
在張北馬橋的市場裏我們找到了老馬。老馬瘦瘦高高,年近四十,當時他正在一輛拉滿牛馬的大卡車前,和牲畜的主人用手語比劃著價格。
老馬的職業有個特殊的名稱——“牙子”。歷史上,輸入張家口市場的草原商品中,活牲畜佔了很大比重。那些操著不同口音的人聚在一起做買賣,就需要中間人打勸,便産生了經紀人。做活體牲畜的經紀人,被成為“牙子”。
一個買家看上了幾頭牛,委託老馬去和賣家交易。只見老馬和賣家用手語在衣服下拿捏比劃價格,價格確定後,他再和買家用手語比劃價格。這種用手語討價還價的方式也非常古老,因為張北馬橋地處蒙古和河北的交界,來交易的漢族和蒙古商人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就發明了用手語溝通價格的方式。
“牙子”這個職業,需要具備幾種眼力:一看貨色,二看年齡,三看肉色,除此之外,還需要有穩定的客源。每次定價,老馬在中間要告訴對方,直到對方對給出的價格滿意。但買賣雙方在定價格的時候,只有老馬知道。
如同最初的蒙漢交易就是在長城腳下的關口馬市中曾經繁盛無比,而後逐漸衰落一樣,馬橋作為一種歷史的文化遺存也經歷了輝煌到衰敗的過程,現在的華北牲畜交易市場又回到了熱鬧的原點,這看似一種巧合,也暗含著歷史的必然。
在準備拍攝《長城:中國的故事》之前,我常常會想,現在除了去長城旅遊,還會有什麼人以什麼方式和長城建立起他們之間的聯絡呢?直到我遇到這些鮮活的人物,才開始理解,長城以它獨有的、深遠的、巨大的影響力,已經融入我們生活的多個層面,無聲無息,卻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