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蘇步調不一 全球協調圓鑿方枘

　　張明

　　在全球經濟處於危機中心時，利益訴求各不相同的G20成員國尚能在求同存異的基礎上形成集體行動。然而當各國從危機中漸次復蘇、且復蘇步調大相徑庭之際，各國自然強調自身特殊利益，要再想形成集體行動的難度顯著加大。這一次，無論全球協調退出、徵收銀行稅還是國際金融機構改革，要在短短兩天之內達成實質性協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據會議東道國加拿大政府發佈的信息，主題為“復蘇與新開端”的二十國集團(G20)第四次峰會，討論經濟可持續與平衡增長、金融部門改革、改革國際金融機構、促進全球貿易增長四項主要議題。一位最後聲明草案的知情官員透露，G20領導人願意支持減少財政赤字的目標，同時允許各國自行決定開始清理賬目的時間。這或許是本次峰會可能的成果之一了。

　　G20成員國的利益訴求各不相同。在全球經濟處於危機中心時，各國尚能在求同存異的基礎上形成集體行動。然而當各國從危機中漸次復蘇、且復蘇步調大相徑庭之際，各國自然強調自身特殊利益，要再想形成集體行動的難度顯著加大。無論是全球協調退出、徵收銀行稅還是國際金融機構改革，要在短短兩天之內達成實質性協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與去年9月匹茲堡峰會相比，本次峰會面臨的最大問題在於歐洲主權債務危機。希臘債務危機打亂了全球經濟復蘇的步伐，全球經濟二次探底的風險被突然放大。歐洲債務除了會影響歐元區經濟增長外，也會對美國經濟復蘇造成新的威脅。高盛的一項研究指出，歐洲危機在不同情境下將給美國經濟增長造成負0.2至負1.9個百分點的衝擊。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暴發還可能導致新一輪銀行業危機。根據國際清算銀行的數據，在歐元區內部，對南歐5國的直接風險敞口占德國、法國、英國銀行全球債權的比重分別為21.3%、24.2%與11.5%。一旦南歐五國政府債券信用等級被急劇調降、市場價值大幅下滑，則歐洲銀行將不得不大規模資産減記與披露虧損。

　　在財政鞏固與經濟增長方面，歐元區國家實際上面臨著政策性兩難。如果不實施激進的財政鞏固計劃，難以恢復投資者信心；而如果財政鞏固計劃過於激進，則會削弱短期內經濟增長動力。最糟糕的情形是，財政鞏固計劃加劇經濟衰退，最終財政赤字與政府債務佔GDP的比率不降反升。

　　在是否應實施大規模財政緊縮政策的問題上，歐美之間存在嚴重的意見分歧。美國認為實施財政鞏固的時間應該在經濟明顯復蘇之後。而歐元區政府認為美國政府是站著説話不腰疼。儘管美國的財政赤字與政府債務並不亞於歐元區國家，但美國可以利用美元的國際儲備貨幣地位，通過美元大幅貶值來降低真實債務並促進經濟增長。相對於美國這個主權國家而言，歐元區這個國家聯盟中各國具體情況千差萬別，很難在貨幣政策與匯率政策方面達成一致意見，從而不得不更加依賴財政鞏固計劃。

　　不過，在全球經濟可持續復蘇問題上，美歐之間的一致性大於分歧。例如，歐美目前都維持著超低利率水平，在貨幣政策立場上，歐美都堅持寬鬆立場。即使雙方在財政政策立場上有所分歧，美國也不會讓本國財政赤字進一步擴大。此外，美歐雙方都認識到，在私人部門消費與投資增長乏力、政府刺激政策逐漸退出之際，通過擴大出口來推動經濟增長的必要性。這就使得核心問題由全球經濟可持續增長轉移到全球經濟平衡增長的問題上來。

　　由於中國政府在多倫多峰會召開一週前宣佈重啟匯率改革，隨後人民幣對美元匯率突破6.80的整數關口，這使得中國政府在多倫多峰會上面臨的人民幣匯率問題壓力顯著減輕。然而，我們也不能對此過於樂觀。大家都很清楚，宣佈重啟匯率改革是一回事，人民幣匯率升值幅度則是另外一回事。事實上，隨著國內投資增速的下降以及外需的進一步惡化，今年下半年中國政府能夠承受的人民幣升值幅度相當有限，自然顯著低於美國政府的預期。因此，人民幣匯率升值壓力可能僅是暫時緩解，完全可能在今年11月美國中期選舉之前捲土重來。在全球範圍內防範貿易保護主義的努力依然任重道遠。

　　在是否統一徵收銀行稅或者金融系統風險稅的問題上，美、德、法、英等國支持全球聯合徵收銀行稅，並將其視為防範金融危機暴發的一大利器，而加拿大、中國、印度等國家反對徵收銀行稅，這些國家認為加強金融監管才是防範系統性危機的最有效辦法，是否徵收銀行稅應由各國政府根據本國國情做出決定，而不應推行全球統一標準。支持統一徵收銀行稅的，都是在本次金融危機中受到較大衝擊的國家，他們希望做出調整，但又害怕其他國家不肯跟進而留下制度套利的空間。而反對統一徵收銀行稅的，都是在這次危機中受損較輕或全身而退的國家，這些國家認為本國金融監管體系比較健全，自然不願意增加金融機構的運營成本。

　　在改革國際金融機構(特別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問題上，新興市場國家作為一個群體，在峰會上繼續重申增加投票權與份額的努力。然而恐怕依然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如果按照國別經濟佔全球經濟的比重來看，美國的份額不但沒有高估，反而存在低估。至於放棄一票否決權，華盛頓壓根不會考慮。歐盟份額倒是被高估，特別是一些西歐小型經濟體。但一來這些經濟體不願意出讓份額，二來這些經濟體都不是G20成員國。説來説去，IMF改革能否在份額問題上取得重大進展，關鍵在於歐盟國家(特別是西歐國家)是否願意讓步。而目前他們並沒有讓步的意思。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世經政所國際金融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