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之言

　　一個“錢”字拷問著“中國文化”。

　　鐵道部應該感謝上天。在上天主導的大戲中，雨漫北京，逝者數十，自然惹人關注。這時的“宣傳門”，雖然觸目驚心，暫時也有些不值一提了。

　　不過，風雨終將過去，思考不該停止。

　　一部被業界認為“十幾萬就可拿下”的劣質宣傳片，鐵道部付出了1850萬元。在動車事故週年祭裏，“700萬回扣”的曝光，再一次刺痛國人的神經。

　　從表面上看是“錢”惹的禍。家藏千萬現金，劉、陳夫婦“東窗事發”，其實早已埋下伏筆。不過，“未按規定公開招標”的事實，3年過後才引起重視，這又不是單純一個“錢”字説得清楚。

　　另一個與“錢”扯上關係的是一群農民工兄弟。

　　7月21日，北京暴雨當天，河西再生水廠150多位農民工，拿著救生圈和麻繩，衝向高速公路，救助了上百人。獲救者當場湊了近萬元，以謝再生之德。不過，農民工兄弟拒絕了。

　　一個“收錢”，一個“拒錢”，北京暴雨時候的兩件事，戲劇性地打開了一扇門，展現了中國現代化進程的隱憂。

　　在眾人眼中，劉、陳夫婦更容易代表現代文明。在北京城裏做官，結緣跑出最快時速的高鐵，有知識、有學問，他們成為改革開放30多年成長起來的新一代中國人。相反，這群農民工兄弟，處在社會最底層，要啥沒啥，就算跑到城裏來打工，也永遠打不掉身上的泥土。

　　陳舊落後的鄉下人，需要錢也有理由拿錢，卻把到手的錢拋在了身外；眾人眼中更接近現代的城裏人，反倒把不該拿的錢放進了口袋。這多少有些象徵意味。

　　在過去百年間，我們吃夠了“落後就要挨打”的苦頭。在立志圖強的誓言中，我們走出了一條“西化”的路。對於本土文化和傳統過度拋棄，“我和我的傳統出現了距離”；對於“德先生”“賽先生”高度崇拜，“傳統和現代中國出現了距離”。

　　中國在快速前進時割斷了歷史。

　　這裡不妨粗線條地梳理一下。西方文明是遊牧文明，生存環境之險帶來了對於英雄主義的崇拜，對於自然採取一種征服、榨取的態度；東方文明是農耕文明，相對穩定的環境帶來了道德的、藝術的文明的傳承，對於自然採取一種“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為而不爭”的敬天愛人的態度。

　　長時間的苦難，讓追趕期的中國，有了盲目發展的衝動。在條件優越的城市裏，不少人把“現代化”等同於“西方化”，把“西方化”等同於“財富化”。劉、陳夫婦家藏千萬，“金錢作祟”自是誘因，管理體制也難辭其咎，同時，骨子裏也透出傳統文化中道德筋脈的斷裂。農民工兄弟對於人性的遵從，在某程度上證明了，封閉貧瘠的鄉村，一時難以登上“現代化”快車，反倒在“背負著土地”，把本土文化的精髓，作為“活著的過去”，滲透到現實中來。不過，隨著經濟發展，現代化列車遲早也會開進鄉村。那時候，傳統文化會不會再次被碾成碎片？

　　現代化的根本是人的現代化。在中國今後發展中，堅守什麼，學習什麼，亟待權衡。從這個角度講，鐵道部的“宣傳門”，也打開了一扇門，這就是中國現代化進程的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