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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2日,福建省惠安縣黑熊養殖基地——“歸真堂生物園”,幾隻黑熊爬上高高的塔架玩耍。當日,歸真堂首次大規模對外開放養熊基地,全國60多家媒體的近200名記者現場目睹了“活熊取膽”的過程。不過,遠途趕來的亞洲動物基金一行人當天參觀養殖場的要求,遭到了歸真堂方面的拒絕。目前,歸真堂每天被“採膽”的黑熊有300多只,每年熊膽粉的産量約為2000公斤。早報記者 賈代騰飛 圖
“人工熊膽研究課題”負責人姜琦稱,立項30年來,人工熊膽項目組曾更換託管單位、遭遇資金困境,幾經磨難,卻還是沒有修成正果。
在質疑活熊取膽的輿論漩渦中,76歲的姜琦19日下午出現在北京愛它動物保護公益基金會(下稱“它基金”)于北京召開的“人工熊膽、路在何方”的研討會上,他的身份是“瀋陽藥科大學原副校長、人工熊膽研究課題負責人”。
姜琦當日介紹,人工熊膽的配製處方和工藝于2006年5月17日獲得國家發明專利,中國擁有完全知識産權。2007年,補充資料全部逐項完成,上報至國家藥品審評中心,但至今未通過審批。
在歸真堂上市迷局中,這一項目可能帶來的替代性産品或將重創歸真堂。讓人意外的是,這一項目立項至今已有近30年,其間曆盡波折,仍未獲批。
姜琦説,從1983年立項,至2007年完成最後一批上報材料,其間,3家研發單位,近20家臨床醫院,百多名專家教授和研究人員的孜孜不倦的研發,花了鉅額資金,終於用倣生學原理研究出完全可等量、等效替代天然熊膽的人工熊膽。
當早報記者20日下午聯絡到姜琦時,姜琦已經從北京回到瀋陽,年事已高加舟車勞頓讓姜琦身體欠佳。在其學生薑竹泉安排下,人工課題項目組的另一成員、原瀋陽藥科大學黨委書記周傑21日下午接受了早報記者的電話專訪。
周傑説,“藥審是這樣的,我們報上去以後,他有一定的工作日審(150天),如果對材料有意見,就下文告知。要一次告知,不能分次告知,並補材料,我們要按時報,法定得很嚴,報不上去就會被否決。”
按人工熊膽的最後的上報時間2007年9月,也就是説至少到2009年2月,應該有個結果。“行還是不行,還是需要補充材料。但3個年頭多了,沒有下文。我們問了很多次,他們也不回答。”周傑説。
首都醫科大學中醫藥學院教授、《藥典》第一、二、三屆委員高益民21日向早報記者表示,“從技術上説,人工熊膽該補充的材料他們都做了,不存在技術問題。後面就不知道為什麼不批了。最後一次評審會我也在場,當時提出的工藝流程上的問題他們回去也改了。” 高益民表示,人工的熊膽可以取代由天然熊膽所製備的中成藥。
項目組只剩六七人
姜竹泉説,項目立項時他才念初中,他本人于2004年和2005年間加入課題組。30年間,項目組的人來來去去,只剩下三四個人對這個過程是完全知曉的,他説“姜老師生病,王老師(項目組成員王永傑)出差,只有周書記能接受採訪了。”
據介紹,周傑是原瀋陽藥科大學黨委書記,瀋陽藥科大學的官網上至今仍有周傑的介紹。網站信息顯示,周傑曾于1981年3月-1988年任瀋陽醫科大學原瀋陽藥學院黨委書記,也就是説人工熊膽最初立項是在周傑任內。
據周傑表述,姜琦和其是同一任的校領導,周傑比姜琦長10歲,其1989年從瀋陽藥科大學離休,而姜琦後來曾被調到市政府。1991年,已經離休的周傑擔任瀋陽華星藥物研究所所長,當時周傑65歲。2002年,因資金中斷8年的人工熊膽項目轉到了華星藥物研究所門下。
周傑説,“當時一些老師們退下來,和我處得挺好的,他們都信任我,找我辦了研究所,就叫華星藥物研究所。據周傑回憶,項目組成員最多時有二十來人,包括藥理組,成分組,分析定量組等,現在項目組所有人才六七人。現在,和我一起研究的幾個老師有的已經去世了。原來課題組的組長楊澤民老師2009年也過世了,通過審批是他最大的心願。”
“楊澤民老師是專門做合成的,好多藥都是合成的。人工熊膽的研發就是這個原理”。周傑説,正因為此,楊澤民當時擔任課題組組長。
但是楊澤民沒有等到這一天。姜琦和周傑也依舊“翹首以盼”。
姜琦此前在它基金研討會會上的呼籲至今曆歷在目,“25年我們研究開發工作每一個環節、每一個步驟,都是在國家藥品審評部門的嚴格要求和步步審批下進行的,並且完成了每一步批完再補充,補充再下批文,再補充,最後全部完成國家提的要求。我在這裡鄭重表示,如果現在還需要我們補充資料,我們可以補充,如果認為臨床不足,我們可以再補做。就是懇請國家藥品審批中心儘快予以批復。”
做了一輩子藥物研發的周傑説,“從來都是按時告知,不批就不批,批就批。都嚴格按照時間,按照工作日。現在問題就出在藥審中心。”
6年完成實驗室研究
屈指一算,從項目立項至今已近30年,當時還在瀋陽藥科大學擔任黨委書記的周傑,現已是86歲高齡。
周傑回憶,1983年立項之後,項目組用6年時間完成了實驗室工作。
周傑説,“我們從天津、廣東、吉林三個地區找的熊膽,把三個地區的熊膽一個個進行定量定性分析,把成分研究透了。然後選擇最優質的熊膽——金膽按照倣生學的辦法,進行研究,成分都一致,又經過動物實驗,到1989年,實驗室工作全部完成。”
1989年,成果上報至藥審辦,得到的回復説“産品完全符合國家標準,質量標準、長期毒性等都符合要求”,這也意味著可以進入臨床階段。周傑印象深刻的是,其中提到,用人工熊膽還不影響生態平衡。但後面還有一句“目前引流熊膽已經符合市場要求,請你們綜合考慮開發。”
“那個時候我們就開始有點感覺,‘這東西夠用了。’但又轉念一想,引流熊膽終究不可持續。”
“於是我們開始做臨床實驗去了。“周傑回憶説“完全沒想過暫停。因為文中也提到‘完全符合要求,可以臨床’。”
“當時臨床的方案是衛生部指定的專家高益民設計的,當時選了兩個病種,一是肝火亢盛型高血壓,二是扁桃體炎。這是最能體現熊膽的藥效特點的。”周傑説。
在19日下午它基金的研討會上,高益民也在姜琦之後發言。他當時表示,“國家在代用品上熊膽不是第一個,咱們國家的珍稀動物和貴重動物代用品的研究已經是由來已久。”其中第一個研究就是用水牛角代替犀角,第二個是人工虎骨代虎骨,虎也是瀕危動物;第三個是人工牛黃代牛黃。第四個是關於羚羊角的問題,還有人工麝香。他強調,人工製備的稀缺的名貴的中藥,完全可以取代含有這種成分的中成藥。不允許任何人或單位過多誇大熊膽的療效。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高益民當時並未公開評論姜琦的人工熊膽項目。
“當時臨床是由上海中醫藥大學(原上海中醫學院)附屬的龍華醫院、曙光醫院、瀋陽醫學院附屬中心醫院、遼寧中醫學院附屬醫院組成的臨床協作組完成。1991年10月,這兩個病種的實驗就完了。”電話那頭,周傑表示要戴上眼鏡逐字念出當年的臨床結果。
“臨床試驗結果顯示,急性扁桃體炎295例,表明人工熊膽與天然熊膽相比,兩者無顯著性差異,可以1:1等量替代;肝火亢盛型高血壓160例,表明人工熊膽與天然熊膽改善症狀效果比較,無顯著性差異,可以1:1等量替代。”
一度中斷8年
周傑回憶,1991年10月,兩個病種的臨床實驗結束,1992年3月原藥政處召開了評審會議。“當時剛好是兩屆委員換屆,兩屆委員都在,兩屆委員一致通過了,認為這是中醫領域的創舉。這個會,我們所有課題組成員都參加了。按道理,這應該批藥了。”
然而不曾料到的是,藥政處時任領導的一番“為打入國際市場”的講話事後讓項目延期,事後又碰上國企改制,項目組的原贊助單位放棄贊助研發,項目不得不中斷。
周傑説,“當時藥證處領導出面和課題組組長楊澤民談話,説考慮到人工熊膽將來可以打入國際市場,引流熊膽不能出口,要求我們補充幾個病種臨床,臨床資料報上來,不上會就可以批了。”
於是課題組回來,又根據這個要求,新加了三個臨床,包括膽囊炎、痔瘡等。
“這三個病種的臨床到1995年完成了,但這期間因為改制,原來的研發資金支持單位國營藥廠改製成為私營企業,私營的沒錢投資,而當時臨床費用又需要8-10萬元,沒有了後續投入資金,這個項目就給耽擱了。”周傑回憶道。
周傑説,人工熊膽項目是在2002年轉入到他所在的華星藥物研究所的,“我覺得這個項目是個好項目,因為國家急需,於是我們重新去拿臨床資料。”
然而,事隔8年,當年的臨床資料已經缺的缺,散的散。“2003年,我們就投了點錢,又去拿案例,但中斷了8年,拿不回來了,只拿到100個痔瘡案例。”周傑説。
這讓項目組的新藥審批征途再增變數。不過2003年,周傑的瀋陽華星藥物研究所已就“人工熊膽”申報了國家專利。早報記者在國家專利局網站查詢到,“人工熊膽”的專利號為03133771.6,申請時間是2003年7月22日,專利申請(專利權)人為瀋陽華星藥物研究所,發明人為楊澤民和王永金,地址處則留了“遼寧省瀋陽市沈河區文化路103號瀋陽藥科大學離退休工作處周傑”。
在對專利的摘要稱該專利是“一種用於傳統中藥材領域中的人工熊膽”,且“該發明配方科學獨特、原料易得、工藝簡單、成本低廉、嚴格控制質量、無三廢、確保療效的一致性、保護野生動物、為天然熊膽的理想的替代品。”
意外的是,早報記者還在專利局網站查到其他三項與人工熊膽相關的專利。不過高益民表示,在該研究上,他們應該是獨家的。就他所知,並不了解國內還有同類型的人工熊膽課題組。
拒絕改名
2004年5月4日,課題開始重報,但是課題組卻收到了和原來不一致的批文。
“當時的批文説,由於本品和熊膽粉功能主治不能完全代替,要求改名。”周傑説,“理由是兩者不能完全代替,因此叫人工熊膽不合理,希望你改名,以免誤會。”
“經過研究,我們不能改名。如果改名了,我們的研究就沒有意義了。我們不是研究高血壓病的,我們是研究熊膽的。”周傑説。
電話那頭,周傑找出文字記錄,逐字念出當年的拒絕理由。“我們回文説,人工熊膽名稱希望不要改。”
周傑表示,我們發的文件回復,他們又回文,“功能組織相差懸殊,難以完全代替。”由原來的“不能完全代替”改為“難以完全代替”。
“我們認為‘難’是可以解決的,因此叫人工熊膽欠合理,不是不合理了。這兩個文件我們經過研究,怎麼解決改不改名的矛盾,第一如果我們按照他們的意見,我們不用補充材料了,改名就行了。”周傑説。
但是,考慮到經過這麼多年的研究,社會急需,項目組認為不能因為公共組織認為臨床數量少就改名,於是繼續做三個臨床,膽囊炎、痔瘡、角膜炎。“我們給他們回文,請他們考慮。我們都做五個病種了,如果再不夠的話,我們再做臨床。”
之後的2005年藥品評審中心的回文卻不一樣,他們説這次課題組報的文件不全。
“清熱、平肝、名目,你們還缺一個名目的材料,進行補報,這是第一條意見。第二條意見,質量標準,你們要重新整理一個完整的質量標準,這個質量標準補充過材料,不是一次的,現在是要完整的質量標準。還有一條就是,各種病症的藥用量和天然熊膽的比例關係,這個臨床已經解決了,是1:1。2005年我們被要求做臨床,我們找了7個醫院,都是他們定的法定醫院,用了2年時間,到2007年的9月完成以後就報給他們了。“周傑説道。
資金之困
“2007年9月我們上報以後,2009年10月,藥品評審中心開設了一個評審會。我們的研究人員進行了答辯,但會後也沒有文件。會上根本什麼問題沒有,就是一般性答辯。又沒下文了,也沒有專家對藥效有所質疑。”
“我們感覺到他們有了這個,還研究那個,我們感覺這樣,但敢想不敢説,整個過程就是這樣。”周傑説。
周傑説,這期間,華星的累計投入已經超過四五百萬元。研究所也試圖將該技術轉讓出去。但由於該項目至今未通過藥監局藥審中心的轉讓,也沒有企業願意買下該專利。
“香港有一個老闆,是山東省的政協委員,他山東有廠,和他談,他説國內政策不穩定,就沒談好。還有一個老闆在福建有家工廠,還派人來考察,諮詢一下,又沒成。”周傑説。
周傑説,研究所剛成立的時候,就靠轉讓原先的技術維繫,“1991年到1994年時,原先我們有收入,一個月四百塊錢,外面轉讓回來的經費去掉成本,拿出10%管理用費,科技組有50%到60%,還有點公積金,1994年以後到2005年,我什麼也不拿,是義務服務了,年終可能有點獎金。”
而且由於新藥研發的週期長,往往都要六七年的時間,也沒有企業敢投資研究所。最艱難的時候,就靠學生資助。
“有人説,人工熊膽上市會和歸真堂競爭,這是無中生有。”周傑説,“不能因為自然有,人工就不能有。”
這期間,人工牛黃、人工犀牛角等都已上市,高益民説,很難説研發的週期有多長,要看研製的過程,而且資料的整理情況和研製過程都不一樣。
當被問及三十年來,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不能通過審批,周傑回憶説,想來想去,留意到2007年有個提案,説要取消養熊行業,説有很多中藥可以代替熊膽。當時藥監局和林業部聯合給出答覆,説養熊行業已經有很大改進,且熊膽藥不可或缺,沒有找到代替品,所以不能取消。
周傑説,“我感覺,這就是在問是救人還是救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