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CFP

不少人投資移民的目的是分散財富風險圖/東方IC

　　有專家表示，這種移民堵是堵不住的，關鍵還是要繼續完善國內的市場經濟環境，機制完善了、環境更好了，移出去的有一天也可能會回來

　　羊城晚報記者 馬漢青 實習生 方晴

　　“　一些富豪不是在移民，就是在通往移民的路上”、“投資移民美國的移民中，中國人佔了3/4”……今年以來，多個有關中國私人財富的調查報告不約而同提到了“富豪移民”的現象。

　　中國的“海外移民潮”，從過去的勞工移民，到留學移民、技術移民，現在又出現了“富豪移民”，由此引起各方熱議：這會否造成中國大量財富和人才流失，進而影響中國經濟？

　　這種“富豪移民”影響將有多大？移走的，將會是什麼？

　　現象

　　富豪移民，有人痛心有人痛罵

　　有人指，富豪移民會造成“四大流失”，富豪們卷款而去的行為遭鄙視

　　“富豪移民”，是近期媒體上的熱門字眼。

　　今年4月，招商銀行與貝恩管理諮詢公司聯合發佈的《2011年中國私人財富報告》顯示，個人可投資資産在1000萬人民幣的高凈值人群中，有60%受訪者已經完成或正在考慮投資移民，在可投資資産過億元的富豪中，有27%已完成移民，47%表示正在考慮。

　　胡潤聯合中國銀行私人銀行日前發佈的《2011中國私人財富管理白皮書》顯示，中國高凈值人群中擁有海外資産的已達1/3。在目前沒有海外資産的高凈值人群中，也有將近30%的人在未來三年有進行海外投資的計劃。這些受訪富豪中，14%目前已移民或在申請中，還有46%考慮移民。其中，子女教育是海外投資的最主要目的。

　　各種相關信息接踵而來：美國移民局官方網站數據顯示，2011年投資移民美國的移民中，中國人佔了3/4，共有2969名中國公民申請了投資移民的EB-5簽證，其中934人獲批；去年近6.8萬在中國出生的人成為了美國永久居民，僅次於墨西哥名列全球第二，去年中國大陸投資移民加拿大的人數，佔當年全部投資移民的62.6%，達到2020人……

　　一個經常被引用的數據是，去年建設銀行副行長陳佐夫接受媒體採訪時透露，僅2009年，大陸就有3000人投資移民到美國和加拿大，他們投資的總額超過了80億元人民幣，若再加上其他比較熱門的地區，中國移民帶出去的資金就超過了100億元人民幣。

　　“賺中國的錢做外國的公民”，歐美國家經濟低迷，出招吸引中國投資移民，“搶錢又搶人”。一時間富豪移民會否造成中國財富的大量分流、影響中國經濟發展，成為公眾關注的熱點。

　　國家信息中心預測部副研究員張茉楠分析，如此之大規模的海外移民潮值得高度關注，移民潮不僅造成了中國的財富流失、人才流失、稅收流失、消費流失，更對中國“橄欖型社會”的建立造成深遠的影響。

　　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夏學鑾的觀點更為“火爆”：近日他在人民網微訪談中指出，這些富豪移民，只考慮了個人因素，不管國家大局、國家政策，沒有起到先富的作用。這些人的財富受惠于改革開放政策，也是廣大員工努力奮鬥創造的，所以不能把它卷挾而去，這對人民大眾産生的影響是相當惡劣的。從道德層面來講，現在我國正處於改革發展的戰略機遇期，是世界上經濟增長趨勢最好的國家之一，在這樣的大好形勢下，富豪們卷款而去，相比一些知識分子、愛國華僑的舉動，他們的行為顯得十分渺小。

　　一項網絡調查甚至認為，對於攜帶鉅額財富移民的中國富豪，有79%的網友主張“加以限制”，有網友説：“因為他們只享受了好政策，卻沒有承擔責任。”

　　專家分析

　　用平常心看待富豪移民

　　有專家認為，從世界華人話語權角度看，移民未必是壞事

　　網上爆炒“富豪移民”，不少人憂心忡忡，知名人力資源專家、華南農大教授羅明忠接受羊城晚報採訪時認為，對此還是應該平常心待之。

　　“富豪移民引起廣泛關注，説明這部分群體對中國的經濟社會確有一定影響力。”羅明忠分析，美國等移入國為什麼歡迎這些人？因為他們通過自身的努力，掌握了一定的物質、人力、社會資本，證明他們也是一種資源。世界各國都在吸引人才，再加上經濟低迷，移民能帶來一定的財富，創造一定的就業機會，這對移入國有好處。

　　至於對中國這樣的移出國有何影響？羅明忠認為，一方面，富豪移民的一個重要目標是子女移民。相對而言，發達國家的人與資源環境矛盾沒那麼突出，特別是升學壓力小得多。這部分群體雖然只是追求個人和家庭的發展，但畢竟屬於正面的、發展的。“從華人移民的歷史看，開頭是做苦力、打工，接著是留學、技術移民，現在是投資移民，更容易在移入國取得較高地位和較大的話語權。通過這樣一兩代人的移民，從世界華人的結構來看，也未必是壞事。”

　　富豪移民另一個重要目標，則是出於分散財富風險的考慮，通過投資移民，把一部分資産放在美國、加拿大等發達國家。而數據顯示，今年前十個月，中國實際使用外資達950.12億美元，同比增長15.86%，中國仍然是世界上少數能長期吸引鉅額海外資金流入的國家，與此相比，富豪移民帶走的資金其實並不多。為此，羅明忠認為同樣不必擔心富豪移民會帶走大量的資金。

　　“現在資本、人才的國際流動越來越快，跨國投資將會變得越來越平常。”羅明忠説，關鍵還是要繼續完善國內的市場經濟環境，有更多的包容性增長理念，包括減少社會的“仇富”心理。“這種移民堵是堵不住的，影響也絕對不會像有些人擔心的那麼大。機制完善了、環境更好了，移出去的有一天也可能會回來的。”

　　調查

　　珠三角富豪移民數較穩定

　　“移民不移居”比較普遍

　　移民原因一是為子女教育，二是為分散財富風險

　　到底富豪移民當前的實際數量、發展趨勢如何？會否帶來國內大量資産和人才的流失？羊城晚報記者就此採訪了廣東多位業內知名人士。

　　珠三角平穩內地移民數大增

　　“去年以來，申請美國投資移民的人數確實有較大增長，我們公司相應業務增長了50%以上。”有多年從業經驗的聯鴻海外資訊服務公司董事長鄒麗娟告訴羊城晚報記者。

　　據介紹，去年以來，由於澳大利亞、新加坡、加拿大等投資移民政策都有較大的變化，因此很多人投資移民都首選美國。按照美國投資移民的EB-5項目要求，在美國邊遠、人口稀少的地區或者失業率比較高的地區的“區域中心”，投資50萬美元，創辦一個新企業或者投資一個陷入困境的企業，兩年內創造10個就業崗位，不需要親自管理，不用坐“移民監”，申請成功自己包括21歲以下的子女就可以拿到“綠卡”。“大約300萬元人民幣，只要選好項目，控制好風險，實際上門檻並不高。”

　　鄒麗娟説，珠三角客戶的申請數量比較穩定，而來自內地客戶的申請數量則大幅增長。“以前美國也不是很注重EB-5吸引投資移民，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新批出100多個區域中心，現在已有173個區域中心。而國內這邊，2004年-2005年是認識階段，申請的人不多，2006年-2007年則屬於慢熱階段，申請的人多起來，此後珠三角申請客戶越來越多，從去年開始，來自四川、雲南、江蘇、浙江等地的客戶越來越多，我們相關業務增長50%，主要就是來自內地的客戶多了。”

　　“有些人覺得國外的教育、就業、營商等環境要好一點，追求好一點的環境，這並不奇怪。很多國家都有這樣的過程，比如以前韓國申請量就超過中國，而這幾年中國超過了韓國。珠三角經濟發展早，一些富豪也就先有這些意識，現在內地發展很快，業務也就上來了。”鄒麗娟告訴記者，客戶中大部分還是衝著子女教育來申請的，希望子女能享受到國際化的教育，積累人脈，將來好接班。“也有部分是希望給自己的資産上一重"保險"的，但從我們了解的情況看，90%都是"移民不移居"，財富流失有限，很多客戶最多把1/3的資産投到國外，大部分還是在國內，生意也還是在國內。”

　　移民增速雖大總量其實不多

　　雖然很多報道説投資移民美國的客戶3/4都是中國人，但不少業內人士都表示，其實從總量看並不大。

　　僑外集團廣州公司副總經理丁浩宇介紹説，移民美國途徑主要有投資移民、技術移民、家庭團聚等，作為“富豪”移民，主要是選擇投資移民。而從美國主要的投資移民項目EB-5的申請看，今年以來全球的申請量是2900多人。加拿大移民一年全球的配額2000多個。兩國相加，總的數量最多也就5000多個，即使名額全部都給了中國人，與報道中的幾十萬富豪的數量相比，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當然，從增長比例看，確實是相當高的，這與美國投資移民的特點也有關係。”丁浩宇對羊城晚報記者説，美國的投資移民EB-5項目相關法案三年一審，如果審查通不過就有可能取消。因此，每到審查前就有很多人擔心可能取消而“搶搭末班車”。從數量上看，該項目2006年和2007年只有七八百人，但到了2008年達到了1300人，2009年更驟增到4000多人，原因就是2009年重新審查。到2012年又要重新審查，按照正常辦理批下來大約需時1年半左右時間倒推，預計明年3月前又會有不少人來“搶搭末班車”。

　　至於投資移民會引起財富大量外流，丁浩宇認為不大可能，“如果全移到國外，人文、法律環境等於完全重新來一遍，風險太大。有人説還有些富豪通過投資移民轉移見不得光的資産，事實上，美國、加拿大對投資移民的資産審查不是放寬而是收緊了。”丁浩宇介紹，雖然投資門檻相對低，但現在美國、加拿大對資産的清晰來歷要求嚴格，非正常渠道的資金也是不接受的。特別是去年下半年以來，明顯感覺資産審查越來越嚴了，甚至要求申請者對“第一桶金”也要説得明明白白。

　　“移出去的八成還在國內做生意”

　　改革開放先富起來的珠三角富豪移民自然比較多，相關情況怎樣？

　　在佛山南海，年約50歲的五金業老闆鍾先生，聊起這一話題感受多多。他對羊城晚報記者説：“我身邊熟悉的人中，有上百人已經辦理了移民的手續，但他們80%還是在國內生活。”

　　鍾先生從事五金業多年，又是本地人，租下不少土地搞廠房出租，屬於“先富一族”，他在五六年前就辦理了移居香港的手續，在香港買了樓，但仍留在本地做生意，“不可能全部搬出去，人家都做服務業，開勞動密集型工廠不可能，在香港開個貿易公司倒是可以，但我們也幹不來。”

　　鍾先生説，近十多年來，他接觸的很多朋友確實陸陸續續都在辦移民。上世紀90年代首先移出去的很多都是做有色金屬的，這些人主要出於開拓生意的考慮，很多都在海外有分公司。2000年之後，多數是為了下一代的教育考慮。而到了近一兩年，則有不少是真正想投資的。

　　“資金有可能會流出一些。”鍾先生告訴記者，現在社會上很多資金沒有地方去，股市沒賺到錢，炒樓又限購，做工廠競爭這麼激烈，人民幣又升值，生意越來越難做。再加上通貨膨脹，很多人就跑到美國、加拿大、新加坡等地方去買樓。“人家的樓市也沒有我們這麼多泡沫，價錢差不多是一兩萬元人民幣一平方米，每年升值15%-20%左右”。

　　説到人才外流，鍾先生認為並不嚴重。很多朋友也像他一樣，辦了手續，但真正還是在國內。“據我了解出去的上百人中，有80%都還是留在這邊，原因很簡單，這些人多數到了準備交班的時候，既然主要還是在國內，還要把經驗教給子女，所以自己沒有走，子女將來也不大會走”。

　　“很多朋友覺得移民就像拿個境外"戶口"，到國外往返方便一點，有什麼問題在海外也有個落腳點。將來年紀大了，憑"戶口"能拿到福利待遇也很不錯。至於這種情況會不會越來越多，那就要看政策了，如果政策穩定，經濟發展又好，想留下都來不及，哪還會想走！”鍾先生表示。

　　馬漢青、方晴來源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