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郭樹清上任之後改革有幾大期待：首先是市場必須做到公開公平公正，平衡資本市場的投資功能與融資功能，讓二級市場投資人也能賺錢，而不只是賠錢給一級市場。

　　文 │ 本刊記者 倪軼容

　　11月9日的第一次亮相，新任中國證監會主席郭樹清就用一篇關於經濟再平衡的演講，凸顯了他的“學者型官員”氣質。而另一方面，曾經參與過吳敬璉關於中國經濟體制改革整體方案的研究課題，和周小川、李劍閣等人一起被稱為“整體改革派”，這讓外界對於這位新主席充滿了期待和遐想。這位曾經臨危受命，帶領中國建設銀行殺入A股市場的“改革論者”，是否也能成功帶領中國證券市場實現“驚險一躍”？許多浙商對此充滿了期許。

　　富改革理念的“學者型官員”

　　“濃厚的學者氣質”，是幾乎所有接觸過郭樹清的人給出的一致評價。郭樹清本人也曾表示，如果可以的話，他也許會選擇做研究工作。

　　看看郭樹清的求學之路便可知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學者：1982年南開大學哲學系本科畢業；1988年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專業博士研究生畢業；1986年5月至1987年8月赴牛津大學擔任客座研究員；回國後長期在原國家體改委工作。令人稱道的是，他曾兩度獲得過孫冶方經濟學獎。

　　但學者型的郭樹清，並沒有證券業直接從業經歷，他以往的言論，也很少涉及資本市場的話題。就連他上任之後的首場演講，內容也是講經濟的再平衡。而另一方面，中國資本市場發展正面臨著相當複雜的情況，在這個時候，中央高層選擇這樣一位官員出來統領中國資本市場，是出於何種考慮？

　　對此，中歐陸家嘴國際金融研究院副院長、中歐國際工商學院案例研究中心副主任劉勝軍表示，前任尚福林擔任證監會主席前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也是從銀行過去的。“我覺得中央高層的決策並不一定看重要具備直接的相關經驗或經歷，他們可能更加看重人選的資歷，特別是理念。”而在上世紀80年代，吳敬璉曾經&&做了一個關於中國經濟體制改革整體方案的研究課題，同時還寫了一本影響深遠的《中國經濟改革的整體設計》。這本書的聯合作者就包括了樓繼偉、周小川、郭樹清、李劍閣等。這些人當時被稱作“整體改革派”，最終他們的理念被成功實踐。

　　“郭董好酒，作為內蒙古人，他一次能幹掉2斤白酒。”建行北方某省分行負責人笑言。和其他人對其“儒雅、書卷氣”的評價不同，這位負責人看到更多的是郭樹清強硬的一面：“他在2005年臨危受命，接手建行堪稱大手筆。”

　　當時的建行，股改上市前夜，時任行長張恩照受賄罪東窗事發，極大地影響了中國銀行業剛剛因改革而慢慢積累起來的人氣，與花旗銀行的戰略投資談判工作也一度陷入停滯。入主建行後，郭樹清重典治行，將近兩年內案件頻發的湖南、山西兩省分行行長更換，又將不肯提高報價的花旗銀行踢出戰略投資者，並成功引入美國銀行。終於，2005年，建行成功登陸香港市場，其後回歸A股。“這塊最難啃的骨頭就這樣被他啃了下來。”

　　上任之後的挑戰與期待

　　或許，正是因為郭樹清所擁有的“改革者”形象，使得外界對其上任證監會主席寄予厚望。但郭樹清接管的中國證券市場，是自去年以來全球表現最差的股市之一。上證綜指去年下跌了14%，今年以來繼續下挫12%。橫亙在郭樹清面前的“硬骨頭”顯而易見。

　　郭樹清的老師吳敬璉曾説過：“中國股市就是一個大賭場。”杭州如山創業投資有限公司總經理王涌認為，雖然證監會的口號是“保護投資者利益”，但現在看來，中國證券市場並不能充分發揮資源優化配置的功能。比如在關係到上市公司質量的退市機制和新股發行機制上，證監會的改革與市場期望相比，進展緩慢，甚至“裹足不前”，這使得中國股市依然沒有完全脫離“幫助國企脫困”的初始角色，大量中小企業並沒有受到平等的待遇。此外，融資而不分紅，也使得股市淪為上市公司“圈錢”的工具。這些，都是有待改革的地方。宏源證券副總經理李祥琳總結了市場上對郭樹清上任之後改革有幾大期待：一是市場必須做到公開公平公正，平衡資本市場的投資功能與融資功能，讓二級市場投資人也能賺到錢，而不只是賠錢給一級市場。“現在財富榜動輒都是新上市公司老總財富翻幾十倍，其實都是投資人以幾十倍的代價買來的，結果投資之後卻不賺錢。”

　　第二個期待是希望監管部門要做公正的裁判，不能嘴上説保護投資者的利益，實際卻在幫助一級市場的企業圈錢。“只有公平公正的監管和市場，才能成就最偉大的企業家和最成功的投資者。只有既讓上市公司賺錢，又讓投資者賺到錢，資本市場優化資源配置的功能才能得以實現。”

　　此外，李祥琳認為，一直延續下去的發行審批制只能讓尋租現象日益猖狂：“所以，投資者希望郭樹清能在任上將發行制度市場化，從核準制改為註冊制。”

　　11月12日，郭樹清稱，已看過自包括資本市場專家學者、從業人員、普通投資者在內的社會各界的公開信。英大證券研究所所長李大霄對此表示，只要郭主席能夠廣泛接受合理化建議，A股就有希望。

　　能否實現“驚險一躍”

　　至於郭樹清的施政重點，外界一直認為應該是投資功能與融資功能的平衡問題。

　　但有人對投資者的“厚望”潑了盆涼水。浙江紅土創業投資有限公司董事總經理尹於舜指出，資本市場改革勢在必行，只不過郭樹清在現行體制下，即使他個人想做出一番事業，但受制于環境約束，難免伸不開腿腳。“整個大環境的改變，並不是證監會主席換個人就能改變的。”

　　因此尹於舜認為，對新任主席郭樹清不能抱有太高期望，希望越大，失望也會越大。不過，基於郭樹清本身的“改革論者”背景，尹於舜認為，他還是可能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作出一些微調：“比如讓整個證券市場變得更為規範化，同時整合一些資源。”

　　以改革發行審批制度為例，尹所謂的“更為規範化”更接近於一種介於核準制和註冊制之間的制度，“真的要改成註冊制，我覺得在現有體制下不太現實。”

　　“在我看來，要做到不辱使命，證監會主席必須要有兩點心理準備。”劉勝軍表示。他所謂的這兩點心理準備，第一是不能懼怕市場的恐慌性下跌，“因為一旦打擊內幕交易，市場一定會出現下跌，但是這種下跌其實是良性的，如果證監會因為擔心這點而不打擊違規行為，就無法完成自己的使命。”第二，則是證監會主席一定不能害怕得罪利益集團，“這就要求他在政治上具備足夠的意志力，否則很難取得實質性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