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飛

　　身為山西煤炭巨頭姚氏家族成員，美錦能源集團董事兼副總裁姚四俊可能不會想到，家族會議上的口頭決策一旦洩露，竟然給自己和兒子帶來刑訴之災。經過證監會稽查部門和公安機關前後近20個月的調查取證，姚四俊及其長子姚錦飛最終分別因洩露內幕信息罪和內幕交易罪獲刑。

　　艱難取證

　　美錦集團于2009年3月至6月間籌劃借殼凱諾科技(600398.SH)，希望將美錦集團的煤礦資産重組上市。同年6月16日，美錦集團與凱諾科技大股東簽訂《資産重組框架協議書》。6月17日，凱諾科技公告公司股票因重大資産重組停牌。此次重大重組事項屬於《證券法》規定的內幕信息。

　　然而就在停牌前的6月15日和16日兩個交易日期間，凱諾科技分別上漲了9.56%和4.89%。據證監會稽查大隊負責本案調查的人士透露，上證所的監控系統迅速捕捉到了這一異動；同時還發現，停牌前部分地區的股票賬戶集中買入凱諾科技，疑似有不正常交易。

　　“交易所的異動快報很快就報送到了證監會稽查局，後者根據案件線索首先安排當地派出機構進行了非正式調查。”辦案人員告訴《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山西證監局進行非正式調查的時間是2009年7月，距離該案的內幕交易行為僅僅過去不到一個月時間。初步摸底調查顯示，6月間參與凱諾科技異常交易的賬戶之間存在關聯，説明案情“靠譜”。根據初步非正式調查的結果，證監會于2010年2月對美錦集團相關人員涉嫌內幕交易正式立案稽查。

　　證監會稽查總隊的辦案人員來到山西後立即著手調查，並在非正式調查的可疑賬戶中進一步縮小範圍，鎖定了若干關聯度很高的股票交易賬戶。這些賬戶指向姚四俊的長子姚錦飛和美錦集團銷售部副部長張建華。

　　調查進展到這一步，與嫌疑人之間針鋒相對的較量即將展開。稽查總隊的辦案人員除了來自證券監管系統之外，還有律師、會計師和刑偵等專業人士，彼此分工不同，但卻有一致的特點——非常年輕。就是這些年輕人組成的調查組在山西一待就是幾個月，不但要承擔繁重的調查工作，還要面臨來自各方的壓力。

　　“我們畢竟不是公安人員，缺乏有效的偵查手段。”一位辦案人員對記者説。在這種情況下，被調查對象往往採取消極回避的策略，辦案人員要想調查取證非常困難。

　　姚四俊是美錦集團副總裁，而美錦集團又是上市公司美錦能源的大股東，由於這樣一層關係，他本人無法回避調查。但是姚錦飛卻以在新加坡留學為由，任憑辦案人員不斷地電話、短信聯絡，他就是避而不見。張建華和那些相關證券賬戶名義持有人也採取同樣的策略規避調查。甚至有的銀行在辦案人員前往取證時，也不積極配合。

　　“他們覺得不是跟證券交易直接相關的資金往來就沒有必要給我們看，但恰恰是這些隱蔽的資金鏈條更有價值。”辦案人員告訴記者，為了説服有關方面配合調查，他們往往要耗費相當大的精力進行説服工作。

　　經過縝密的調查，調查組在取得大部分證據之後，于2010年8月將此案移送公安機關。公安部門的介入最終使得案情水落石出。經查，姚四俊于2009年5月至6月初，先後將美錦集團重組凱諾科技的內幕信息洩露給張建華和姚錦飛。張建華在獲知該信息後，于2009年6月10日至16日，集中買入了233萬股凱諾科技，成交金額1100萬元，股票復牌交易後陸續賣出，非法獲利86.51萬元。姚錦飛于6月10日前後，買入153萬股凱諾科技，成交金額705萬元，復牌賣出後非法獲利82.44萬元。

　　規範漏洞

　　證監會將姚四俊等人的案件定性為“典型的上市公司並購重組方高管人員洩露內幕信息案”。案件細節則顯示，美錦集團這樣一個家族企業，其重大決策往往是在家族成員的餐桌談話等非正式場合中形成，一方面存在洩露內幕信息的規範性漏洞，另一方面也給調查取證帶來很大困難。

　　“由於這個企業決策沒有書面紀要，缺乏內幕信息的流轉管理制度，這樣證據的固定就比較難，內幕信息的形成時間很難確定。”一位辦案人員説。

　　公司決策中的規範性漏洞並非家族企業或民營企業所獨有。事實上，也有不少民營企業在規範治理方面做得很好，同時國有上市公司也可能存在內幕信息知情人登記管理上的薄弱環節。

　　今年11月，證監會、公安部、國資委、監察部和預防腐敗局等五部委聯合出臺了《關於依法打擊和防控資本市場內幕交易的意見》。這份文件要求，涉及上市公司重大事項的決策程序，要盡可能縮小內幕信息知情人範圍；研究論證上市公司重大事項，原則上應在相關證券停牌後或非交易時間進行。

　　在制度方面，證監會和國資委等部門將抓緊制定涉及上市公司(包括國有上市公司)內幕信息的保密制度，完善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和停復牌等相關制度；把內幕交易防控工作納入企業業績考核評價體系，此外還將積極探索內幕交易舉報獎勵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