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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稀土重鎮江西贛州8月17日下發停産通知後,當地所有合法稀土礦已照章基本停産,但私採濫挖依然猖狂。
“指令性計劃難遏私採”有專家呼籲出臺贛州中重稀土戰略儲備方案
早報記者 官平 發自江西贛州
中國稀土重鎮江西贛州8月17日下發停産通知後,當地所有合法稀土礦已照章基本停産,但私採濫挖依然猖狂。
停産令下達至今,贛州下屬的稀土資源大縣——信豐的很多私礦仍在頂風作案。當地一位姓黃的摩的司機告訴早報記者,今年下半年“風聲緊”,很多私礦只能隔三差五運一車,雖然量並不大,但絕不是媒體所説的全都停産了,“停産的話,政府稅收從哪來?”
“隱蔽”的稀土
贛州位於江西省南部,素有“稀土王國”的美譽。信豐,是贛州市轄區18個縣(市)之一,距離贛州市約80公里,該地也以盛産臍橙聞名。
信豐縣地礦局資料顯示,信豐具有中釔富銪稀土礦資源,主要分佈于嘉定鎮、安西、虎山、小河、新田等鄉鎮,遠景儲量57萬噸,尤其資源當中蘊含了豐富的鑭、鈰等中重稀土元素(配分:鑭30%、鈰1.5%),是生産高性能稀土儲氫材料的重要原材料。
稀土是不可再生的重要戰略資源,被譽為“工業維生素”、“新材料之母”,應用於國防、航天、電子、核工業、機械製造、新能源等領域。高性能稀土儲氫材料被用於電池、混合動力汽車。
在距離贛州市約2個小時車程的信豐縣新田鎮金雞村,當地村民告訴早報記者,該村附近目前並無稀土開採,最近的稀土礦在距其近15公里外的百石村。
摩的司機黃師傅告訴早報記者,從金雞村到白石村正在修築一條“長征路”,當年紅軍曾在百石村打響長征的第一槍。黃師傅是一位下崗鎢礦工人。
黃師傅稱,新田鎮百石村開採稀土已經有二三十年,在20世紀80年代末,稀土價格大幅上升,私採濫挖日益增多,到了20世紀90年代,由於價格回落,稀土不值錢,私採濫挖減少了很多,但是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稀土價格再次上升,採礦的人又多了。
“來這裡開礦的人一般是外縣人,既有錢又有關係。”黃師傅説。
隨後,黃師傅為早報記者帶路,由於礦山隱蔽,一路問當地村民,經過近40分鐘的車程,終於來到了百石村一個被搗毀的非法稀土礦。
“要是以前問這裡的村民,哪有稀土礦,他們肯定説不知道,你看現在,他們也還很謹慎,反問我們來幹什麼。”黃師傅説,私採濫挖都是偷偷摸摸的,礦主會威脅周邊村民,不準告訴陌生人,稀土礦區一般陌生人是很難進入的,除非是買稀土的老闆。
難愈的“舊疤”
從金雞村到百石村,沿途經過一片原始山林,空氣格外清新涼爽。黃師傅説,山林裏有很多野生動物,包括野豬、豺狼等。不過,他告訴早報記者,並不需要擔心,這裡的野生動物看到人怕的。
黃師傅説,真正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在山林外。
走出山林,林外的很多山丘一片紅土裸露,與周圍的人造林反差很大,像是被燒過的皮膚疤痕。
山丘裸露的泥沙上,寸草不生,塑料管和塑料皮隨處可見,遠處還能看到山體被挖掘機作業過的痕跡,滿目瘡痍。
早報記者還看到,一處山丘上,大大小小水池有10個左右。熟知稀土礦採選工藝的黃師傅告訴早報記者,水池就是洗礦池,有高低落差,分不同的作業區,分不同工序,先把礦土倒進水池內,再倒入草酸、硫酸胺等化學藥劑,反復通過水管將原液送進不同水池進行浸泡,最後的沉澱物就是稀土。
“這裡是原來百石村最大的私礦,今年3月中下旬被搗毀的,是中央直接下的命令。”黃師傅説,原來這裡開採的時候會有大型抽水機的轟鳴聲,還有很多作業篷區,現在都被搗毀了,水管和被燒燬的木棚到處都是。
值得注意的是,黃師傅告訴早報記者,含有草酸的礦液只要灑在土壤上面,以後植被就很難恢復,草木幾乎不可能再生長,而排入水溝的污水,則直接導致農田被污染,不可以耕種。
池浸工藝“毒瘤”
贛州一位稀土礦業人士告訴早報記者,草酸有毒,而硫酸銨長期使用會導致土壤酸化板結,這兩種化學品均不受管制,上半年稀土價格大漲,對硫酸銨需求上升,價格漲幅達到300元至400元/噸。
“以硫酸銨作原料,把礦土中的元素交換出來,再收集浸出液簡單過濾分離後曬乾成稀土原礦,開採1噸稀土原礦大概要5噸硫酸銨。”上述礦業人士説。
黃師傅告訴早報記者,這種開採工藝叫做池浸法,會大面積破壞植被。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魯志強曾撰文指出,池浸工藝每開採1噸稀土,要破壞200平方米的地表植被,剝離300平方米表土,造成2000立方米尾砂,每年造成1200萬立方米的水土流失。
正因為工藝如此簡單,在近20年裏,贛南地區的稀土礦一時間遍地開花,價格一度跌至每噸萬元以下,被贛州市原經貿委主任曹曉秋稱作“守著金飯碗討飯吃” 。
據贛州稀土礦業公司提供的資料顯示,2005年贛州稀土礦山整合之際,為了環保,贛州市已要求停止池浸工藝,而改用離子型稀土原地浸礦新工藝,可以保護地表40%至60%的植被,新工藝産生的尾砂很少。
然而,因受地質構造條件、資金等因素的限制,新工藝在部分地區難以實施,贛州部分縣(礦區)仍採用池浸(或堆浸)工藝(搬山工藝)開採,造成大量資源的浪費、水土流失和環境污染。
稀土專家王國珍曾告訴早報記者,池浸(或堆浸)工藝開採稀土獲得的全部銷售收入,根本不足以彌補恢復植被和生態環境的費用。
不少私礦仍未停産
為保護中重稀土資源,贛州市8月17日下發了《關於下達2011年全市鎢、稀土礦開採總量控制指標的通知》,對贛州下轄三個稀土礦主要産區寧都、贛縣和信豐縣實行全年停産計劃。
根據贛州有關方面透露,本次停産主要是圍繞現有礦山的整改和環境評估展開,本著“通過一家,開啟一家”的原則對礦山進行整合,計劃是在10月31日之前完成整改,將環評報告上交環境保護部審批,預計四季度才能全面恢復生産。
贛州市稀土行業協會秘書長、贛州稀土礦業公司副總經理賴兆添9月21日告訴早報記者,目前贛州大部分稀土礦産區都已經停産了,對於寧都、贛縣和信豐等三個稀土礦主産區全年停産的計劃,公司將嚴格執行,一律停産。
雖然合法的稀土礦停産了,但私礦沒有閒下來。
早報記者在贛州市信豐縣調查發現,儘管贛州地區合法、擁有採礦權證稀土礦已基本停産,但私採濫挖依然猖狂。
信豐縣新田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其相鄰的安西鎮與虎山鄉不少私礦仍未停産。
私採濫挖不止,其背後有著高額利潤的“誘惑”。
近年來,包括中國環境保護部、工業和信息化部、商務部、稅務總局等多部門針對稀土業各個環節採取“調控”措施。而政府這只“有形的手”,無疑拉高了稀土價格。
儘管7月份以來價格下滑,但南方中重稀土價格仍處高位,代表品種氧化鋱(99.9%~99.99%)價格還在15000元/千克左右。
“計劃外開採”的必然
贛州稀土礦業有限公司一位高層告訴早報記者,包括贛州在內,南方中重稀土指令性開採計劃在1萬噸/年,而每年氧化物産量則達到4萬至5萬噸,而一噸氧化物必須需要至少1噸原礦,所以可想而知稀土盜採情況的嚴重程度。
稀土盜採濫挖,除了要付出生態代價,珍貴稀土的大量浪費,也是不可忽略的潛在代價。
江西省稀土學會副秘書長孟慶江稱,中國稀土資源儲量越來越少,既不是用的多,也不是賣的多,而是浪費的多了,資源在生産過程中浪費掉了。
孟慶江告訴早報記者,根據中重稀土開採特點,要提煉出一噸氧化鏑、氧化鋱,就會帶出大量的氧化釔,常常造成氧化釔供過於求,價格下滑。
實際上,中國從2007年就開始執行稀土指令性生産計劃。但該計劃並沒有針對個別元素。
孟慶江指出,應該由市場來調節稀土的生産,只有極少數資源數量少,且目前尚無法應用的元素值得儲備,像鐠、釹、鑭、鈰等常用的稀土元素應該由市場需求來決定其價值,而釔、銪、鏑、鋱等中重稀土元素就應該儲備。
孟慶江説,事實上,稀土行業以國家計劃主導的計劃經濟模式已實施多年,實踐證明效果不佳,因為指令性計劃與市場嚴重脫節,指標下達與生産實際嚴重脫節,從而使“計劃外”開採和生産成為一種必然。
孟慶江説,其早在五六年前就多次建議江西省儲備物資管理局對氧化釔等品種進行儲備,也提交過一些方案和資料,但一直沒有回音。目前,儘管國家有意對贛州地區中重稀土進行戰略儲備,但一直沒有實質性動作。
不過,針對稀土私採濫挖,2011年1月4日,國土部已下發《關於設立首批稀土礦産國家規劃礦區的公告》,在贛州市劃定設立首批11個稀土國家規劃礦區。其中,信豐有兩個國家規劃礦區,面積為269平方公里。
原工業和信息化部原材料司副巡視員王彩鳳早前對早報記者説,這也便於對稀土資源的掌握與可持續發展,比如哪些礦區先開或者後開,以及哪些礦區需要保護,都需要一個總體規劃。
這意味著,政府對稀土將實行更為嚴格的保護性開採,同時贛州地區的稀土開採、儲備、銷售等環節將受到“管制”。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雖政府頻繁頒布相關管理措施,但上述贛州稀土礦業有限公司高層稱,由於稀土本身含量很低,且比較分散,儘管目前贛州地區所有採礦權統一到贛州市稀土礦業有限公司,但其僅為一個“開票公司”,真正的採礦人分佈在轄區的8個縣,看似統一管理,實際上管理很難,因為很分散,公司也無法進行非常週密的監管。
此外,贛州一位中型稀土冶煉分離企業負責人説,在贛州設立首批規劃區後,合法開採可能減少,導致稀土價格快速上漲,但權錢交易也隨即增加,稀土私礦在“保護傘”下更加猖狂。
最新的監管消息是,據中國廣播網9月25日報道,當天,中國稀土資源主要産地內蒙古包頭市、山東濟寧市、四川涼山州政府簽署《蒙魯川三省(區)3市(州)輕稀土礦産開發監管區域聯合行動方案》,這是繼2010年8月南方五省區實施中重稀土開發監管區域聯動後,中國對輕稀土實施的監管區域聯合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