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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0日下午的一場疾雨,將鄆城的街巷沖刷的亮亮堂堂。屋外塵囂遠去,宗克斌心頭的陰霾卻揮之不去。
當天,棉紗的市場交易價格跌到2.6萬元/噸;而在最近的五天中,40支紗的價格累計下跌了1000塊錢。這讓宗克斌和鄆城縣銓豐勝織造有限公司的其他5名合夥人心急如焚。
眼前的賬本再清晰不過:按1.1噸棉紡1噸紗、最新噸棉價格2.05萬元計算,每噸紗所需原料成本即有2.2萬元,再加上電費、工人工資、運輸等各項基本成本開支7000元,他們每紡一噸棉紗,就得凈虧2000元。
“從2011年的春節到現在,我的廠子已經虧了120多萬了。”宗克斌告訴記者。
這座以棉紡工業聞名全國的魯西南縣城,集中了山東省一半以上的紗錠産量。但如今,該縣220多家成規模的棉紗企業,鋻於虧損壓力,已有七成以上的棉紗企業選擇停産,堅持滿負荷生産的企業更是不足10%。
棉價“過山車”式的波動、國內通脹環境下各類成本的輪番上漲,已經讓宗克斌和他的同行們面臨生死之劫;而外部市場復蘇的晦暗前景,更使像鄆城這樣的外向型經濟地區遭遇到前所未有的轉型壓力。
1.棉價“過山車”之痛:一生産就虧本
去年以來,宗克斌經歷了兩個“想不到”:去年高棉價時行情好到沒想到,而今年春節過後紗價拽著棉花價格大幅跳水,慘到超過金融危機對行業的打擊,更是沒想到。
去年棉花價格暴漲期間,宗克斌和他的同行們也過了一段好日子。按常例,40支噸紗售價在2.6萬~2.8萬元之間,去年下半年上漲到4萬元以上。
“在當時,這是往年盈利水平的4-8倍。”宗克斌説,曾幾何時,行情好到百年不遇。
而就在此時,一場危機已然醞釀。從去年11月份棉花價格暴跌開始,鄆城縣的棉紡企業即全線臨虧。
宗克斌回憶,2010年11月份,14800元/噸棉花的價格被遊資炒高到3.4萬元/噸左右,當時還是1.6萬元左右一噸的國外棉花開始大量涌入國內市場。
鋻於此,國家商務部開始限制棉花進口,並在期貨市場上限制2個月以上長單期貨的炒作交易。
調控政策一齣臺,資本開始迅速撤市,其後不到1個月時間,棉價每噸迅速下降了7000元。
“今年春節過後正月初六開工生産,市場又有棉價上漲的恐慌信息發佈,棉花價格又上漲8000元。”宗克斌説。
他認為,現在回頭來看,是當時的遊資在利用最後的機會抽逃資金,但對於這種短期內棉花行情的大幅度劇烈波動,他這個多年從事棉花收購生意的“行家”也“看不懂”。
以印度皮輥棉為例,2011年5月中旬每噸售價還在3萬元左右,而目前已暴跌至2萬元。
宗克斌告訴記者,面對棉花市場短期的劇烈波動,棉紡行業特殊的生産週期決定了難以隨行就市採購生産:1噸棉花從進車間生産到紡出棉紗,至少需要一週時間。
這就意味著,為了防止原料價格上漲,和不少同行一樣,宗克斌就不得不買漲存貨;而在迅即到來的價格暴跌行情時,又難以用上低價棉,企業也不敢買跌。
“不少溫州商人到有保稅區的港口整船整船地接棉花,然後到鄭州商品交易所利用鄭州棉花行業網站發佈棉價上漲信息。”宗克斌説,“遊資利用期貨市場哄抬棉價,等到他們撤離後,我們棉紡企業卻已經在3萬元左右的高位上存了不少高價棉。”
期貨市場,對於這座縣城裏不少浸染棉紡行業多年的企業負責人來説,還是一個十分陌生的市場遊戲。
宗克斌了解到的情況是,當地規模在5萬錠以上的大棉紡企業,收購的高價棉基本在1000噸以上,其中一家更是在3.2萬元/噸的高位上至少購進了1500噸,春節過後至今,已經虧損了2000萬。
宗克斌的手裏還有60噸左右的高價棉正在消化,雖然不是在3.2萬的高位上搶購的,但也和目前的棉紗價格基本持平。
“每紡一噸棉紗,至少虧好幾千塊。”他對此頗為無奈。
災情不僅限于鄆城。宗克斌聽説,山東濱州的一家上市棉紡企業同樣因為收購了高價棉,2011年要巨虧10個億。
2.停産更停不起
“停産?停産更虧,停不起啊。”
宗克斌與合夥人不敢停産的苦衷有三。
首先,他們擔心停産後工人流失,一旦行情好了,很難再招到熟練工人。
宗克斌告訴記者,去年棉花和棉紗雙雙在高價位時,絕大多數企業進行了擴産,致使工人奇缺,於是,企業老闆們紛紛給員工漲工資,有的到處挖人,有的則是防止被人挖。
用工矛盾最激烈的時候,是在一次行業碰頭會上,企業老闆們紛紛像當地農村小孩子一樣“罵誓”以杜絕彼此“挖墻腳”。可過了不多久,又恢復原樣了。
“去年一年,我們的紡工工資漲了3次。”宗克斌説,一旦今年9月新棉花上市後行情好轉,再上哪去找工人呢?
第二個令人擔心的是,停産後企業會失去多年的客戶關係。
第三個也是最為直接的困難是,銀行還貸和民間借貸的還本付息壓力。“至少開工還有流動資産,消化一下高價庫存棉。”宗克斌説。
他的這座1萬紗錠的小紗廠包括當地農村信用社貸款和民間借貸在內,共有200多萬的一年期貸款,年利息都在一分以上。
鄆城縣棉紗企業基本裝機都在1萬紗錠以上,當地官方統計,全縣裝機總規模約為350萬紗錠,是山東第一棉紡大縣,紡紗業也是當地第一大支柱産業。相形之下,整個山東省的總紗錠數還不到650萬錠。
據記者在鄆城縣調查發現,鄆城縣有70%以上的企業停産,其中的華靈紡織、華聯紡織、聖達紡織等幾家大型龍頭企業已經在今年4月開始停産避難,如今堅持滿負荷生産的企業不足10%,卻是在虧本狀態,宗克斌的銓豐勝織造就是其中一家。
3.越南紗“殺到”家門口
從去年秋冬開始,除了賣漲存棉造成如今積壓之外,下游織布行業就以減少國內外訂單的方式,拒絕承受上遊的高成本的轉移。
“後來,棉花、棉紗的價格都以20%-30%的速度增長,織布企業的産品價格只上漲了8%左右。”宗克斌説。
宗克斌所聽説過的越南、巴基斯坦等新型經濟體棉紗企業的低成本競爭優勢,在這次棉價大跌後竟然在自家門口“短兵相接”。
“越南勞動力成本比我們便宜一半以上,原料價格比當時國內棉價低了近一萬塊。”宗克斌感嘆説,“聽行內人説,僅越南一個國家,幾乎搶走了中國棉紡織産業在國際市場上30%的訂單。”
讓宗克斌更感緊迫的是,越南棉紗仍在繼續佔領中國國內棉紗市場份額,儘管國內40支棉紗已經跌至2.6萬左右,棉紗難以出售,但不少織布企業卻在大量進口産自越南、印度、巴基斯坦等東南亞國家的低價棉紗。
“從經營成本角度考慮,説實話,我要是織布企業老闆,我也願意用越南紗。”因此,宗克斌擔心的是,具有低成本優勢的越南棉紗將逐步蠶食國內棉紗産業的市場領地。
讓他更為焦慮的是,國內棉紗、紡織企業約有40%的訂單來自國際市場,而國家降低棉紡行業出口退稅率的産業政策,使得他和同行們在國際上更不具有競爭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