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壟斷性的央企來説，其利潤和規模的大小卻在相當大的程度上依賴於國家賦予的壟斷地位和壟斷優勢，而主要不是企業高管努力的結果

　　文/高明華

　　2011年5月20日，國家審計署通報了對17家央企的審計結果，部分企業出現領導職務消費不清、違規發放薪酬、少繳稅收等問題。其中，違規發放薪酬成為主要問題。多年來，央企高管一直在抱怨自己的薪酬太低，國資委同樣認為央企高管薪酬並不高，尤其是與國外同等規模的企業相比，央企高管的報酬無疑是小巫見大巫。

　　公司治理在高管激勵上的基本原則是：高管薪酬必須與其貢獻相吻合。就民營企業而言，其利潤和規模的大小無疑反映著高管的實際貢獻，是高管經營能力的體現。然而，對壟斷性的央企來説，其利潤和規模的大小卻在相當大的程度上依賴於國家賦予的壟斷地位和壟斷優勢，而主要不是企業高管努力的結果。因此，央企就存在名義貢獻和實際貢獻，或者説企業名義績效和實際績效的區別。

　　先來看央企高管的薪酬。央企高管薪酬實際上包括兩部分：一部分是顯性薪酬；另一部分是隱形薪酬（審計署曝光的部分實際上就是隱形薪酬的一部分）。前者是明確給予高管的薪酬；後者則是各種各樣隱含的收入，如各種福利待遇（如福利費、住房公積金、保險金和福利分房等）、在職消費、仕途升遷（有的還可以當選工程院院士）的機會等。央企高管行政職務晉陞的誘惑力也是很大的，甚至比顯性薪酬的誘惑力還要大。

　　再來看央企的實際績效。對央企來説，其實際績效和名義績效差別是很大的。對壟斷國企來説，實際績效就是從名義績效中扣除那些應繳而未繳的各種收益，這種應繳而未繳的收益就是壟斷國企的壟斷租金，其中主要包括土地租、資源租、價格租、利息租、政府補貼、分紅租等。

　　以中石油為例：

　　1．土地租。中石油用土11.45億平方米，而每年中石油僅繳納地租20億元，平均每平米僅1.75元。2008—2009年，全國工業用地平均租金分別是23.52元/平米、23.88元/平米和25.16元/平米，以此計算，近三年中石油應繳而未繳的土地租分別高達249.3億元、253.43億元和268.08億元。

　　2．資源租。目前，中國的石油資源稅率為14—30元/噸，天然氣資源稅率為7—15元/千立方米；而國外石油礦區使用費的費率一般是10%—20%，天然氣礦區使用費的費率一般是8%。我們按照原油10%的稅率，天然氣8%的稅率來計算中石油應繳而未繳的資源租，則2008—2010年中石油資源租分別高達498.83億元、294.59億元和377.61億元。

　　3．價格租。可以比較一下中美的稅前油價。中國油價根據國家發改委公佈的不同標號油品零售價的上限價格平均計算，美國油價來自EIA（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並按照當年人民幣兌美元匯率折算。比較發現，2008年之後，中國油價遠高於美國油價，從而存在鉅額價格租。2008—2010年中石油的價格租分別是-226.44億元、1631.15億元和891.41億元。

　　4．利息租。根據中石油年報披露的長期借款金額、加權平均利率以及中國人民銀行的年均貸款利率，我們通過計算得出中石油的利息租分別高達5.77億元、10.00億元和10.91億元。需要注意的是，在中石油的長期借款中，大部分都是無須擔保和抵押的信用貸款，這無疑是一筆很高的利息租。

　　5．政府補貼。2008—2010年，中石油獲得的政府補貼分別是169.14億元、10.97億元和15.99億元。另外，政府對國有企業的稅收返還也是一種財政補貼。

　　僅計算上述五項，可以計算出中石油近三年保守的壟斷租金分別高達696.6億元、2200.14億元和1564億元，合計4460億元。而這三年中石油的名義營業利潤分別是1495.2億元、1447.65億元和1930.86億元，扣除壟斷租金，可以得到三年的實際利潤分別是798.6億元、-752.49億元和366.86億元，縮水率（壟斷租金率）分別是46.59%、151.98%和81%，實際銷售利潤率只有7.46%、-7.38%和2.5%。

　　綜上可知，壟斷國企高管的隱性薪酬（如福利、保險、在職消費等）很高；壟斷國企的名義績效與實際績效相差甚遠，原因在於存在鉅額壟斷租金。評價壟斷國企高管薪酬時，不能忽視隱性薪酬和壟斷租金。由於實際績效很低，甚至是負，很多壟斷國企（如中石油）高管的薪酬存在嚴重過度。

　　作者現任北京師範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副院長，公司治理與企業發展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