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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2011年06月02日 11:34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法人》
金利斌、高慶昌、盧立強、魏東、裘祖貽、喬金嶺——在告別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刻,這些曾經聲名顯赫的商界精英想了些什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自己選擇了一條不歸之路
包頭市億萬富翁金利斌自焚事件,在全國範圍産生了巨大的轟動,也引來國內眾多新聞媒體的關注。有人甚至根據自焚過程及現場留下的諸多“疑點”——開始質疑金利斌是否為了逃避鉅額債務而演繹了一場假死遊戲從而金蟬脫殼?金利斌死亡真相一時間迷霧重重。
為廓清真相,5月下旬,《法人》記者在案發地內蒙古土右旗公安局刑警隊負責人的陪同下,進入了被封鎖的自焚現場。
福禾豆業有限責任公司(下簡稱“福禾豆業”)位於內蒙古包頭市土右旗新型工業園區內,金利斌身為福禾豆業的董事長,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曾經寄託其無限理想和希望的企業,如今卻成了他人生中最後的歸宿之地。
在廠區後面的一塊空地上,一堆被大火燒燬的汽車殘骸呈現在眼前。旗公安局辦案民警告訴《法人》記者,金利斌自焚前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2011年4月13日淩晨,金利斌與他的司機和保鏢等幾人在公司喝酒,等其他人都酒醉後,金利斌一人獨自開著奧迪A8來到廠區內的空地。這塊空地是廠區監控死角,金利斌事先將汽車加滿了油,另外把裝滿兩塑料桶汽油潑到車裏,然後點燃了汽車以此結束自己的生命。
辦案人事後從專業的角度推測,金利斌從點著汽車到死亡的時間不會超過10秒鐘。
10秒的時間確實很短,但選擇自焚死亡的方式卻非常慘烈。在這人生最後的10秒鐘裏,人們無法得知這位曾經在包頭市顯赫一時的商界精英想了些什麼,是什麼原因讓這位曾經的創業驕子自己走上不歸之路。
帶著這些疑問,《法人》記者在包頭市採訪了金利斌自焚案的辦案人員、福禾豆業的員工和一些知情者。
1未完成的惠龍“帝業”
42歲的金利斌,1969年出生。他曾是金屬構件廠的一名普通工人,大學畢業後卻因工廠滿員失業。從1995年開始,金利斌為謀生賣過水果、報紙、蔬菜、瓜子。隨後,他又在包頭106市場內開設糖酒批發部,開始代理各種品牌的食品、飲料,逐步走上發家之路。
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金利斌的企業也進入到一個迅速擴張的時期。他一手建立了惠龍公司,並準備將下屬各個企業集合為一個惠龍集團,這個至今尚未註冊的“惠龍帝國”資産曾經逾25億元,擁有員工近2000人,其産業涵蓋食品物流、洗浴娛樂、農業礦業、金融投資等行業。
包頭市公安局提供給《法人》記者的資料顯示,金利斌死前的“惠龍帝國”涉及各控股公司、參股公司共18家。這些公司分別為:惠龍公司全資公司11家(其中包括連鎖超市3家);控股公司2家:內蒙古曲迷奶業食品有限公司控股65%、包頭市華岩礦業有限責任公司控股60%;參股公司2家:包頭市天富典當有限責任公司參股300萬元、包頭市商會中小企業擔保股份有限責任公司參股500萬元;承租健身俱樂部1家、地産2處。
有知情者透露,金利斌投資福禾豆業是其垮臺的開始。
福禾豆業的網站中標明,該企業成立於2007年9月,是一個基於國人營養健康的綠色食品企業,並立志成為中國豆業第一品牌。
金利斌投資了5億元在包頭市土右旗新型工業園區創立了中國福禾豆業生産基地。按照他當初設立的目標,福禾豆業將力爭在3年內實現上市,10年內實現總資産100億元的宏偉目標。
福禾豆業佔地500畝,2009年3月開始施工,2010年3月投産,到今年老闆出事關門,其間只生産了一年。
《法人》記者來到福禾豆業,只見大門緊閉,看守的保安説從金老闆死後工廠就封閉了,只有持公安局的命令才能進去。經過聯絡,《法人》記者在辦案人員的帶領下進入該企業。廠區佔地面積很大,廠房規劃也很整潔,一條溢洪水道從廠區中經過,無意間成了一道亮麗的水景。有知情人説,全廠只有豆芽和“卡奇脆”膨化食品兩個車間開工生産,豆腐、豆漿、豆渣等生産設備還在逐步安裝。由於産品、市場和流通等因素,福禾豆業當年就開始虧損。
該企業留守人員祁佔海告訴《法人》記者,工廠從去年開工到今年只生産了一年,最多時曾有職工400多人。每天産豆芽20多噸,“卡奇脆”的銷路也不好,老闆出事前就已經停工了,到現在工廠還欠我們所有職工兩個半月的工資。
“大投入,小産出,這樣的企業遲早要出事的。”一位知情人感慨。
2禍起鉅額高利借款
金利斌自焚案專案組在偵查中發現,金利斌任董事長的惠龍公司從2004年開始就向公司員工融資,有一部分是針對社會上的人融資。2008年6月,擬成立惠龍集團公司時,開始大規模向社會融資。2010年上半年,惠龍公司成立資金部,專門負責融資工作。2010年下半年,惠龍公司由於無法及時返利,便於2010年10月成立4個資金部,應對討要本錢利息的群眾。從2011年1月起,惠龍公司返還融資款利息已經很困難。
包頭市公安機關調查惠龍公司財務賬目顯示,惠龍公司向社會1098人集資12.397億元,向單位職工498人集資1.109億元,向金融機構貸款1.1億元,總計14.606億元。
包頭市公安局經偵支隊副支隊長莫日根接受《法人》記者採訪時説,他負責金利斌公司所有集資的登記工作,金利斌4月13日自焚,公安部門4月15日開始立案接受集資人報案,當時最多一天有幾百人報案,幾天后就有幾千人登記。後來我們採取了嚴格的報案登記手續,報案人必須拿自己的身份證,同時出示與惠龍公司簽訂的借款合同確認後才能登記。
但是,此舉使前來登記報案的人數和集資款數額大減。5月13日,包頭市公安局提供的資料數據顯示,報案人1539人,初步統計涉案金額6.18億元。莫日根對此解釋為,也有一些人選擇了到法院起訴走民事訴訟的路。《法人》記者通過其他渠道了解到,包頭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這起案件確立了“特事特辦”的原則,依法快速辦理立案手續,果斷採取保全措施,防止涉訴財産的轉移。目前,包頭市中級法院和開發區法院共受理相關案件48件,涉及金額近5.2億元。其中300萬元以下的案件在開發區法院立案審理,涉及案件18件。
莫日根透露,報案人大都為個體戶、工人和農民,集資額少則幾萬元,多則上千萬元,利息最高的為5分利,人數最多的是3分利,也有2分利的。一般情況是10萬元以下為2分利,10萬元以上為3分利。
《法人》記者在坊間還了解到另外的説法,由於超高利息的誘惑和金利斌頭上的眾多光環,許多人都想方設法地給惠龍公司送集資款而獲利,但有門檻,必須最低50萬元才收,錢少的還要托關係才能送進去。沒有報案的人中有不少人是幹部,只是害怕報案帶出其他事情來才不敢露頭出聲,甘願吃啞巴虧。上述説法至今沒有得到官方人士和機構的證實。
10多億元的集資款,3分、5分甚至8分的高額利息,無疑是壓在金利斌身上的巨大而沉重的枷鎖,使其無法脫身。有人做過估算,金利斌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新增加的100多萬元高息欠款。
《法人》記者從公安部門獲悉,金利斌的最後一筆借貸時間是2011年4月上旬,浦發行的5000萬元。這筆鉅款根本沒有經過金利斌的手,途中就被他人“劫走”用於償還個人借款了。此後,金利斌再也沒有能集資到任何一筆款項。“他面對無法償還的鉅額集資,只好選擇了自焚。”曾經在金利斌公司上過班的一位人士説。
3不僅僅是金利斌的悲劇
金利斌自焚後,他留下了兩頁遺書,他在上面寫道:由於融資巨大,不堪重負。福禾豆業是悲哀,我要將自己活活燒死。
也有從其他渠道不斷透露出的遺書內容,金利斌對他的企業,特別是對福禾豆業充滿了眷戀,希望政府能為這個企業“買單”還債,並將其做成“伊利”一樣的品牌企業。
一個企業家自焚在自己精心建造的企業裏,這是為什麼?人們從單純關注事件本身發展到開始思考造成此事件的成因上。
幾乎所有的關注到最後都會涉及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國民營企業的融資體制。因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早先為非法集資)而出事的民營企業家不在少數,民企從銀行融資的重重艱難,迫使他們為了發展不惜鋌而走險地去高息舉貸,飲鴆止渴。
僅從金利斌一案也不難看出,包頭市公安局5月13日公佈的數據顯示,惠龍公司共借貸14.6億元,其中向金融機構貸款僅為1.1億元,其餘13.5億元均為個人或職工所借。包頭市司法部門認為,惠龍公司以高額回報為誘餌非法向社會不特定多數人吸收存款,其行為已觸犯刑法第一百七十六條的規定,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該公司將吸收的款項大部分用於本公司運營及返息,本案屬單位犯罪。
有關人士指出,金利斌的悲劇不僅是一個人的悲劇,還是制度的悲劇。如果不關注民企的融資困境,不健全法律法規,更多“金利斌”還可能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