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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2011年05月30日 18:58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財經國家週刊
財經國家週刊報道 5月16日早晨,河南省鄭州新力電力公司(下稱“鄭新公司”)的王建被宣佈為鄭新公司總經理。這一消息的公佈,並未讓王建面露喜色他一整天都忙於上任的“三把火”連續起草三份求援報告。
“緊急報告一定要在今天下班之前,送到河南省發改委、河南省工信廳和鄭州市工信委。”王建告訴《財經國家週刊》記者,鄭新公司目前面臨雙重壓力電煤存儲量和資金鏈都到了崩潰的邊緣,“可能馬上又要停一台機”。
新鄭公司共有5台20萬千瓦火電機組,已有兩台停機。王建説,電廠存煤僅有7000噸,即使只按三台機組每天6500噸的用煤量計算,存煤也僅僅夠用一天。
為了“跑煤”,新鄭公司從負責燃料的副總經理到各部門的負責人,全部被派往各礦區;就連原新鄭公司的總經理,在退休前的一個星期,還依然在“跑煤”。
煤炭大省的電荒
鄭新公司王建發出緊急報告的同時,位於電荒“重災區”的湖南華電長沙發電公司(下稱“長沙電廠”)總經理辦公室工作人員,卻因三封分別來自省市縣的會議通知撓頭不已。
為保證煤炭供應,整個長沙電廠的領導層幾乎全部奔赴礦區。面對同時定於5月19日、要求電廠重要領導參加的三封開會通知,長沙電廠的領導,一下子發生了“短缺”。
“縣裏的會議,只有派一位部門主任去了。”長沙電廠總經理辦公室的夏秘書很無奈。
不僅是電廠職工,湖南地方官員也紛紛加入“跑煤”大軍,省委副書記梅克保甚至領隊入晉“跑煤”。
“希望山西能在電煤供應方面給予湖南更大支持。”在湘晉兩省政府座談會上,梅克保坦言受電力需求猛增、水電出力不足、大量火電機組缺煤停機等因素影響,湖南成為電荒重災區。
不僅僅是湖南,這輪蹊蹺的電荒潮,已經在用電的淡季中,席捲了中國的一多半省區。
“這是7年以來最嚴重的電荒。”國家電監會辦公廳副主任俞燕山告訴《財經國家週刊》記者,“從青海、湖北、湖南等傳統缺煤省份,到山西、陜西、河南等産煤大省,都出現了缺煤停機現象。”
電荒席捲之下,重慶、湖南、安徽等地出現拉閘限電;浙江、貴州、廣東、湖南、江西等地實行“錯峰用電”。
“目前河南雖然還沒有出現明顯的限電情況,但像電解鋁這樣的高耗能産業已經開始限電。從最近幾次省裏召集的會議看,高層對今年迎峰度夏的工作心裏也沒底。”一位河南發改委官員對《財經國家週刊》記者説。
國家發改委價格司一位官員在接受《財經國家週刊》記者採訪時表示,中國經濟快速增長導致的電力需求大增,是此次多省出現電荒的主因。
去年第四季度,各地政府為了完成節能減排任務,對部分用電大戶進行拉閘式限電。“十二五”開局之年,這些高耗能項目立即反彈。加上中國乃至全球都處於金融危機後經濟復蘇階段,企業生産投資熱情高漲。
來自電監會的報告顯示,中國電力裝機容量已從2006年的6億千瓦,增加到了2010年底的9.6億千瓦。但火電機組平均發電小時數卻在逐年降低,從2006年的5600小時,跌到2009年的4800小時。去年雖小幅反彈至5000小時,但仍遠低於2004年同期的6000小時。
“今年國內電廠的供電能力,其實並未發揮出來。”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市場經濟研究所綜合室副主任鄧鬱松告訴《財經國家週刊》記者。從2003年開始,中國也曾出現過一輪波及20多個省份的“拉閘限電”,但今年的電荒與上輪電荒,卻有明顯區別。
最為蹊蹺的是:今年電荒較嚴重的,很多反倒是傳統的煤炭大省。
河南省因火電企業虧損、煤價走高、運費難降等因素,電廠頻現買煤難,導致1/3火電裝機停機“檢修”。
傳統上的水電大省湖南,受到來水萎靡和電煤採購困難的雙重影響,也成為了此次電荒的重災區。
數據顯示,“五一”後整個湖南統調可供負荷只有1000萬千瓦,而用電負荷維持在1400萬千瓦,電力缺口高達400萬千瓦。
專家指出,在更多地方,主要是不暢的“市場煤、計劃電”價格傳導機制,影響了火電企業的生産積極性。
據中電聯統計,1月~4月,華能、大唐、華電、國電、中電投五大發電集團火電生産虧損105.7億元,比上年同期增虧72.9億元。其中,煤價上漲是企業虧損的根本原因。
國家發改委能源研究所能源經濟與發展戰略研究中心原主任吳鐘瑚接受《財經國家週刊》記者採訪時認為,隨著國內煤炭價格大幅上揚,火電上網電價在國家審批制下上調緩慢,電力企業已出現越來越多的虧損,這使得“停工檢修”情緒不僅在五大發電集團蔓延,而且在地方發電企業中普遍存在。
地方自保
面對來勢洶洶的電荒潮,各地政府紛紛祭出有序供電的辦法,拉閘限電的範圍從工業用戶到居民,無一倖免。
長沙市政府為了保證長沙電廠的煤炭供應,啟動了調煤保電應急方案,寧鄉、瀏陽全力參與長沙電網的調煤保電,日供電煤2500噸。
湖南省規定了“以煤定電”、“以煤定用”的政策。民生用電優先保障,其次是公共服務用電、商業用電,最後是工業用電。為了加大限電力度,湖南還對鋼鐵、鐵合金、電石、水泥、燒鹼、電解鋁、黃磷、鋅冶煉等8個高耗能行業實行差別電價,對超過用電限額標準的企業實行懲罰性電價。
按湖南省政府的佈置,除了要加強煤炭供應外,還相繼出臺了“啟動煤電價格聯動、停止執行峰谷分時電價政策、停止執行豐枯季節電價政策、對電煤實行臨時價格干預措施和清理電煤中間環節”等5條強力措施。 “這些措施讓我們看到了希望。”長沙電廠副總經理何輝告訴《財經國家週刊》記者,“如果停止執行峰谷分時電價政策、停止執行豐枯季節電價能保持一年,我們電廠每年能少賠3000萬元左右。”長沙電廠從2007年投産至今,已累計虧損近6億元,負債率達108%。據悉,上述兩條措施已從5月1日起開始實施。
“電荒”蔓延,導致各省份則想盡辦法“自保”,嚴禁本省火電跨省交易。在湖南、河南等省份,地方政府願意出資補貼當地發電企業部分資金,條件是電廠專保當地用戶的電力供應。而在浙江等煤炭資源較匱乏的地區,政府和企業卻在大喊“只要能保生産,寧願高價到外省買電”。
“這不是長久之計”,國家電監會一位官員告訴《財經國家週刊》,“省裏出錢保電,必然導致省間壁壘。上一輪電力改革就解決了的問題,現在又回頭了。”
頭疼醫頭,腳疼醫腳
整個5月,各電荒大省的求援報告雪片般上報國務院。有業內人士透露,國務院也在醞釀《關於改善火電企業困難若干辦法的意見》(下稱《意見》)。
一位接近決策層的投行人士透露,該《意見》關於解決火電企業困難的規定多達40余條,其中至少有10條涉及為發電集團提供補貼的內容,還有多條涉及“釘死”煤價。
“目前該文件還在徵求意見的階段。”上述投行人士告訴《財經國家週刊》,目前國務院領導高度重視當前煤電領域的突出問題,多次要求國家發改委和能源局組織力量,提出治本之策。
“可惜這次的解決方案又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曾經參與電改綱領“5號文件”制定的一專家指出,“沒有解決電力體制的問題,僅僅靠財政對於發電企業補貼、上調電價,將再次陷入煤價、電價輪番上漲的怪圈。”
來自中電聯的數據印證了這一説法。據其統計,4月份國家上調山西省內火電企業上網電價,但煤價立刻跟風上漲,導致當月火電企業虧損情況沒有好轉。
對於火電企業而言,心情非常複雜。“發電企業又想漲電價、又怕漲電價。”山西省煤炭協會一位專家調侃,“電價上調一分錢,總會引發電煤價格上漲四五十元,反倒虧得更多。”
目前國家發改委已由全面性上調全國上網電價,轉為對各個地方有針對性、逐個、有需求地做上調。繼4月上調山西、河南等16省上網電價後,國家發改委補充上調江西、湖南和貴州三省火電上網電價2分/千瓦時。
電力改革藥方
中國能源網首席信息官韓曉平認為,在2004年以後,政府對電力系統“幾乎什麼辦法都試了,唯獨電力改革的藥方尚未嘗試”。
中國的電價,被稱為“世界上最複雜的電價機制”:首先是紛雜的上網電價一廠一價、一機一價現象非常普遍;中國也沒有獨立的輸電價格和配電價格;而終端的銷售電價則交叉補貼嚴重,讓諸多業內人士也不知其所以然。
歷來,上網電價和銷售電價均由國家發改委行政審批來制定;而輸配電價,則是行政制定的銷售電價和上網電價之差得來。
2002年以來,國務院頒發了《電價改革方案》(5號文件),國家發改委也出臺了《電價改革實施辦法》,明確了發電、售電價格由市場競爭形成,輸配電價格由政府制定的改革方向。
5號文件規定的電改步驟為四步:“廠網分開、主輔分離、輸配分開、競價上網”。然而,現在只完成了第一步“廠網分開”,後面的三步則遙遙無期。
電監會價財部一官員告訴《財經國家週刊》記者,“輸配分開、主輔分離”的目標,涉及各方面利益較多,一直難有進展,“而目前,連什麼是電網的主業,什麼是輔業,界限也變得模糊起來”。
“業界有人認為‘5號文件’也不是絕對的正確,需要修改,”上述官員説。
國家電監會另一位參與“5號文件”制定的專家告訴《財經國家週刊》記者,目前輸配分離改革“只能説是一種理念”,“包括主導改革政策制定的政府部門,手頭都沒有現成的實行方案。是按行政級別來劃分輸配電資産?還是按電壓等級來劃分?目前仍沒有明確;甚至連基本的人數、資産數額等方面的統計都仍不健全。”
“這次上調上網電價,沒有上調銷售電價,表明決策層也覺得電網企業過‘肥’,需要向發電企業勻一些;這讓電網很有意見,但是不搞主輔分離和輸配分開,誰知道你‘肥不肥’呢?”這位官員認為,還是應該把停滯的電改推行下去,“否則,誰都可能是受害者”。
短期搞煤電聯動疏導“市場煤、計劃電”矛盾;中期搞電力體制改革;遠期要進行經濟增長方式轉型這是諸多電力領域學者和官員的共同“藥方”。
“現在火電行業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不改革的話,今年的電荒絕不是頂峰。”電監會價財部官員指出,目前火電機組的開工率低位徘徊,明後年可能出現更大的電荒,“不過,這也許不全是壞事,沒有危機就沒有改革”。(記者 巢新蕊 陳少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