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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2010年10月29日 09:23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經濟參考報
曾經高達8000萬元一套的紅木傢具如今不到60萬元。“不僅原料價格超跌,傢具市場也有價無市”,業內稱“令人心痛”。記者 周華 攝
2007年10月在中國—東盟博覽會上,曾經展出過一套價格為“8000萬元”的老撾“紅酸枝”傢具,令人記憶猶新的是,這套傢具的現場明確標出“價格不打折,賣給有緣人”。
2010年10月,同樣在中國—東盟博覽會的會場,《經濟參考報》記者再次看到了包括“酸枝木”、“雞翅木”、“紫檀木”、“黃花梨”在內的成套“紅木傢具”。而這一次,雞翅木的17件套,開價最高不超過17萬元人民幣;紫檀木的19件套,標價也不過19萬元人民幣。
《經濟參考報》記者採訪的多位專家學者和業內人士認為:紅木傢具從天價暴跌的背後,是遊資爆炒後撤離的惡果,而這一惡果,讓整個傢具行業付出了慘重代價,數年都難以平復。
原來能買架“空客”,如今買不來一輛車
博覽會參展商家阮文成告訴《經濟參考報》記者,“當年標出8000萬元10件套的‘天價傢具’,現在不到60萬元就能買到19件套,價格縮水了100多倍還不止。原來賣一套傢具能買一架‘空中客車’,現在可能還買不到一台越野車!”
當年接受《經濟參考報》記者採訪的紅木傢具經銷商黃鵬曾經介紹:“酸枝木是廣義上的紅木傢具,此類木材生長週期很長,成才基本上都要上百年,2003年的酸枝木價格還不過7000元/噸,2007年的間隔已經飆升到35000元/噸。”
而在本屆博覽會上,參展商家阮文成告訴《經濟參考報》記者,紅木傢具系列中的酸枝木,價格已經從當年的近80萬元/噸,跌落到不到10000元/噸,價格縮水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原料價格的縮水帶來的自然是下游産品的銷售價格迅速跳水。《經濟參考報》記者在廣西憑祥、東興等邊境口岸和南寧、柳州、桂林等家裝展會、傢具場採訪時,絕大部分紅木傢具銷售商認為,從2007年上半年達到巔峰以來,就一路下滑,目前為止,價格已經“跌落”到只有當年的百分之一甚至二百分之一。
憑祥紅木傢具銷售商黃翔告訴記者,2006年至2007年是價格瘋漲的一年,2005年黃花梨、紫檀木的價格不過10萬元至20萬元一噸,2007年8月,黃花梨就達到每噸250萬元至270萬元,紫檀超過每噸70萬元至80萬元,那幾年,紅木傢具行當産生了一個接一個一夜暴富的神話。
黃翔説:“但現在的價格,低得讓人心痛,不僅原料價格超跌,傢具市場也呈現出有價無市的局面。”
黃翔告訴記者,2006-2008年上半年,幾乎每個月都能有200-300萬元的進賬,江浙、福建一帶的老闆,看到店家有紅木原料,不管品質怎樣,不管能否按時交貨,直接就砸錢購買。從2008年下半年開始,市場迅速萎縮,如今一年到頭可能都進不了100萬元的貨款。
“泡沫破滅”引發價格回歸
曾經多次在電視臺“收藏”、“家珍”一類的欄目推薦紅木傢具的收藏愛好者蔡利強説:“現在我再也不説紅木傢具能保值增值了,因為2006-2007年入行的親戚朋友搶購的紅木傢具,現在都在罵我呢。”
《經濟參考報》記者對多位業內人士進行採訪時,一個較為普遍的觀點是:“紅木傢具”從“天價”到“地價”的迅速變化,與大量遊資涌入其中進行瘋狂炒作密切相關,如今,炒作的遊資早已紛紛離場,但由此導致的紅木傢具“産—供—銷”環節的混亂,使整個産業面臨著嚴重的危機。
常年在福建、廣東、北京、雲南等地擁有多家“紅木傢具”銷售場所的商人胡斌琳告訴記者,2003-2007年是“紅木傢具”飆升最為迅猛的時間段,按照“紅木傢具”市場的基本規律,一般來説,傢具每年增值15%-25%之間,屬於較為正常的速度。但2003-2007年之間,“紅木傢具”的勢頭幾乎每年都是以“翻筋斗”的速度在飆升。
胡斌琳説:“以最貴的海南黃花梨為例,2003年的價格不過3萬多元/噸,但2004年就漲到6萬元/噸,2005年飆升到12萬元/噸,2006年漲到80萬元/噸,2007年迅速飆升到近300萬元/噸。完全不符合這個市場的運行規律。”
早在上世紀70年代就開始收集紅木傢具的收藏愛好者杜成峰分析認為:從後來了解的情況看,完全是因為有大量場外資金涌入紅木傢具市場,在短短幾年時間裏,通過囤積居奇、買空賣空、拉高出貨……等一系列手法,將紅木原料和傢具炒到了“天價”。
杜成峰説:“當年流入紅木傢具市場的資金,要比原來已經入場的資金多200-300倍,由於行業內對這樣的資金流向很不清楚,相互之間也缺乏原料信息的互通有無,因此,在很短時間裏,行業的所有原料幾乎都‘節節看漲’,實際上是因為原料都壟斷到職業炒家手中,缺貨的業內人士只能眼睜睜看著價格飆升。”
最讓這些紅木傢具經銷商、收藏愛好者們懊悔的是:最初他們認為“稀缺”、“絕技”、“保存年代長”、“增值速度穩定”的“推銷説法”,成為“職業炒家”們將價格“吹高”的最大推手。
行業混亂的狀況未徹底改變
《經濟參考報》記者在中越邊境市場、傢具製造企業和傢具銷售賣場暗訪時卻發現,仍然有相當一部分商家在混淆“紅木”、“硬木”的標準,並以“標準”沒有強制執行力,來向消費者“答疑解惑”。
記者深入採訪時,不少業內人士認為,即使是紅木傢具進入“裸泳時代”,一些企業也遭遇了“大浪淘沙”的行業洗牌,行業內部也出臺了相關的標準,但從實際情況看,行業混亂的狀況並未徹底改變,市場的信心尚未得到提振。
2008年9月1日,紅木傢具的新標準《中國深色名貴硬木傢具標準》出臺,規定銷售的紅木傢具必須標明産品名、木材、輔料、木材産地、質量等級、塗料、規格等。這一標準曾經被業內人士寄予厚望,認為是“規範紅木標準、實現市場洗牌”的重要措施。
然而,《經濟參考報》記者在南寧富安居、柏圖家居、春城傢具等多家傢具市場進行隨機採訪時,調查的63位“紅木傢具”銷售商及其推銷人員,超過一半以上沒有聽説過有《中國深色名貴硬木傢具標準》;2/3的表示“標準是標準,但我們企業有自己的生産規範,別的很多企業達不到的,我們都能達到。”;還有30%左右的促銷員明確表示“我們生産的是‘紅木’不是‘原木’,品質自然會有差別”……
南寧“富安居”傢具城的多位傢具促銷員表示:“《中國深色名貴硬木傢具標準》是針對‘硬木’而言的,‘紅木’不是‘硬木’,現在市場上銷售的木制傢具,大部分都是胡桃木、烏木、水曲柳木等,‘紅木’的 價 格 就 是 再 低 , 也 要 比 這 些 木 料 價 格高。”
胡斌琳告訴記者,目前“紅木傢具”的成套市場上仍然有不少混亂的情況,如到底用料多少稱為“紅木傢具”,比例佔到百分之幾以上才能稱為“紅木傢具”;“紅木”用料在哪些位置,是整塊紅木還是拼裝紅木……
胡斌琳説:“這些別説沒有産業標準,就是有産業標準,企業和商家在沒有監管的情況下,也不會嚴格執行。因為誰都知道,老老實實做傢具,要不就是價格太高賣不出去,要不就是賣出的價格連本都賺不回來。”
觀點
“紅木亂象”亟待正本清源
□豐倫
從普洱茶的“天價風波”到“紅木傢具”購買“空中客車”的“夢幻奇跡”,從“蒜你狠”、“豆你玩”、“姜你軍”到“糖高宗”……短短幾年時間,我們先後經歷了各類商品價格飆升、創造“天價泡沫”之後,又在極短的時間裏迅速“打回原形”。
“紅木傢具”及其類似商品價格飆升和泡沫迅速破滅的背後,凸顯的是我國民間資本積累和投資過程中面臨的一系列難題。一方面,經過改革開放30多年的積累,大量民間資本沉澱在國人中,“藏富於民”的情況逐漸顯現,另一方面,居民投資的渠道相對單一,股票、基金、房地産,仍然是居民投資的主要渠道。
投資渠道的單一,加上近年來房地産價格迅速飆升帶來的資産“縮水”壓力,使得相當一部分居民希望能夠轉移投資渠道,實現自身資産的保值增值;投資渠道的單一導致缺乏理財知識,又希望自己的財富能夠實現保值增值目標的富裕階層,將資金用於炒作看似夢幻的“泡沫”。隨之而來的,無疑是紅木價格飆升、普洱茶價格飆升的“幻象”。
表面上看,“紅木亂象”和“普洱泡沫”破滅的背後,損害的僅僅是投資者、炒家的利益,實際上,一輪“洗牌”之後,損害的還有行業的誠信度、消費者的信任度、産業正常發展的軌跡,還包括民間投資者的信心。
將“天價紅木”正本清源的方法很簡單:這就是開闢更加廣闊的投資渠道,使得民間資本不僅能夠沉澱,而且能夠收益,這就需要從産業結構進行深層次的調整,摒棄高耗能、高排放、單純依靠人力資源優勢來推動的“增長速度”,將目標轉變到提高勞動生産率、技術創新、制度創新等領域中,以科技、創新為動力,為中國經濟下一輪的增長週期奠定堅實的基礎。
將“紅木傢具”正本清源,還需要從生産源頭上對整個産業進行監管,將産業中的各類違法、違規行為,通過行業自律、部門監管等多種方式,實現整個行業的規範、持續、健康發展。
一位紅木傢具炒家的自述
沒想到,“最後一棒”砸在了手裏!
●要把紅木傢具的價格炒上去,就要學會利用媒體、網絡、輿論的力量,打造“綜合效應”。而我正是在這個階段,逐漸成為相當一部分初入行者眼中的“權威專家”。
●整個行業內都被自己製造的“泡沫”所陶醉,從2003-2007年之間,通過“壟斷原料製造‘稀缺神話’—————炒作價格製造‘暴富神話’—————專家推薦製造‘升值傳奇’”,紅木傢具的價格一口氣飆升到了原來的幾千倍甚至上萬倍。這樣的增速讓我們自己都嘆為觀止。
●我不是沒想到泡沫會破滅,只是希望自己能在破滅之前把“最後一棒”拋售掉。現在看來,這樣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記者 何豐倫 南寧報道
從珍愛到珍藏,從珍藏到投資,從投資到投機,從投機到炒作,從炒作到破滅,從破滅到“谷底”……回顧自身最近5年在“紅木傢具”行業中摸爬滾打的經歷,如今已經負債纍纍的紅木傢具廠商梁俊強,向《經濟參考報》記者自述了炒作“紅木傢具”的經驗。
靠“綜合效應”成了“權威專家”
在同行的推薦下,各類電視臺、電臺頻繁找我出鏡做節目,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誇大紅木傢具的收藏價值、增值速度,讓更多的人參與其中。
紅木傢具廣義上包括紫檀木、花梨木、雞翅木、酸枝木等硬木傢具。長期以來,愛好者首先是基於個人生活需要來購買,真正意義上炒作的很少。到2000年左右的時候,才陸續有人開始關注紅木傢具作為收藏品市場的運作情況。2000年的時候,南方市場和北方市場上,5000-6000元左右,就能買到非常像模像樣的紅木傢具了,從框架、榫頭、木板……都是紅木傢具,而且是品質很好紫檀木或者黃花梨木。
從2003年開始,紅木傢具的漲勢開始加快。我也就是在這一階段,從愛好者、收藏者逐漸變成了“炒家”。因為我非常熟悉各類紅木傢具,一眼就能看出不同紅木傢具的品質、用料,很快就成為行當裏的專家。從2005年開始,在同行的推薦下,各類電視臺、電臺頻繁找我出鏡做節目,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誇大紅木傢具的收藏價值、增值速度,讓更多的人參與其中。
同是“炒家”的同行告訴我,現在是信息化時代、網絡時代、娛樂時代,要把紅木傢具的價格炒上去,就要學會利用媒體、網絡、輿論的力量,打造“綜合效應”。而我正是在這個階段,逐漸成為相當一部分初入行者眼中的“權威專家”。
整個行業都為自己製造的“泡沫”陶醉
由於紅木傢具的銷量有限,在職業炒家眼中,只要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壟斷整個供應鏈,就能製造出一夜暴富的“天價神話”。
不管是紅木傢具還是硬木傢具,每年在中國的銷量都是按一定的速度增長的。因此,符合經濟增長規律的“紅木傢具”,每年升值的空間非常有限,從上世紀90年代到2003年之間,每年也只是以20%-30%左右的速度增長。
但是,由於紅木傢具的銷量有限,在職業炒家眼中,只要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壟斷整個供應鏈,就能製造出一夜暴富的“天價神話”。從2002年開始,我就加入了類似“金字塔”結構的“區域紅木倉儲聯盟”。這一聯盟的做法是:參與者向紅木生産企業繳納一定數量的保證金,就成為經銷商,所在區域性的紅木全部通過經銷商銷售。産地和經銷商供銷體系形成後,一級經銷商就會與二級、三級經銷商聯手,抬拉紅木各類産品價格。一級經銷商通過絕對壟斷權,留下70%左右的紅木囤積,拿出30%左右的份額,通過“價格聯盟”進行跨區域抬拉,將價格拉到購買價格5倍至6倍拋售給二級經銷商;二級經銷商繼續聯合抬拉,達到滿意的價位後才拋售給三級經銷商。
我們這一聯盟的出現,悄無聲息地打破了原來紅木傢具已經形成的市場流通渠道,將大量的紅木迅速囤積起來,層層囤積、層層抬拉價格,結果只用三成流通原料炒作,在不到半年時間裏,紅木傢具的價格就比原來飆升了一倍。
行業內最吸引人眼球的事情,莫過於2007年北京元亨利古典傢具有限公司搞出的“黃金換木頭”活動:當時,這家公司在“紅木大觀樓”中擺出價值百萬元的金條,兌換比例是1公斤黃花梨木換40克黃金,向京城百姓徵集海南黃花梨的木料,並且聲稱不管是捍麵杖還是瘸腿凳子,只要是海南黃花梨做的,都能變成寶。
當時,整個行業內都被自己製造的“泡沫”所陶醉,從2003-2007年之間,通過“壟斷原料製造‘稀缺神話’———炒作價格製造‘暴富神話’———專家推薦製造‘升值傳奇’”,紅木傢具的價格一口氣飆升到了原來的幾千倍甚至上萬倍。這樣的增速讓我們自己都嘆為觀止。
“最後一棒”砸在手裏“套牢”數百萬資金
“砸”在手裏、至今還存有的800多噸各類紅木,讓我被“套牢”了幾百萬的資金。
從2003-2007年,我最初是通過收藏,然後是通過炒作,投入不到30萬元人民幣的傢具收藏,最高的時候僅存在倉庫的紅木原料,價格就高達近1億元。但這一泡沫在2008年3月份之後就迅速破滅。“砸”在手裏、至今還存有的800多噸各類紅木,讓我被“套牢”了幾百萬的資金。
我不是沒想到泡沫會破滅,只是希望自己能在破滅之前把“最後一棒”拋售掉。現在看來,這樣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其實,紅木傢具對於消費者來説,首先應該是滿足自己的生活需要,而不能作為“一夜暴富”的投資對象。
如今的我,心態又重新回歸了以往,我還是喜愛紅木傢具,還是喜歡到各地去走走、看看紅木傢具,幫助別人鑒賞、品評各類紅木傢具,只是,我不會再去投資、“炒作”了。
儘管由於價格暴跌遭遇了“行業洗牌”,儘管也出臺了相關的行業標準,但在我看來,目前整個紅木傢具市場還很混亂。倣紅木傢具、冒牌拼裝的紅木傢具……都在侵吞這這塊巨大的市場,紅木傢具在市場價格暴跌的同時,消費者對傢具的信心也在暴跌。
一套五件套的紅木傢具,紫檀木料的可能要花費幾萬元到十幾萬元,但是倣紅木則只需2000元至3000元。用亞花梨冒充花梨木,用鐵木、豆木冒充酸枝木,用非洲雞翅木冒充緬甸雞翅木……每次別人邀請我外出購買傢具做鑒定的時候,看到這些假冒紅木傢具,我心裏都不好受。我希望這一市場儘快“正本清源”,整個行業的品質儘快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