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日遊：變味的旅行

　　□ 本報記者 杜 吟

　　又是一年旅遊時。地鐵上，景點處，各式“京城一日遊”小廣告鋪天蓋地，最便宜的報價一人才60元。

　　60元都能遊玩哪些地方？一日遊的服務質量到底如何？8月13日，記者以散客身份參加了北京某旅行社組織的“長城——十三陵經濟專線”一日遊。在一天的行程裏，記者真實地感受到了一日遊市場的混亂和索然無味：所謂旅遊，就是用旅遊車把遊客從一個商場拉到另一個商場，導遊以各種花言巧語誘導遊客購物，而真正在景點遊玩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3個小時。

　　搶客：夜半驚魂

　　8月13日淩晨3點，記者突然接到旅遊公司電話，告知半小時後有車接看當天5點24分的升國旗儀式。按照頭一天報名約定：記者所報一日遊的費用是60元，包含長城、十三陵、十三陵水庫、鳥巢和水立方外景等所有景點門票，再加上往返車費、導遊費、保險費和一頓午餐，但沒有正式發票。只是昨天説好的是早上6點來接，怎麼突然提前到了半夜？

　　上車後才知道，原來司機是順道接了我們，車上已經坐上了4位從北京清河接過來的遊客，他們要去看升國旗儀式。司機撐開一個小馬扎，把記者安排在了車門邊。本來四人座的藍色鈴木長安，顯得更加擁擠和悶熱。淩晨4時，車到安定門，司機又電話叫醒了分別住在美術館後街、廣渠門兩地的另外兩撥遊客。

　　接下來發生的“電話爭吵”，令車裏人都感到氣氛突然緊張了起來。

　　“告訴你在賓館門口等，你怎麼還能上錯車？馬上下來等我接你，不然報名押金不退給你了！”司機邊開車邊説話，語氣明顯不悅：“你把電話給接你的司機。喂，你是給哪家接客的？告訴你，他已經在我們這裡交了押金，你拉他也是白拉……”但沒等他説完，對方好像已經挂掉了電話。直到他把我們這車人送到集中點——停靠在地鐵2號線和平門站西北口的旅遊大巴上，大家也沒有聽出協商的結果。看來這位遊客已經被另一家旅遊公司搶走了。

　　收費：三六九等

　　6點左右，看完升國旗的人群像退潮一樣，從天安門廣場向四週散去。記者所乘“交通國際旅行社”旅遊大巴也重回和平門地鐵口，繼續等待陸續加入的“散客”。另有幾輛標有漁陽集團、中旅旅遊汽車公司、新國線旅遊的大巴也回到了這裡“等客”。

　　7點左右，來自東北的導遊小黃姍姍來遲，自我介紹説是這個“拼團”的導遊，但自始至終，他沒有告訴遊客自己來自哪個旅遊公司，也沒有佩戴導遊證。

　　接下來的程序是點名、收費。由於團裏的28人分別是由各個仲介公司介紹來的，價格也是仲介事先談好的，因此，每位遊客都被編了號，不同的編號代表不同的價格。比如編號“7”單價是一人100元，編號“11”卻收費150元。小黃挨個兒收完錢後告誡大家不要相互打聽價格，以免攀比發生不快，並埋怨説這種混亂的狀況，都是仲介造成的，他們為了拉客，胡亂對遊客允諾。

　　車子開動時，鄰座60多歲的王大爺悄悄問記者交了多少錢。當聽説記者是在前門步行街邊的一家名為北京騰達旅遊公司報的名，收費60元後，他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上當了。”事後記者得知，他和老伴是在正陽門一地攤上報的團，每人120元。

　　景點：掐頭去尾

　　8點左右，車子到達居庸關長城，導遊宣佈給大家1個小時20分鐘的時間登長城，要求認清所乘車牌尾號“006”，這也是今天旅遊團的代號，9時20分準時再回到車上來。

　　“不是説八達嶺長城嗎？怎麼把我們放到了居庸關？”

　　“我報名時，告訴我是豪華一日遊，比經濟一日遊貴了50元錢，還説有索道，在哪呢？”

　　居庸關長城是八達嶺長城中間的一個關隘，離八達嶺長城還有半個多小時的車程，不是主要的遊覽地。看到這個情景，許多遊客開始抱怨。小黃解釋：“這裡就是長城，只是入口不同而已。抓緊行動吧，後面還有更多更加好看的景點。”事實上，所謂“後面更多更好看的景點”，就是一處十三陵昭陵，而且還是時隔7小時之後，直到下午3時遊客才看見。至於十三陵水庫，也成為遊客在車上一晃而過見到的一處淺灘。

　　下午5點30分，車子顛簸了1個多小時到達水立方。按照旅遊路線，應該在鳥巢、水立方外景遊玩了。但司機卻告訴遊客這裡就是“終點站”，一天的旅遊就此結束了。大家這才發現，導遊小黃不見了！原來，在回來路上的一個購物點，小黃就腳底抹油——溜了！看來旅遊公司原先的承諾：遊玩後再送遊客回到各自住處也無法兌現了。

　　購物：大拿回扣

　　除去路上用時，一日遊的大部分時間導遊都安排了哪些項目呢？

　　“一日遊等於購物加自費旅遊。”正如王大爺所言，細算下來，購物活動還真不少：兩個小時的金琪玙國際玉石商城購物；1個小時的自費40元北京明皇宮遊；1個半小時的金運通北京特産商場購物；1個半小時的玉尚緣玉器店購物等，佔去了遊客的大半天時間。最可氣的是，為了忽悠遊客購物，導遊小黃一開始就拿“貔貅”説事。

　　早上7點多，車過金融街中國建設銀行總部時，小黃自問自答地告訴大家，建行總部門口放置的兩個動物是龍的第九子“貔貅”，而“貔貅”代表的是財運，並展示自己身上佩戴的“貔貅”玉器。上午10時多，遊完長城車過十三陵牌坊時，他又向大家介紹，這個牌坊前後共有24個“貔貅”，並神秘地説：“十三陵陵園之所以保存完好，就是因為這裡的貔貅最神靈。有機會，大家一定要請一個回去。”

　　金琪玙商城是小黃引導遊客開始購物的第一站。車剛停下，馬上就有商城的工作人員舉起小喇叭大叫：“請006團的客人這邊領午餐券，然後隨我參觀玉器店。”在一個面積幾百平方米的玉器銷售大廳，各種玉器價格從幾百元到幾萬元不等，而品種最多的還是“貔貅”。工作人員介紹，張嘴的“貔貅”代表財運，雙翅的代表學運，屁股大的代表官運如此等等。一撥又一撥的遊客被領進領出，整個大廳裏人聲鼎沸，叫賣聲此起彼伏，仿佛集貿市場。而後來在金運通商場“品嘗”北京特産時，場面更加混亂：有些店員邊吃邊叫賣，地板上的食品和牙籤散落一地，有些地方稍不留神就打滑。

　　下午4點30分，“006”團又被帶到昌平郊區一家名為世紀華聯的簡易商場，在二樓的玉尚緣玉器店，聽完了周經理的玉器知識講座和現場演示後，遊客們又被“請”進一間銷售部，發現同樣的“貔貅”，在金琪玙商城售價580元，在這裡售價僅100多元，而且也提供A貨鑒定書，只是鑒定單位變成了“中華全國工商聯珠寶商會檢測中心”。

　　不僅如此，在金琪玙商城，除了有來自中國商業聯合會珠寶首飾質量監督中心的技術人員幫你現場鑒定A貨或B貨外，工作人員還把頭髮纏在玉器上用火燒，並告訴大家“燒不斷就是真的”。而在珠寶商店玉尚緣商店，周經理卻説這種方法不可信。“頭髮纏在玉器上不容易燒斷，是因為沒有空氣。其實辨別A貨的方法是用玉器劃玻璃，真正的玉器硬度高，可以像金剛石那樣把玻璃劃破。”

　　周經理説自己原先是靠“賭玉發家”的，今天特價銷售，主要是想讓大家“給颺颺名氣”。他同時還説，按照“規矩”，他已經按照遊客人數付給導遊小黃每人5元的“人頭費”，其他的購物場所應該也按這個“行規”給錢，並且簡單的午餐也是“金琪玙商城”管的。如此算下來，旅遊公司省了錢不説，刨除自費旅遊景點不算，“006”團28名遊客共去了3個購物點，按每人5元計，這一天導遊光拿回扣就是420元。難怪小黃一路上勸大家“請一個貔貅回家”，原來購物回扣如此大。《中國質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