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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80後大學畢業生的蟻族聚居生活剪影

發佈時間:2010年06月18日 12:28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廣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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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中旬到7月初,又是高校畢業生的離校時節。

  王曉軍總會想起三年前畢業的時候。他在廣州的第一個“家”在江南西,兩個人住。一年多前,他搬到了西關,如今三個大男孩擠在不到20平方米的小房間裏。

  在外來人口密集的廣州,這個80後大學畢業生低收入聚居群體眼下開始滲入西關、河南等老城區租屋。

  “他們的存在將是長期現象。”廣東省社科院社會學與人口學研究所所長鄭梓楨稱,這將是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的“普通勞動者群體”。

  文/本報記者邱瑞賢

  圖/本報記者黃澄鋒 實習生 曾玲

  傍晚,荔灣區逢源社區的一條小巷。兩旁的西關大屋把巷裏的天空並成一條窄窄長長的深藍。越往深處走,一幢高樓就愈加清晰,那是新開發的樓盤,均價兩萬元以上。

  巷子深處有幢四層小樓。王曉軍和另外兩個大男孩的小屋藏在三樓,樓道狹窄,梯級高陡。敲開門,一個不到20平方米的小房間乍現。

  聽到有客人來訪,同住的男孩感到羞赧,迅速躲進洗手間。屋內不是一般的淩亂,一張小床佔了客廳的一半,其餘空間塞滿了各種雜物。

  客廳一端的左邊,在床頭處用簡易木板隔出了一個不到1平方米的空間,算是廚房;右邊是同樣大小、轉身都困難的洗手間。客廳的另一端歸王曉軍和另一個男孩唐宋共同“享有”。一張小小的雙層床擠在墻邊,幾乎沒有可以下腳之處。

  26歲的王曉軍來自廣東開平,三年前畢業于廣東教育學院,現在荔灣區一所民辦小學任教,“每個月到手有2500元左右。”

  每個月房租1100元,加上水電費,每人分攤400元。每天他都和同事步行上下班,省下了交通費。

  三個男孩相依過著集體生活,白天學校管早飯和午飯,每個月交100元的伙食費;晚上他們會約著在附近吃盒飯,“八塊五,定價”。盒飯實在吃膩了,三個人會輪流做東,花個幾十元在小飯館裏叫幾個小菜。“嚴格控制,每個月只能兩三次。”

  老西關的生活成本顯然更讓曉軍感到滿意。除去房租、伙食費、手機費、上網費等,他每個月會寄500元回家,最後能留到手裏花費的不過數百元。最近,曉軍戀愛了,女朋友是他的同事。“用來拍拖的錢,最多600元。”

  每天傍晚,穿行于那些橫街窄巷,曉軍偶爾也會想想,在廣州紮根的夢想到底離自己有多遠。“白雲區有樓梯房,36平方米,27萬元。”這讓曉軍茫然的心忽然有了盼頭。“但房價會等我嗎?”他笑著搖搖頭。

  曉軍第一個人生期望是在兩年後轉入公辦學校,“每個月有5000元”。

  小胖子唐宋和曉軍一樣,是同一所民辦小學的體育教師。他睡在曉軍的下鋪,壯碩的身軀每天都要蜷縮在那張小小的雙層床裏。

  在曉軍眼裏,唐宋的生活太“宅”。課餘,除了躲在過於狹小的房子裏上網,他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和曉軍不同,畢業于湖南師範大學的唐宋在本地基本上沒有任何朋友。“只認識學校的同事,其他人我不想也沒機會打交道。”剛來工作的時候,學校裏的男孩們還會相約著打打球,工作時間長了後,各種壓力紛至沓來,大家連打球都沒有時間。

  這讓唐宋感到很失落。於是小夥子只能天天待在小房子裏,打打遊戲,上上網,打發過於寂寞的時光。

  在同住的人眼裏,唐宋的家庭算是比較“有錢”。小夥子老家在株洲,父母都是城裏的職工,即使將來退休也有保障,因此他沒有太大的養家壓力。

  來廣州工作是唐宋自己堅持的,他也不覺得目前這種生活狀況很委屈自己。“在大城市工作和在小地方就是不一樣”,唐宋的直觀感受就是,“在這裡幹出成績,可以迅速被體現,反響會大。”

  “宅”在小屋裏時,唐宋也不總是在上網玩。他有自己的理想和方向,“我最希望自己能親手帶出一支學生籃球隊來,但目前在民辦學校,學校也明確表示暫時還沒有資金組建。”

  唐宋深信,如果這個理想還有實現的希望,那麼在廣州一定比在老家更能接近目標。

  “我想給自己幾年時間,等到30~35歲左右吧,如果還不能實現理想,我就放棄回老家。”

  回鄉,意味著有父母的照顧和陪伴,也意味著能迅速擺脫這種群居生活,也許還意味著與“成家”更短的距離。但是在唐宋心目中,這一切都暫時比不上一個仍在遠方的理想。

  盧建東一家住在王曉軍的樓上。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是這座小樓的生活核心。每天下班後,小樓裏的單身人士們都喜歡到頂樓的盧家坐坐。

  三口之家的房間是個小套間,夏天十分悶熱,房東照顧他給了每個月650元的價格。這是一個讓人羨慕的價錢。

  盧建東和妻子田樹蓉都在小學任教,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不到6000元。但生活水準要比單身漢們高一點——至少有條件自己買菜做飯。

  不過,家庭的生活成本也與日俱增。孩子要上幼兒園了,每個月600多元的費用。

  田樹蓉常常會想起自家在湖南益陽的100多平方米的大房子。對自己將來要回湖南老家這一點,田樹蓉頗為明確。“攢夠了錢,我們就會在長沙買房子。生活,還是在長沙更舒服。”

  盧建東是70後,畢業後,他和妻子先後在長沙、東莞、廣州等地任教,一直沒有安定下來。“我們想趁著年輕多走些地方,為將來的生活早作準備。”

  盧建東居住著的這座小樓是附近有名的“教師樓”。整條巷子裏,大部分房子都被隔成一個個二三十平方米的小房間,租給從各個方向趕來,從事各行各業的低收入的80後大學畢業生。街坊們樂於把房子租給大學生們,因為他們文明、安靜,社會關係簡單。

  “在廣州這樣的大城市裏,"80後大學畢業生低收入聚居群體"會是長期存在的現象。”廣東省社科院社會學與人口學研究所所長鄭梓楨説,一個城市對居民生活的解決能力,要與其經濟發展水平相協調,而這個過程不可能一步到位,只能一步一步來。

  “我早已經注意到這個現象,並且觀察已久。”鄭梓楨認為,早在上個世紀90年代中期,就已經出現比較明顯的“80後大學畢業生低收入聚居群體”跡象。“上個世紀90年代末的高校擴招潮,凸顯了這個問題。”

  “擴招使高等教育從精英化走向大眾化,大學畢業生本身的社會角色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們的前程不再如父輩般通暢。和父輩相比,同樣是大學畢業生,但現在每個個體都覺得自己的前程忽然變窄了,就業的機會少,適合的崗位少,通路少,而工資低了,住房價格卻又升高。新一代的大學畢業生,往往看不到自己的發展前途,再也不是為發展而奮鬥,而首先要為生存而奮鬥。”

  在鄭梓楨看來,如今的大學畢業生的定位早已被改變為“有知識有文化的普通勞動者”。“因為擴招,過去可能不能進入高校的青少年現在可以了。現在受高等教育的人多了,你的價值自然就發生了改變,要面對社會上各個階層的角色,而不再是過去的優質就業機會。”

  “這也是市場經濟體制發展自然産生的一種調節”,鄭梓楨認為,大學生就業同樣要有明確的市場競爭意識。“用市場行為來選擇,你有能力,畢業後就去做公務員,不夠就做老師,再不夠就做工人。市場的選擇是公平的,不接受也要接受,這是種客觀的變化。”

  “對於整個國家來説,這是好事也是趨勢。各個城市提供必要的基本公共服務,剩下的就需要人才自己參與市場競爭。你在這場戰役中打勝,你就能在城市裏留下來,成為這個城市的人才;而你要是能力不夠,或者不能適應城市的生活,我們也鼓勵你轉戰二三線城市。廣州深圳不行,你能不能考慮去中山,再不行,能不能去韶關、清遠?國家也可以採取一些經濟手段,吸引人才往邊遠地區流動。”

  “總之,如果你能力不夠又堅決不願離開,那麼你就必須對你自己的生活質量作出選擇——去工資稍低的崗位,向下流動。”他説。

  “交給市場去決定,對於個人來説難免會有陣痛,但是對於國家的發展來説,這是正路。事實上,如果把眼光放開,哪個行業不存在低收入群體?我們教授可能也有低收入群體,你能力不夠就只能在比較差的高校任教。要看到的一點是,市場競爭只會排斥個體,而不會對整個群體進行排斥。如果是對整個群體的排斥,那就是一種歧視。”

  “比如一個城市就不能排斥農民工群體,而是用種種手段讓他們有通過努力而進入的條件。”鄭梓楨認為,推動社會流動的最好手段就是教育,這是在給所有人提供參與競爭的可能和基礎。

  “對於大學生而言,必須培養市場競爭意識,如果過去沒有,就現在開始培養。國外也沒有大學生一畢業就能買房子的,過去的時代已經過去,每一個人都必須接受這種社會角色的調整。調整過程中可能會遇到困難,生活會變得不如意,但不能指望馬上被解決,我們只能説朝著改革的方向努力。”鄭梓楨認為,對於當今的中國而言,這是必須經歷的陣痛。

  “80後大學畢業生低收入聚居群體”有許多特點:高智、弱小、群居。他們主要聚居地是國內各大城市。

  他們擁有較高的智商和知識水平,畢業後無法找到工作或工作收入很低而聚居在城鄉接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