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的一生就那樣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中睡覺。在它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就是它死掉的時候。——《阿飛正傳》

　　很多人認為，這句臺詞是對張國榮一生的隱喻。但《阿飛正傳》的導演王家衛卻説：我不認為他(張國榮)是一隻鳥落了下來。離開那麼多年，大家都還記得他。他其實是一直在飛。

　　三月春花漸次醒，迢迢年華誰老去，而張國榮的容顏，卻永遠定格在了十三年前的那一瞬間。與張國榮合作過的那些人，他們之前發生過的那些事，也因為這個特殊的日子，重新勾起人們那一抹淡淡的、傷感的回憶。

　 與陳凱歌：惺惺相惜

　　陳凱歌至今每當回憶起張國榮，依然經常提起那個浪漫又感傷的瞬間：“電影(《霸王別姬》)拍完，在他(張國榮)走後不久，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他穿著戲裝長衫，微微笑道説‘從此別過了’。我一瞬間驀然醒來，眼角竟有淚流出。”

　　《霸王別姬》被譽為陳凱歌電影作品的巔峰。對於塑造過無數經典形象的張國榮來説，這又何嘗不是一個巔峰。至今，那首《當愛已成往事》依然深深觸動著無數觀眾的心。很難説，是陳凱歌成就了張國榮，還是張國榮成就了陳凱歌。

　　陳凱歌依舊記得第一次見到張國榮的情景。純凈，是他對他的第一印象。“當我跟他(張國榮)坐在一塊的時候，就覺得他有一種標高出世的感覺。這人一點都不諂媚，他很自然，很真實，這是能從眼睛中看出來的。當時的香港那是花花世界，錦繡乾坤，一個人能在那個地方那麼乾淨，那你還要他什麼呢。”

　　《霸王別姬》的輝煌之後，陳凱歌又為張國榮量身打造了另一部電影——《風月》，卻無法再複製前者的輝煌。也許是雙方都有些用力過度了，反而力有不逮。但在這部電影中，張國榮飾演的鬱忠良和《霸王別姬》中的程蝶衣有著一個相同點，就是做人的極致。愛到極致，也恨到極致。這與現實中追求完美的張國榮也有幾分相似。也許這也正是陳凱歌對張國榮的了解吧。

　　多年以後，當陳凱歌拍攝電影《梅蘭芳》時，不少人會想，如果張國榮還在世，他是不是扮演梅蘭芳的不二人選?

　　斯人已逝，對於陳凱歌來説，提及於此，也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與王家衛：相生相殺

　　在張國榮離世10週年紀念日時，王家衛曾在微博中寫道：“我想我不會拍一個張國榮的傳記，或者是找人去演張國榮，因為我想他是唯一，也是不能取代的，他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

　　張國榮參演過王家衛的《阿飛正傳》、《東邪西毒》、《春光乍泄》，每一部都是經典。

　　張國榮説王家衛很懂他，王家衛説張國榮是為電影而生的。兩個人對電影藝術都有著極致完美的追求。在這一點上，可謂是子期遇到了伯牙。但兩個人又同樣都極富個性，且對藝術創作瘋狂般著魔，當意見不同時，自然易生分歧。

　　王家衛的控制欲非常強。張國榮顯然也有自己演戲的方法。張國榮在拍攝王家衛的電影時檔期一次次被拖延，更在拍攝《春光乍泄》時染病異鄉，病重到甚至想好了身後事。

　　“在阿根廷拍完這部電影(《春光乍泄》)的時候，我再次下決心：我再也不和王家衛合作了!”張國榮像孩子般宣言。

　　但其實往往，越是“相愛”的人，才越容易相互折磨。

　　日本記者志摩千歲在《張國榮的時光》中説：Leslie比任何人都肯定並且尊敬王家衛導演，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但因《春光乍泄》的拍攝進度問題兩人之間産生了很大的意見分歧，並且依然心存芥蒂也是不爭的事實。不過你也從他的言談話語之間可以感覺到他和王家衛導演那種難以形容的親密感情。我想他們之間就好比是交情太好所以吵架的兄弟吧。

　　張國榮去世多年，《東邪西毒》終極版上映時，王家衛説：“這部電影像我的一個孩子，當初沒有好好對待他，後悔，現在做一點補償。”

　　也許，這話其實是王家衛想要對張國榮説的吧。

　　與梅艷芳：生死相隨

　　最近正在上映的電影《緣分》，是張國榮與梅艷芳的第一次合作，也是張國榮與梅艷芳緣分的開始。

　　曾經有人問過張國榮，你最滿意的電影作品是哪一部?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胭脂扣》，因為可以和梅艷芳一起演戲。”

　　據説最初是梅艷芳相中了李碧華的小説《胭脂扣》，並提議由張國榮扮演十二少。但當時張國榮已經離開老東家華星，兩人合作很難。梅艷芳於是以她為張國榮所在的公司拍一部電影為條件，換張國榮來演《胭脂扣》，由此成就一部經典。

　　一部《胭脂扣》，扣出張國榮和梅艷芳今生的情緣。在戲中，他是情癡卻懦弱的十二少，她是擅風月卻更重感情的如花。她先他而去，在另一個世界苦等了五十年。

　　在戲外，他卻先她一步而走。她還清楚得記得曾經的諾言：“如果我到四十歲還沒有嫁出去，你娶我好嗎?”卻不想他走那年，她剛好四十歲。無論在戲裏還是戲外，他似乎都未能兌現他的諾言。

　　其實現實中，兩人的感情更似是兄妹。1999年，張國榮接受採訪説，梅艷芳怕黑，我就陪她一起，甚至同床而眠。兩人要是一起出行，我就訂兩間可以打通的房間，打開房門就可以照顧對方。

　　2002年，在梅艷芳極夢幻演唱會上，他們最後一次合作，梅艷芳這樣介紹張國榮出場——特別嘉賓張國榮!我生命中唯一的好朋友!

　　2003年，張國榮去世的消息傳來，梅艷芳把自己關在家裏為他誦經，泣不成聲。在張國榮去世的8個月後，梅艷芳也離開了。電影中的劇情在現實中被反轉重演。

　　正如網友所説：逝去了一個時代。

　　上世紀80年代末，張國榮的歌唱事業正處於巔峰，他卻急流勇退，宣佈退出歌壇。事後，他解釋説：“那時是巔峰期，那個時候告別，會讓每一位聽眾朋友記得我。”

　　十三年前，張國榮選擇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不知是否有著同樣的想法。不論怎樣，他都已定格在了每一位觀眾心中，在他盛開得最絢爛的時刻。正如張國榮歌中所唱：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孤獨的沙漠裏，一樣盛放的赤裸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