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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cebook讓我們更孤獨嗎?

發佈時間:2012年05月11日 15:22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三聯生活週刊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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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9月30日,德國漢堡城鐵禁酒令實施前,青年們在Facebook社交網站上發起“最後一喝”大規模聚會,吸引了數以千計的人參加

  技術最吸引我們的地方,正是我們最脆弱的一方面。我們都很脆弱——我們很孤獨,卻又害怕親密的關係。所以我們發明出社交網站和“社會性機器人”這樣的技術,使我們可以在不需要真正友情的情況下,體驗被關心和陪伴的幻覺。——謝麗圖爾克(Sherry Turkle)Facebook讓我們更孤獨嗎?

  最近,《大西洋月刊》的一篇封面文章《Facebook是否讓我們更孤獨》在美國引起了很大的爭議。小説家史蒂芬馬奇(Stephen Marche)在文章的開頭,講了一個老太太的故事。

  伊薇特威克斯(Yvette Vickers),《花花公子》的前模特、好萊塢B級片女明星,在加州的家裏孤零零地死去。一年後,老太太風乾的屍體才被鄰居發現,經法醫鑒定死於心臟病。她沒有孩子,沒有宗教小組,沒有任何直接的社交圈。在她死之前,沒有給任何家人或朋友打過電話,而是與通過網絡找來的“粉絲”在通信。在她死去的消息發佈後兩個星期之內,就成了Facebook上的熱門人物,16057個Facebook帖子和881條Tweet都在討論她的死亡。

  史蒂芬馬奇説,老太太年輕時經常演恐怖電影。現在她的死成了新時代的恐懼符號:對孤獨的恐懼。

  3月18日,一個叫“走飯”的女孩在新浪上發了一條微博:“我有抑鬱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沒有什麼重要的原因,大家不必在意我的離開。拜拜啦。”

  幾天后,我們才知道,這個女孩叫馬潔,“90後”,南京高校學生,2012年3月18日自殺。翻閱她過去的博客,你會發現,她一直在微博上求救,只是我們沒有“聽到”而已。

  我想緊緊抓住你的手,而不是我的鼠標。

  我寂寞得如同一個壞掉的馬桶。

  我是不是失蹤了,為什麼你們都不在身邊。

  世上只有一個我,是瀕危動物,死了就沒有了,可是依然不值錢。

  對她而言,是孤獨導致了抑鬱,還是抑鬱導致了孤獨,已經難以辨清。但孤獨與抑鬱,顯然在她身上形成了一種可怕的惡性循環:越抑鬱,越孤獨,越孤獨,越抑鬱。

  在這個女孩的自殺事件中,網絡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我們當然不能為她的死而指責互聯網,但至少讓我們警惕,就情感慰藉而言,我們對於網絡的期許也許太高——在她的微博裏,不是沒有人安慰她、鼓勵她,只不過一句話所能給予的情感支持,對一個嚴重抑鬱症的女孩來説太輕薄了。如果她當時尋求的是真實世界中真實情感的支持,會有什麼不同的結局嗎?

  孤獨是什麼?

  羅素形容“孤獨”,是一個人戰栗的目光瞥過塵世的邊緣,直透那冰冷而不可測的無生命的深淵。

  孤獨是現代人的基本特徵。幾乎每個人都會在生命的某個時刻體驗到孤獨襲來的痛楚。它可以是簡單而表面化的,比如成為球隊裏最不可能上場比賽的球員,或者派對上永遠坐在角落裏的女孩;也可能是尖銳而劇烈的,比如失去了配偶或者親密的朋友。

  在《孤獨:人性與社會聯絡的需求》一書中,進化心理學家約翰卡喬波(John T. Cacioppo)將孤獨比喻成“饑餓”,它們都是身體發出的一種預警信號,提醒你某種匱乏的存在。

  我們需要攝入合理的血糖,作為新陳代謝的能源,從事生命體的各種活動。當血糖不夠的時候,我們會感到饑餓,這是信號,提醒你該吃點東西,補充能量了。如果你無視這個信號,我們會耗盡能量,甚至沒力氣去尋找食物,這是致命的。

  孤獨及其造成的痛苦、不安所警示的匱乏,不是卡路裏,而是連接。它提醒我們遠離群體、失去聯絡的危險——在漫長的進化中,人類的祖先是依靠社會合作,而非個人的能力,才在殘酷的競爭中生存下來的。大部分神經學家都同意,人類大腦皮層的進化,不是為了發展音樂、數學,或者任何一種個人的天賦,而是為了處理複雜的社會信息,以保證群體的生存——如果沒有群體的合作,我們無法打敗危險的野獸,也無法繁衍自己的後代。所以,當你感到孤獨的時候,是進化的古老機制在警告你,重新加入人群,否則就要付出代價——高血壓、心臟病、肥胖、缺乏鍛鍊、吸煙、酗酒,甚至老年癡呆症,這些都與孤獨有關。孤獨的長期負面效應之一是損害大腦的自製力。

  對於這種匱乏的信號,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應對方式。

  有些人對孤獨天生具有較高的耐受力。他們喜歡獨處,在人群中反而覺得不自在。有些人則是天生的交際專家,只有在人群中才能感覺到安全。這與基因有很大的關係。2005年,美國和荷蘭聯合進行的一項雙胞胎研究表明,與神經質、焦慮一樣,孤獨不僅是缺乏社交造成的結果,更有植根于基因之中與生俱來的成分。

  西方最著名的離群索居者是梭羅、華茲華斯、梅爾維爾等。梭羅在哈佛受過教育,卻跑到當時最荒涼的瓦爾登湖邊隱居,自己蓋房子、捕魚、打獵、種菜,像原始人一樣生活;華茲華斯與妹妹隱居在昆布蘭湖區和格拉斯米爾湖區,與世隔絕;梅爾維爾長年在海上漂泊,一生潦倒不得意。但對這些人來説,孤獨恐怕不是什麼難以忍受的痛楚,反而是刻意尋求的境界。比起同類,山川草木更與他們性情相投,大自然才是人生歡樂和智慧的源泉

  但是,作為天生的社交性動物,我們絕大部分人更渴望的是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係——靠近一個人,被理解,被關注,被愛。

  社交網絡的承諾

  網絡的本義是消除孤獨。從互聯網誕生之初,就許諾我們一個無國界的烏托邦。剛剛知道“六度空間”理論的時候,我們覺得整個世界是向你打開的——只要通過6個人,地球上任何兩個人之間都可以建立聯絡。那是一種巨大的幸福感——孤立的個人能夠相互交流,文藝青年可以找到靈魂伴侶,同性戀青年不再覺得自己像怪物,每一個人都不是局外人。

  到Facebook和微博的時代,社交網絡的目的,是連接所有人——一個以你為中心組建起來的龐大的社交群,意味著更多的社會資本,有著巨大的價值。但在這樣無所不在的連接中,我們的孤獨感似乎並沒有減輕,很可能反而加重了。為什麼?

  孤獨是一種內心深處的感覺,它與連接的人數或頻率無關,而與連接的質量和意義有關。你可以在高朋滿座的喧嘩中仍然感到深刻的孤獨。婚姻會減輕一個人的孤獨感,但前提是你的婚姻是幸福的,否則婚姻只能讓你更孤獨。信仰也會減輕一個人的孤獨感,前提是你的上帝是一個抽象、溫暖的存在。

  技術傾向於簡化生活中一切複雜的事物。人類的關係豐富、複雜,需要技巧、精力和耐心才能處理。但在網絡時代,我們最缺乏的是耐心,而最吝于付出的是注意力。所以,社交網絡在擴大社交群體的同時,不可避免地導致人際關係的扁平化和膚淺化。分手的情侶只需在主頁上輕輕點一下“刪除”,就可以讓對方在自己的世界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你能跟刷來的“粉絲”推心置腹嗎?

  人的天性是珍惜那些得之不易的東西——千金易求,知己難得。

  美國的一項調查發現,一個人的“知己”數量從1985年的2.94人降低到2004年的2.08人。同樣,在1985年,只有10%的人表示沒有一個人可以討論生活中的重要問題,15%的人表示只有一個這樣的朋友。到了2004年,這兩個比例分別升至25%和20%。

  在《一起孤獨》中,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的女教授謝麗圖爾克認為,社交網絡對於友誼的侵蝕,主要是通過將“對話”(conversation)簡化為連接(connection)——在網絡的連接中,我們永遠期待更快、更簡單的回應。為了得到最快的答案,我們只問最簡單的問題。而對話是慢慢展開的,它需要耐心與技巧,花時間去體會對方神情動作中微妙的變化,從對方的視角看待問題。最重要的是,我們真的需要面對面,聆聽彼此,包括那些無聊的細節。因為正是在結巴、遲疑、詞不達意的時候,我們才向對方展現出真實的自我。而當我們回憶起一個朋友的時候,最動人的往往不是他的一句話,而是他的某個眼神、某個肢體小動作。

  瑞士心理學家皮亞傑在研究兒童的心智發育時發現,在8歲之前,小孩子沒辦法從別人的視角看世界。我們最終都會成長,脫離那個階段,學會理解、揣度對方的心意。但在社交網絡時代,我們的心智似乎重新向兒童靠攏。所有社交網絡的設計都是基於“自我中心”的。你的廣播,你的相冊,你的“粉絲”、你的審美趣味(喜歡的音樂、電影、電視劇)、你加入的小組……一切都是關於你。

  一個人在社交網站上等待回應的心態,像極了一個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關注。孩子總是高估別人對自己的興趣,所以他們發明出想象的觀眾。人們在Facebook、微博上不斷更新自己的狀態,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傾聽一樣。

  在心理分析的傳統裏,自戀並不是一個人多麼愛戀自己,而是他/她如此脆弱,必須不斷得到別人的支持與讚許,才能肯定自我的存在。技術也許沒有導致,但必然在一定程度上鼓勵了這種心智習慣——一種感覺必須經過別人的印證才能成立,甚至成為感覺本身的一部分。

  我們在社交網絡上的種種行為,無非是為了讓自己“被看到”。在別人的目光中,確認自我的存在,得到理解、關注與愛。被愛的感覺,比其他任何東西都能提高人的熱情,哪怕它很可能只是一種錯覺或一廂情願。為了得到肯定和印證,我們處處展示最好的自我。存在變成了表演——曬幸福的,曬恩愛的,曬豪車豪宅的……種種表演,一旦沒有得到回應,就陷入巨大的失落或者焦慮之中。

  走在世界的各個角落,你都會看到同樣的景象:人們通過鍵盤和小小的觸摸屏連接在一起,但每個人都在自己的泡泡裏。我們並不想要真正靠近一個人,他人的目光只是支撐我們脆弱的自我感的工具。

  心理學家一直懷疑,社交網絡使人變得更自戀。不久前,西伊利諾伊大學的一項研究第一次證實了二者之間的直接關聯。研究者跟蹤294名學生的Facebook使用習慣,年齡在18~65歲之間,並測量了自戀性格中“社交擾亂性”的兩個層面——誇大型暴露癖(GE)和自命不凡/壓榨欲(EE)。GE包括自我陶醉、虛榮、優越性、暴露癖傾向。這種人經常説一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不能忍受被忽視,也不錯過任何自我宣傳的機會。EE則包括“一種自認為值得尊敬的感覺,以及操縱和利用他人的意願”。

  實驗結果表明,GE得分越高,Facebook上的朋友數量越多,有些超過800個以上。在GE和EE上同時得分越高的人,在Facebook上越容易接受陌生人的交友請求,也更可能尋求幫助而不提供幫助。

  研究者認為,除了手機和社交網絡之外,美國年輕人的自戀傾向很可能還與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美國推崇的自尊教育有關。別的國家是否也如此,還沒有得到研究的證實。但英國人已經開始抱怨,越來越多的英國年輕人從美國那裏感染了自戀症。

  在《Facebook是否讓我們更孤獨》一文中,作者還提到了瑞典的一項長期跟蹤研究顯示,年輕時的自戀程度與年老時的孤獨程度呈強烈正相關。或許這會給很多人敲響警鐘。

  獨處的終結?

  不久前,謝麗圖爾克在TED的演講中提到,有一次,她走進一家療養院,看到一位失去孩子的婦女正在對著一個小海豹形狀的機器人説話。這個機器人看上去像在看她的眼睛,聽得懂她説話,很多人都在稱讚這個技術很棒。那是她自己的實驗室裏研發的機器人,本意也是為了陪伴和撫慰老人的孤獨。但她覺得那是她15年工作裏最複雜、最糾結、最不是滋味的時刻——一個人居然在試圖讓一個對人類的生活軌跡毫無感受的機器理解她!那個機器人只是完成了一場很棒的表演。它不用面對死亡,也根本不懂人生。

  我們不是第一次在技術的繁華背後看到讓人悚然心驚的荒涼。如謝麗圖爾克所説:“技術最吸引我們的地方,正是我們最脆弱的一方面。我們都很脆弱——我們很孤獨,卻又害怕親密的關係。所以我們發明出社交網站和社會性機器人這樣的技術,使我們可以在不需要真正友情的情況下,體驗被關心和陪伴的幻覺。”

  當笛卡兒説“我思故我在”的時候,獨處與冥思是對自我的探索,以獲得自我的完整性。現在,我們如此習慣於連接狀態,以至於獨處變成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只有幾秒鐘,人們也會變得焦慮、恐慌、坐立難安,隨時準備掏出手機,分享關於自己的想法與情感。以前的情況是,“我有了一個想法,我想打電話告訴別人”;現在則是“我想要有個想法,所以我需要發短信告訴別人”。

  網絡時代的價值觀是“我分享故我在”——我們並不想在真正親密的意義上靠近一個人,但一旦斷開連接,切斷分享,自我也隨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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