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殷燕召

　　“金絲楠價比黃金，最貴的一張桌子達到3億元”，“在清朝乾隆年間，1克金絲楠木價值等於10克黃金”，“清代權臣和珅，就是因為用楠木造房子，才被嘉慶皇帝賜死”……

　　自2011年以來，有關金絲楠投資與收藏價值的各類説法甚囂塵上，金絲楠既“名貴”又“稀缺”，大有取代紫檀與黃花梨而成為名木之王的勢頭。面對這股突如其來的金絲楠熱潮，圍繞金絲楠産生的各種概念是否真實可靠呢？

　　木材，遠未價比黃金

　　古典傢具收藏家王世襄的《明式傢具研究》中，將傢具木材分為兩類，第一類硬性木材，包括紫檀、花梨、紅木等6種，第二類非硬性木材，則有櫸木、楠木、樺木、松木等十數種，楠木中常被用作建築及傢具材料的有雅楠和紫楠，紫楠別名金絲楠。

　　據中國傢具協會介紹，金絲楠在木材標準中歸為楨楠屬，世界範圍內共94種，在我國有34種，生長分佈的地域，差不多遍及了南方各省。與黃花梨、紫檀等名貴硬木高達數百年的生長期不同，楠木在自然野生林的環境中只需要60多年便能成材使用，而人工種植林則只需要30年左右即可成材。因為楠木生長週期相對較短，而且後期生長迅速，因此國內南方大型林場中多有種植。楠木在歷史上作為民居、廟宇以及棺木用材，使用廣泛，因此舊料在民間也存量較多。

　　中國傢具協會傳統傢具專業委員會主席伍炳亮説：“楠木價格一直比較平穩，資源供應也比較充足。近期木材價格，上等的金絲楠拆房老料每噸價格為7萬-8萬元，中等料每噸3萬-5萬元，一般等級價格每噸1萬-2萬元。目前，最優質的金絲楠陰沉木，價格為每噸10萬元左右。”

　　2011年底，嘉德秋季拍賣舉辦了古典傢具專場，其中公認有清宮禦制背景的“清乾隆紫檀雕西番蓮慶壽紋寶座”，以5750萬元成交。中國傢具協會傳統傢具專業委員會副秘書長鄧雪松認為，古典傢具的文化價值、藝術價值世界公認，但迄今為止還沒有出現一件古典傢具拍賣過億元的情況。就目前市場看，“一件金絲楠桌子價值3億”的説法，是人為誇大傢具工藝與材料，屬無稽之談。而所謂“清朝乾隆年間，1克金絲楠木價值等於10克黃金”的説法，更不可信，當時楠木這類“柴木”，一般按體積不按重量買賣，而且清代的重量單位根本沒有克的概念，價格的例證根本沒有來源。

　　使用，並非皇家獨享

　　據《清史稿》記載，清代嘉慶皇帝宣佈權臣和珅的20條罪狀，第13條是“所鈔家産，楠木房屋僭侈逾制，倣照寧壽宮制度，園寓點綴與圓明園蓬島、瑤臺無異”。那麼，在清代金絲楠是否為“皇帝獨享，民間擅用會引來殺身之禍”呢？原故宮博物院文保科技部主任曹靜樓表示：“和珅的第13條罪狀，不是因為用楠木建房屋，而是他的房屋佈置、裝飾倣照皇家，僭越制度。在歷史上，金絲楠主要為建築用材，現存的明代建築中，故宮的欽安殿、十三陵大殿等都有使用，還廣泛用於古代建築的窗扇、隔段、墻板以及漆木傢具。另外，因楠木具有耐腐的優點，也是棺槨的首選用材，有‘壽木之王’的美譽。在甘肅、湖北、四川等地，廟宇、祠堂、民居中有很多楠木構件，至於棺槨用楠木的就更多了。在古代典章中沒有發現把金絲楠作為皇宮專用木材，民間不能擅用的記載。”

　　在清代宮廷，金絲楠傢具又處於什麼地位？故宮博物院研究員胡德生介紹，清代宮廷傢具主要以紫檀、黃花梨硬木傢具和髹漆傢具為主。金絲楠木性較軟，容易損壞，因此用它製作傢具時，一般都用它作胎，外面再貼金或上漆，以及包上紫檀等硬木做成包鑲的傢具。單純以金絲楠製作的傢具，如果不加以髹漆裝飾，在宮廷傢具中級別是比較低的。清式宮廷傢具的代表是紫檀，在康、雍、乾三朝對於紫檀的使用要求極為嚴格，尤其是乾隆，對紫檀傢具用料的多少都會御筆親批，這在宮廷內務檔案中有明確記錄，因此清宮“御用皇木”非紫檀莫屬。金絲楠只是建築級別的用材，與紫檀、黃花梨的價值相比，就像玻璃珠子和鑽石的差異。

　　故宮博物院古舊傢具修復專家關毅表示：根據清點和修復故宮博物院傢具實例來看，金絲楠只是作為傢具的木胎以及紫檀、黃花梨傢具的輔料，例如背板隔板等。不加髹漆，單純使用金絲楠來製作的傢具極少，其工藝水準和級別根本不是帝王專享的級別。任何歷史時期，只要是用於建築的材料，肯定是資源充裕，價格相對低廉的，這是個非常簡單的常識，金絲楠也是如此。

　　收藏，難成投資新貴

　　傢具是收藏的一個重要門類，作為非硬性木材的金絲楠，是否適用於製作古典傢具並收藏呢？伍炳亮指出：“金絲楠材質比較軟，榫卯複雜的傢具，或者承力較重的傢具，例如架子床或交椅等，如果使用金絲楠製作，就很容易損壞。明代髹漆傢具就有一部分是使用金絲楠做木胎，外面刷漆再經過描繪裝飾完成的，這類傢具傳到現在完整的很少，就是材質硬度不夠，榫卯的耐用和結實程度不足的原因，也説明使用非硬性木材製作古典傢具的局限性。中國傳統傢具的代表是明代的黃花梨傢具和清宮紫檀傢具，這兩類傢具的藝術價值是舉世公認的。金絲楠作為一種物美價廉的木材，主要用於建築材料、棺材以及普通生活實用器的製作。購買金絲楠古典傢具應參照楠木木材市場的價格來進行判斷，例如最貴的金絲楠陰沉木每噸價格10萬元，大約可製作6張三圍板羅漢床，則每張羅漢床木材成本價格為16000元左右，通過這樣判斷，就能把握準確的市場行情，避免盲目投資的風險。”

　　王世襄的《明式傢具研究》中記述：同一木材，色澤和紋理時有差異。例如同是紫檀，有的黝黑如漆，有的深紫，有的紫中帶紅，有的卻褐灰而微呈綠意，乃因久經日曬，原來打的蠟已無存，如重新燙蠟，色澤又會變深。又如同是黃花梨，有的紫紅，有的紫黃，有的色淡接近正黃，有的有黑色條紋，有的有旋轉及斑眼花紋等等。再説，同是一根圓木，各部位的色澤也不一致。大抵木心的顏色深而艷，越向外，色越淺，至表皮幾成白色。至於花紋，更和取材的剖切有關。

　　鄧雪松表示，現在市場上，普通楠木和金絲楠的價格差別很大，但究竟該怎樣界定“金絲楠”並無統一標準。一般來説，只要顯現金絲明顯的均可確定為金絲楠，但個人感覺不同，標準也就不同。如同王世襄先生記述的那樣，同一種木材，所處環境不同，色澤變化就會較大；切方向不同，呈現出的紋理就不一樣。這更從另外的角度證明，所謂的“金絲楠”不會是皇家專用，難道使用同樣的木材，有“金絲”的就有罪，沒“金絲”的就沒罪？目前市場上的“金絲楠熱潮”，有人為炒作、杜撰史實、虛抬價格等種種誤導，最後受害的還是消費者。建議喜歡金絲楠的消費者，可以以團購的方式直接聯絡木材商，再找專業古典傢具廠生産製作，這樣能最大程度地避免風險。任何炒作出來的“神話”，都是不可能持久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