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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志列的故事其實是一個土鱉中國知識分子,通過開公司在市場上跟老外打仗,最後稱霸中國、衝向全球的故事。如果將這個故事放在“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民企大多起步于産業鏈低端並延續至今”的歷史坐標下,它就成了一道關於“中國製造轉型升級”的鮮活證明題。
陳志列研祥特種兵
□文/本刊記者 曹一方
□/攝影記者 雷 輝
從一幅油畫説起
早春的陽光灑進上海漕河涇研祥大廈,16層的中庭顯得寬敞明亮。在採訪陳志列之前,我仔細地端詳著一幅鋪滿了整面墻壁的油畫。
這是一幅描寫朝鮮戰爭的油畫。朝鮮軍隊居高臨下發起衝鋒,將山坡下的美國軍隊打得七零八落死傷遍野。油畫的風格極為寫實,仿佛一場殘酷的戰爭就發生在你眼前,槍炮聲、喊殺聲和慘叫聲幾乎從畫中透出來,充斥著你的耳朵。
藝術總是人們內心的一種表達。將這樣一幅特別的油畫,挂在中庭最顯眼的墻面上,這又表達著什麼?
今年49歲的陳志列身著筆直的黑色西裝,手拿研祥出品的特種筆記本電腦闊步走來。看出我對這幅畫感到好奇,他帶著一點驕傲的神情説:“這是朝鮮三個功勳級油畫家的傑作,你猜猜花了我多少錢?”
他對我説,他就喜歡看黃種人打敗西洋人。隨即,攝影記者要他以油畫為背景拍照,他拿起研祥的筆記本電腦,把它當成一挺機關槍似的,擺出端槍掃射的姿勢,口中還頗有生趣地發出“突突突”的聲音。
的確,每一個男人的心中,都有一片戰場。
陳志列説,他的故事其實是一個中國知識分子,通過開公司在市場上跟老外打仗,最後稱霸中國、衝向全球的故事。這個故事的另一個版本是,20年來研祥從四五個人的創業團隊,一路披荊斬棘發展成中國市場第一、全球市場第三的國際化大企業。
而這個故事的真正價值,在於它的歷史背景:改革開放以後,中國民營企業的起步大多數是在製造業和服務業。在人們的思維定勢裏,中國民營企業只能做一些“三來一補”的産業,只能做産業鏈低端,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生存。
最初,我問陳志列,從你本身的求學經歷來看,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土鱉,怎麼能夠率領研祥從一開始在技術上達到歐美企業的水平?
陳志列略帶正色地説,這是大家的一個誤區,認為只有留過洋,才能在技術上達到歐美水平。其實,不要忘了我們的“兩彈一星”,也是一群土鱉造出來的啊!
不久前,在人民大會堂舉辦的關於“非公經濟十大典型人物”的報告會上,陳志列作為獲選人物第一個上去發言,題目叫《中國人能夠做到最好》。最後一個發言的,是收購了沃爾沃的李書福,陳志列私下跟李書福開玩笑:“你那個發言乾脆叫《中國人能夠做到最好》之二。”
——是有一種精神力量,驅策著他和研祥在特種計算機領域奔騰不息。
創業本能
1992年夏天的深圳格外炎熱。29歲的陳志列已經連續幾個夜晚,長時間地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呆了。上個週末同學聚會的情景,如不可抑制的海潮一般,一遍一遍沖刷著陳志列的大腦神經。
那是在深圳很普通的一家大排檔,四五位久違的老同學各自掏出自己的名片,陳志列接過來一看,吃驚不小。過去看上去表現平平的同學們,竟然都成了某某總經理、某某董事長。時值鄧公南巡不久,深圳正是這場變革的前沿與中心,各方面機構和人才紛紛來到深圳投資創業,其中以服裝加工和電子産品進出口最為熱門。
陳志列內心有些失落。以往他一直是同學們中間的佼佼者,而現在還在合資企業裏面打工的他,仿佛一夜之間被下海創業的同學們拋下了很遠。
1990年從西北工業大學計算機專業畢業後,陳志列被分配到了北京航空部下屬某設計研究院,從事工業計算機研究工作。一年後,單位和台灣一家從事工業計算機的企業在深圳成立了合資公司,由於精通技術又熟悉市場,陳志列被借調到了深圳。
本以為可以大展拳腳一番,可現實卻讓他不得不低頭。在這個合資企業裏,台灣人的地位很高,而大陸人不論能力有多高、職位是什麼,都好像是二等公民一般。陳志列的上級竟然是一個剛從大學裏畢業服完兵役的台灣人,既不通技術也不懂市場。
一次,陳志列根據中國市場的特性,規劃了一款工業計算機産品呈報上級。然而台灣人的回答卻是:看不懂這個設計,不知道用來幹什麼。陳志列不得不向他們解釋,這款産品應用面很廣,市場的需求點在哪。但台灣人討論了一年半載,還是沒有拍板,直到後來陳志列離職後,台灣人才發現了這款産品的重要性,回過頭來問陳志列該如何設計。
活在這樣一塊玻璃天花板下,陳志列很是鬱悶。舉目看看這座已經沸騰的城市:羅湖已經成為最繁華的商貿中心區;福田正在積極建設核心商務區;南山區正在計劃建設電子科技産業園區……到處都能看到忙碌的身影,到處都能聽到五湖四海的口音。創業的浪潮拍打著每一個未來的英雄豪傑:任正非的華為已經通過代理賺到了第一桶金,並以此向自主研發轉型;史玉柱的電腦産品已經熱銷市場,巨人大廈即將破土動工……
一個同學問陳志列:“你看我們大小也是個小老闆了,你這樣的‘優良品種’也該下海試試啊!”仿佛心中一座壓抑已久的火山猛然噴發,陳志列再也坐不住了。
陳志列創業的決定,遭到了家人和領導的一致反對,為了挽留這個人才,領導甚至提出再開一家分公司,讓陳志列全權操盤。可是,陳志列想得很清楚:第一,中國特種計算機市場還是一片廣闊的藍海,且隨著改革開放帶來的經濟發展,市場潛在需求巨大;第二,自己已經在行業中小有名氣,積累了不少客戶資源,跟華為一樣從代理起步,難度應該不會太大。
心中的火山一旦噴發,便是勢不可擋。1993年夏天,陳志列辭掉了月薪2500元的“金領工作”,拿到了美國IBM特種計算機在中國的代理權,聯合四個同學一起創辦了研祥,研祥即研究生的發祥地。
近20年後,在研祥上海裝修豪華的董事長辦公室裏,陳志列向我回憶決定創業的那一刻,內心深處的那一股按捺不住的呼喊:“在我們這個行業,我覺得大陸人可能比台灣人甚至美國人還強,所以渴望有機會證明一下。”
技術支持式代理商
功成名就之後,陳志列已經被各種機構聘為創業導師,時常被邀請到一些高校裏給年輕人們分享創業經驗。一次,台下一位學子提問:創業時該如何聘用市場總監、財務總監等職位?陳志列笑了笑回答:如果這樣你就別創業了,創業者本身就應該身兼多職啊。
1990年,陳志列來到航空部設計院不久,就遇上設計院的市場部人事變動,領導看到做設計的陳志列腦袋靈光,就把他調到了市場部,可他自己對於市場營銷卻一竅不通。
怎樣才能把産品賣出去?陳志列左思右想。工業計算機行業不比普通計算機,並非面向大眾市場,而是針對那些需要計算機來解決問題的工業企業、工程項目和科研機構。幾乎是從零開始跑市場的陳志列,機靈地選擇了從各個城市的科研所作為首要目標。
他扛著笨重機器,踏上南來北往的火車,看到大一點的城市就下站,然後擠上公交車問售票員,本地最大的研究所在哪。通過研究所這個渠道,他又打通了與這些研究所合作的各個企業單位和項目工程資源。這種沒有確切目的的隨機拜訪,讓他跑遍了大江南北的潛在客戶,也對中國市場做了一個較為全面的掃描。
由於陳志列精通技術,碰到客戶的時候,他能非常透徹地給對方講明,為什麼要花錢買這個産品,它又能為客戶帶來什麼,甚至他還能幫助客戶解決不少技術上的問題。
一次,他來到濟南某研究所,通過招待所的內線電話,找到了相應的科室,正好該科室的兩個領導都在。陳志列不慌不忙地説自己是航空部設計院派來的,來介紹新産品來了。隨即,他圍著機器裏裏外外給對方講解了一整個上午。隔了不到兩周,該研究所就派了一批技術人員來北京考察,買了陳志列的機器。
就這樣短短兩個月,陳志列便賣出了6台設備,創下了研究院的記錄——之後才有領導將他派到深圳的合資公司獨當一面,才有在深圳感受到時代脈搏決定“下海”一搏創立研祥的後話。
1993年,陳志列的研祥已經在客戶當中擁有了不小的知名度。美國IBM公司為了借助陳志列打開中國市場,採取先貨後款的方式與他合作,這極大地減輕了陳志列的資金壓力。
當時,時任副總理的朱鎔基將國營工廠分為三個等級,升級的一個硬指標就是車間生産線的自動化,這就需要工業計算機來完成,再加上全國各地的寫字樓、銀行和加油站等機構也都需要完成自動化升級,這就産生了一個需求巨大的工業計算機市場。
雖然國內跟陳志列一樣從事代理業務的公司有60家之多,但因為市場供不應求,又加上陳志列的團隊比其他公司更精通技術,更能保障客戶的售後服務,所以研祥的業務量節節攀升。創業兩年後,研祥就賺到了3000萬元,成為國內60多家工業計算機代理商的龍頭。
陳志列既通技術又懂市場的成長背景,造就了研祥涵蓋技術支持的銷售模式。正是憑藉這個一脈相承的銷售訣竅,研祥在後來與國際巨頭的客戶爭奪戰中屢佔上風。
目前,研祥的銷售網絡遍佈國內44個城市和海外11個國家,每個網點都會配備銷售人員、技術人員和後勤人員。銷售人員在與客戶的溝通中,經常會帶上技術人員一起,為客戶解決技術難題。這對於研發人員遠在海外的國際巨頭來講,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有一次,華為有一個關於3G基站的大項目。華為與研祥談技術方案時,派出了28個不同細分領域的技術人員。而令華為人吃驚的是,談判桌另一端的研祥竟然也擁有28個對應細分領域的技術人員與之接洽。
雙方的技術人員兩兩對應,不出半天便統一了終端接口、頻率參數等繁瑣的技術規格。華為分管技術的老總向上級反映:“商務條件怎麼談我們不知道,你要再選其他家,我們就搞不定啊。”於是,第二天研祥就拿下了華為這單大項目。
轉型一戰
1996年秋天,陳志列找了深圳一家高檔餐廳,請四個創業夥伴一起吃飯。這是一個決定未來的重要飯局。
當研祥坐上國內代理的龍頭寶座時,與美國品牌的談判話語權逐漸轉移到研祥這邊來,而美國品牌對控制了其大部分渠道的研祥,也産生了戒備心理,雙方的關係隨之惡化。陳志列對此並不擔心,通過代理美國品牌他逐漸發現,研祥在對一些産品線和國內市場的了解深度上,已經超過了國際品牌。
身為渠道霸主的研祥,已經具備了自己做品牌,並與國際品牌過招的實力。陳志列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做研祥自己的産品!只是,他唯一的擔心是,自己做産品需要將賺來的錢幾乎全部砸進去,而創業團隊中幾個人的想法很有可能不一致。
陳志列設下這個飯局,就是為了探一探大家的想法。四個創業夥伴同為研究生畢業,心裏都有一股帶著理想主義色彩的民族情結。酒過三巡,五個年輕人達成一致,放手一搏。
辛辛苦苦賺來的3000萬元,全部投入到了建工廠、搞研發上,陳志列已經沒有退路,而前途亦是一片荊棘。
在普通消費市場,國産品牌與國際巨頭競爭,通常採用價格戰,以低價爭奪市場。但在特種計算機市場,這屢試不爽的一招根本不管用。因為客戶第一看重的是産品的可靠性,因為這關乎到生産線,如果突然出故障,生産線斷了怎麼辦;第二是售後服務,如果出了故障,廠家能不能馬上趕到解決問題;第三才是價格。
在市場中一路打拼過來的陳志列清楚:儘管自己掌握了豐富的客戶資源,並與其保持著良好的關係,但産品性能這個東西卻打不得半點折扣,要讓習慣了歐美産品的客戶們,接受國産的産品,只有在性能上達到甚至超過歐美産品的水平。再者,在技術研發的競爭上,歐美廠商擁有許多知識産權的壁壘,他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後進的研祥,只有一碰紅線,他們就會拿起法律的武器,將研祥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要做就做得比歐美人更出色!”背水一戰的陳志列和研祥人全身心地撲到了研發工作中。1997年春節,近一年沒有週末休息的艱苦工作,讓陳志列疲憊不堪。年三十晚上,家裏吃完餃子後,陳志列躺在沙發上看春晚,可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等醒來一看,已經是初二上午了。
當15年後,陳志列談笑風生地向我講述一段創業史時,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一種怎的信念,能讓一群人廢寢忘食、不分晝夜地奮鬥不止?
1997年秋,研祥第一款自主研發的産品問世。客戶們都傻眼了,如果不看品牌和廠家,這款産品完全就是歐美貨,大到性能指標,小到包裝紙箱,都跟歐美的産品處於同一水平上。
研祥第一款産品的訂單紛至沓來。站穩腳跟後,陳志列用自主研發的産品逐漸取代了代理産品線,最終完成了向品牌廠家的轉型。
一把榔頭的決心
研祥深圳總部大樓大廳的展廳裏,擺著一把普通的榔頭。對於研祥人來説,這把是一種特別的激勵。
1998年,陳志列拿著研祥自主研發的産品,率隊赴德國漢諾威參加國際電子産品展覽。為了搭展臺,陳志列跑到附近的超市裏買榔頭。當地的售貨員問他:“你要質量好的還是一般的?”他説:“當然要質量好的啦。”而後服務員的回答讓他頗感意外:“你要質量好的,就要買我們國産的,進口的質量都不太好。”
這句話深深刺激了陳志列的神經,他把這把榔頭帶回了中國,把這個故事講給員工們聽,同樣也深深刺激了這群有著理工科背景、懷著民族情結的研祥人。“不僅要自己的品牌,還要比歐美人做得更好!”
實際上,在研祥崛起之前,中國的特種計算機行業基本被海外廠家控制。這樣的局面為中國經濟發展帶來了兩大弊端——
第一,海外廠商在大陸沒有研發生産的基地,昂貴的海運費用和關稅,導致其産品價格明顯偏高,客戶無法購買到性價比合理的産品,這就嚴重縮小了國內特種計算機市場的需求量,拖延了特種計算機在中國經濟體中的普及速度,進而延誤中國經濟的發展。
第二,當中國的用戶們完全依賴海外廠家的特種計算機時,自己也就成了別人的傀儡。中國企業的研發路線,只能配合別人的研發路線,可海外廠家永遠不會給中國人提供最先進的技術,中國用戶使用的,都將是別人淘汰的技術。
陳志列和研祥人決心改變這種被動挨打的局面。那麼,土鱉研祥對抗海外巨頭的突破口在哪?為了跑市場足跡遍佈九州的陳志列清楚:突破口就在於,土鱉更懂中國!
絕大多數海外廠家的産品,都是根據國外條件優良的工況設計製造的,但中國的工況環境卻不及國外。比如,在國外,供電電壓嚴格要求在220伏,如果高過了240伏,或低於了200伏,供電部門要負很嚴重的責任;而在中國的現場工況裏,最低有過60伏,最高有過380伏,海外廠家的産品遇到這樣惡劣的工況就很容易壞掉。
抗干擾能力的比拼,就成了研祥與海外巨頭競爭的一大突破口。別人做得好,研祥一定要做得更好,比如,海外廠家的高溫測試標準為40℃下烤機4小時,而研祥的標準卻高達55℃下烤機48小時。
正面決戰的時刻終於到來!2002年深圳地鐵一期計算機控制系統公開招標,研祥和德國巨頭西門子站在了最後的擂臺上。深圳地鐵的工況環境非常潮濕,且電磁干擾非常大。兩家對決的方式是,每家出10台設備,並用鉛皮封閉起來,讓人看不出哪臺是哪家的,然後放在惡劣的工況裏運轉兩周,誰的故障率低,誰就勝出中標。
對決前,一些老工程師按照傳統觀念認為,西門子是世界大牌,怎麼都比國産的研祥可靠。西門子勝出的呼聲很高。而陳志列的心裏卻是又緊張又激動,他知道這是一個絕佳的證明自己的機會,為了這個機會,他已經準備了很久了。
兩周後,檢測結果先是傳出了一點風聲,據説壞了10台設備。陳志列心裏打鼓:如果四六開那就很值得高興,最壞也只能是五五開的平手,絕不能輸給西門子!後來,結果正式公佈:10台出故障的設備裏,西門子佔了9台,而研祥僅有一台!
聽得消息的陳志列一下子激動得從辦公桌上跳起來,終於贏了!當晚他與項目團隊一起設宴慶功,酒喝到一半,大家激動得擁抱在一起大哭一場。這一戰讓研祥在地鐵領域樹立了威名,後來深圳地鐵從二期開始就只用研祥的設備,廣州地鐵從一期開始、北京地鐵從五期開始也都只選擇更加可靠的研祥。
有趣的是,這讓陳志列養成了一個癖好,有時愛去地鐵站的工作間跟站長説:我是研祥的,來看看你們用得怎麼樣?對方回答:挺好啊。然後打開工作人員通道,讓陳志列免費乘地鐵。“這不是省兩塊錢的問題,這就是成就感啊!”陳志列笑著説。
2003年,名聲大振的研祥登陸港交所,徹底解決了融資問題。四年後,研祥以32.68億元的年銷售額坐上了國內特種計算機行業龍頭寶座。
中國人也敢玩“Inside”
那天上午我與陳志列談到了國際化,談到了李書福收購沃爾沃。我問他:這場國際大並購給你最大的啟發是什麼?他沉思片刻後説:從2000年開始考慮國際並購,到2009年拿下沃爾沃,經歷了整整9年。為了一個目標,李書福竟然可以謀劃這麼長遠,準備這麼長久。
一流企業家的一個門檻,即是戰略眼光。
1996年做自己的品牌時,陳志列決定用一個英文名字,這樣看上去更能夠比肩國際品牌。為此他還頗費週折地找到北京外語學院的幾個老外,給了他們幾個備選的英文名字,讓他們通過字面意思來判斷是代表什麼産品。結果,幾個老外在“EVOC”這個單詞後面,註明了電子産品。
花一番心思只為取一個地道的英文品牌名字,這在當時的國內商界並不多見。諸如,華為和中興這樣的巨頭,至今仍沿用著由漢語拼音延伸而來的英文品牌名字。
而若干年後,陳志列帶領研祥第一次登陸德國漢諾威著名的全球電子産品展覽。當老外們看到標誌著“EVOC”品牌的展臺裏,全是黃皮膚黑頭髮的中國人,感嘆:這個美國品牌喜歡雇傭中國人。
雖然是誤會,但陳志列的第一步已經邁出去了:讓世界知道,中國品牌可以與優秀的國際巨頭比肩。而接下來他要做的是:讓世界知道,優秀的品牌也可以來自中國。
在全球科技界,有一個心照不宣的共識:最牛的品牌往往是控制著最高端的技術和最核心的部件,然後通過嵌入將自己的品牌標誌打在其他品牌的産品上,而獲得品牌推廣的效果。比如,英特爾控制了最核心的芯片技術,其他電腦品牌要用它的芯片,就必須在自己的産品上打上“英特爾Inside”的標誌。
2008年,陳志列推出“研祥Inside”戰略,這意味著採用了研祥核心技術的設備,都將逐漸打上研祥“EVOC”的標誌。
中國人也敢玩“Inside”這招?
“老外覺得一個産品你要寫長虹、海爾什麼的都無所謂,只要‘Inside’是我的,我就可以用最核心的技術來壓制你。”陳志列對我説,這個戰略並不是衝著銷售額去的,而就是要讓老外看看,我們有多牛!
實際上,研祥的産品已經滲透到各行各業,關於到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航空航天、加油站機卡聯動、城市軌道交通、石化能源開採、車間生産控制和金融ATM機……在“研祥Inside”戰略下,這些設備都將在醒目的外殼上貼上“EVOC”的標誌。
陳志列説,目前國內第一、世界第三的研祥,要在2017年超越西門子等國際巨頭做到全球第一。為此,他已經把市場競爭的戰火燒到了德國,全由外國人運作的研祥德國分公司,已經把研祥的産品賣給了著名的軍事聯盟北約。
談話接近尾聲,陳志列向我回憶起34年前,他選擇文理科時的情景。當時他文理兩科同樣優異,一家人為他選哪科爭論了好久。結果遇上了北京召開的全國科學大會,“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説法盛行起來。最終,他決定放下自己熱愛的詩詞,選擇了理科。
至今,他還記得當時選理科後,填下的最後一首詞——今學數理就正循,四化譽滿全球。這首詞在他心中馳騁了34年,並且奔騰不息。
鏈結
非經典管理的故事
土鱉、知識分子、技術派……被貼上這些的標簽的老闆會怎樣管理自己的公司?1840年西方工業革命以來,國外公司形成了諸多成熟的管理理論。向來不肯“媚外”的陳志列自有自己“一根筋”管理模式。
2004年,南開大學一位MBA教授將研祥的這種管理模式,與西方經典管理模式進行對比,並將其命名為“非經典管理”。
陳志列坦誠地説,其實他內心深處很嚮往獨裁式的管理,“人性嘛,我巴不得説了就算數。朕有旨接旨!完了你們就跪下。但是為了我們的業務效率,我必須放下個人好惡,嚴格按制度行事。”
淡化層級
研祥強調同事之間必須稱名道姓,不得以“某總”、“某經理”來稱呼。在研祥人看來,這些語言既不涉及工作,又會浪費時間,嚴重耽誤工作效率,同時還會增加上下級以及同事間的溝通障礙,陳志列稱那些情感鋪墊的“人之常情”為令人厭惡的“發嗲”。
員工小陳在研祥北京分公司工作已經1個月了,他很敬佩陳志列,但是始終不得以一睹陳志列的“廬山真面目”。一天,他剛走進公司,就看到眼前一個身材魁梧的人迎面走來,並對自己微笑。小陳鼓起了勇氣,哆哆嗦嗦地叫了一聲:“老大!”此話一齣,陳志列的笑容立刻消失,臉色突變,迅速走到前臺,毫不猶豫地給小陳開了一張罰單。陳志列回過頭來,笑笑説:“我叫陳志列,我不是老大。”小陳這才想起了公司的規定。
罰款文化
任何人接到罰單心裏一定不會高興,但這樣卻能讓研祥人知道公司提倡的是什麼,反對的是什麼,知道在研祥應該如何做事。
有一次,陳志列到北京出差開會,在中午會議休息時,打電話讓員工小馬給自己送一份資料過來,同時叮囑小馬來時一定要帶好錄音筆、照相機和自己一起參加會議。當小馬把材料送來後,卻被主辦方告知下午的會議因故更換場地了,而小馬因為沒有入場券而不能隨同進入。陳志列非常懊悔,只得讓小馬先回公司繼續工作。當小馬剛回到北京公司還沒坐穩之時,卻見手機上陳志列發來短信:“小馬,請給我開一張100元的罰款單,因為我沒有給你落實好參會事宜……”小馬非常認真地到財務領取了罰款單,在“被罰款人”一欄,認真地填寫上“陳志列”三個字。
創業就是挨悶棍不回頭
口述/陳志列
王利芬在創辦優米網之前曾問我:創業最重要的是什麼?我就跟她講:你就往前走吧,腦袋上忽然挨了打,你別回頭看是誰打的。
我的經歷真的是這樣,曾經有不少時刻痛哭流涕,甚至想死的心都有。
當時我們在深圳市南山區開了第一家工廠,擁有自動化的生産線和先進的管理體系,整個看上去很有規模。與此同時,我們正在加緊生産一款在全球範圍內都是最新的産品,準備搶先推出,奪取定價權。
然而,一個政府部門的科長接到線報,説我們工廠生産假冒偽劣的三無産品,很可能是深圳市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造假案。很快,執法人員趕到現場,立即查封了我們的工廠。
聽到這個讓人莫名其妙的消息,我立刻帶上營業執照、註冊商標和我作為法人代表的相關證件,趕到現場向他們解釋:我們工廠有營業執照,又拿了註冊商標,這就不能被説成是假冒的,而我們的産品是除我們之外,全世界都沒有的,所以也談不上偽劣。
按理説,這個科長説我有“罪”,就應該出示我“有罪”的證據,但現在是他要我來證明我無罪,做無罪舉證。每次我去他們的辦公樓做證明,都要先在一樓登記,再上二樓審核、按手印,然後又上四樓向局長彙報。去一趟就要花一整天的時間,中午就在他們辦公樓對面的公園裏吃盒飯。
這種突如其來的悶棍,讓我沮喪難過到了極點。想到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工廠被查封,即將震撼業界的新産品被停産,此時的自己卻人不能動、錢不能用,我端著盒飯難以下咽,眼淚不知不覺地往盒飯裏掉。這種苦楚真的難以言喻。
就這樣來來回回、拖拖拉拉耗了整整8個月,最終才證明這是一樁錯案,我們是清白無辜的。然而,我們卻因此錯過了戰機,對手率先推出了同類新品,我們價值600多萬元的産品卻還靜靜地被封在倉庫裏。
我創立研祥的過程中,還遭遇了各種各樣的打擊。比如,創業初期幾個出納和業務員帶著貨款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比如,客戶拿了貨不打款就跑掉了;還比如,本來按照規定我們十拿九穩的單子,卻最終被對手通過暗箱操作搶走……
不過,創業就是這樣,挨悶棍是一種常態。就像一個獵人穿越原始森林,被毒蛇咬了先別喊痛,而是想辦法處理傷口,然後繼續走出森林。只要走出去了,天地就開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