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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鴻兵和他寫的《貨幣戰爭》系列讀本不見容于中國學界主流,他對自己的定義是“國際金融學者”,説自己喜歡用“戰爭”的角度去研究經濟,經濟在這個時代是一種政治博弈的手法,而非一門理論,或一種純粹的科學——這多少稀釋了經濟學的含金量,金融涉及到財富分配,財富分配一定涉及到權力博弈,這是正統經濟學家不願意去研究的。“所以經濟學家為了保持血統的純正——我稱之為壟斷的知識體系——那麼就必須要排斥挑戰整體科學性的新體系。”宋鴻兵認為這是他不受主流經濟學界待見的原因。
“儘管歷史不會簡單的重復,但歷史中不斷反復的人性本質,卻有著驚人的相似。”他要做的,就是在世界金融的歷史中找出那些共性的東西,藉此來回答目前這個錯綜複雜的世界該如何發展這個問題。
《貨幣戰爭4:戰國時代》
宋鴻兵/著
長江文藝出版社
2012年1月
訪談Q=張邦松 A=宋鴻兵
Q:什麼樣的動因讓你的《貨幣戰爭》系列寫到第四本?
A:我在美國住了14年,在中國住了20多年。通過對中美兩個國家進行比較,我覺得中國要想真正崛起成為美國那樣的國家,不僅需要軍事方面強大。未來大國之間興衰博弈的主戰場,已經不在傳統意義上的軍事、戰爭等領域,而是在經濟和金融領域。我曾在美國金融機構工作,對美國的金融發展有比較深入的觀察。研究時間越長,越覺得美國這套體制中的金融力量實際上是被大多數人低估了。
我的書都是從貨幣、從金融的角度來看,來解釋歷史為什麼會這麼發展,世界為什麼會這麼發展。以前中國人對錢不是特別關注,對錢這個問題,對商品貿易,特別是金融對商品貿易的影響,幾千年來我們可能一直都忽略了。
Q:在錢的問題上我們一直認識不足?
A:對。從近代至今,中國人真正深入接觸金融可能在1930年代上海,然後是最近20多年開始慢慢有一些。中國現在的經濟實力越來越強大,如果不懂得金融的奧妙,不懂得金融的很多操作手法,很可能會在國際博弈中吃大虧。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把“貨幣”和“戰爭”這個概念組合在一起。當這個概念出來之後,一開始可能會引起很多人茫然或爭議、“貨幣之間怎麼能爆發戰爭呢?”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這兩年國際金融形勢的動蕩,大家已經越來越接受這個提法和概念。
中國沒有進行系統性的關於金錢博弈方面的研究,我們只是在研究貨幣理論,或者經濟學理論,金融作為一種工具、一種手段、一種武器,可能是中國一直沒有關注的問題。而這種武器和這種手段的應用,對中國未來的發展和經濟,包括國家安全的影響其實是非常巨大的。所以,這四本書其實都是在探討問題,就是金錢是如何影響國家命運的,甚至整個世界的命運的。
《貨幣戰爭》
宋鴻兵/著
中信出版社
2007年6月
Q:對於金錢如何影響世界的命運,你有什麼新的觀察?
A:前不久我看到瑞士理工學院做了一個調查,它詳細分析了3700萬個跨國企業股權構成。最後梳理出來的結果是147個最大金融機構,控制3700萬家跨國型的企業,147家金融機構背後實際上又分成二三十個大型的控股集團,就是少數的金字塔頂端的金融控股公司,通過層層遞進控制著絕大部分涉及到基礎材料、基礎能源和整個工業上遊體系的跨國集團。
這與我在《貨幣戰爭2》中的觀點如出一轍。美國60個大家族原本控制著美國百分之六七十的産業, 1940年之後這些家族大部分都消失了,他們在全世界富豪排行榜上已經排不上號了。要説是受戰爭影響,實際上美國本土沒有爆發戰爭。這些家族怎麼都沒了?當時我有一種直覺,現在全世界主要的企業,包括掌握經濟命脈的這些大型跨國公司,基本上仍然控制在少數家族手上,這是我的一個基本判斷。從大型銀行到跨國公司,實際上是高度集權的。一些大的金融家族發展過程之中,通過大量的控股、大量的投資,特別是1930年代以後,通過設立基金會,把財富全部裸捐給基金會了。他們不要所有權、要控制權。我相信,其中有慈善家,但這種慈善家是極個別的,但是,資本家作為一個群體,普遍採取這樣的行為,這是完全不合乎邏輯的。大家平常一天到晚爭權奪利,為了贏得更多財富無所不用其極,動機是為了慈善?
Q:現在世界的確亂成了一鍋粥,第四本書的主題是“戰國時代”。你認為誰有可能在這場博弈中勝出?
A:從現在態勢來看,美國佔據的優勢比較大,歐洲次之,中國比這兩個集團差得太多,還不是一個梯隊的。現在可能主要是歐美之間爭奪主導權,中國只是有這個想法,但是離他們的實力還差得很遠。
Q:你的判斷和很多人的判斷不一樣。
A:在我看來,不光是經濟,中國整體在國際上的態勢是很脆弱的。我們建立起這個龐大的經濟大廈,實際上基礎是脆弱的。能源不能夠自給、材料不能夠自給、市場主要依靠外國,這有什麼世界強國可言?真正崛起中的大國,特別像美國崛起的歷史,是自己本國的經濟規模遠遠大於對外部市場的依賴。
1930年代美國參加二戰之前,在整個美國經濟總量中,對外部市場的依賴只佔整個經濟總量的2%—3%,換句話説它根本不需要外部市場,而外部市場需要它。即便到了今天,美國作為一個龐大的控制全球的帝國,整個外貿對它的GDP的影響,佔它整個經濟總量的影響也就是8%。而中國是30%。任何一個大國只有在不依賴於外部的情況之下,才能夠主導自己的命運。如果你在很大程度上依靠著外部市場,你實際上是左右不了自己命運的。
《貨幣戰爭2:金權天下》
宋鴻兵
中華工商聯合出版社
2009年8月
Q:在這場戰國時代的博弈中,中國基本上還是一個龍套,或者是比較重要的龍套?
A:我不那麼悲觀。任何一個大國崛起的根基是國內市場足夠大。這是一個核心問題。比如有人提人民幣國際化,如果中國的國內市場不做到世界第一,那中國的貨幣顯然不可能成為世界儲備貨幣。第一,你是靠出口導向來發展經濟的,你出口商品,貨幣一定是回流的。你不管通過什麼手段把人民幣送出去,隨著用人民幣結算這錢又回來了。從歷史上來看,日本和德國當時都曾試圖走過馬克國際化、日元國際化,為什麼走不出去?馬克和日元在最興旺的時候、最強大的時代,它們在國際貨幣儲備總量中,從來沒有超過7%的份額,因為它們就是出口導向,隨著商品的出口,日元和馬克不管怎麼送出去,它還會流回來,這是一個問題。
對於中國來説,這是前車之鑒。中國三分之一的GDP是用在國內市場,國內規模可能只有美國市場的九分之一,出口導向型的國家,最成功也就是做到德國馬克和日元的程度。
那我們現在推人民幣國際化的戰略目的何在?在我看來是取代美元。但你是否能夠有效地監管境外的人民幣?全世界所有資金流動都在美國監管之下,中國人民銀行能不能做到這點?如果做不到,人民幣在外頭流動得越多,危險就越大。特別是還涉及到貨幣定價的問題,大量的人民幣流向海外,如果外管局和人民銀行定匯率,比如説1:6.36,在紐約交易是1:5,你看市場跟誰的。因為國外有大量的金融衍生産品,所以它的總交易量會遠遠超過人民銀行在北京的交易量。如果它的交易量大你的交易量小,它就可能取得定價權。
我們為什麼要從研究歷史出發?我們可以看看英鎊、美元是怎麼崛起的。英國是一個大英帝國的龐大殖民體系形成的規模巨大的市場,美國也是一個規模巨大的國內市場,而中國你市場規模有多大?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你如果奢望用人民幣取代美元,是不可能實現的,30年之內這是沒有希望實現的。與其這樣你不如通過推廣亞元來促進人民幣間接地國際化。這中間就涉及到亞洲怎麼整合,怎麼團結的問題。
Q:你的觀點是把整個亞洲綁在一起?
A:對。中國人其實很少想,為什麼亞洲的經濟總量其實已經逐漸形成跟美國和歐洲相對抗衡這樣一個局面,為什麼還受別人宰制,為什麼所有亞洲國家出了事都跟美國溝通,而彼此之間不溝通?中國要想成為世界強國,第一塊試金石,或者第一座大山,就是能不能整合亞洲、能不能團結亞洲。
Q:亞洲各國由於地緣政治的關係以及一些歷史原因,整合起來難度很大。
A:現在亞洲所有的問題,根源不是亞洲內部這些國家無法達成諒解或者無法跨越歷史的障礙,那是次要的,主要的矛盾是在於外部,美國不希望你們走到一起。亞洲這些國家彼此之間歷史上發生的戰爭比歐洲國家發生的戰爭要少很多,特別是中國和東南亞沒什麼歷史性矛盾,但人們的感覺卻是老死不相往來。大家被別人的指揮棒挑撥得處處戰火,如果亞洲整合在一起,結合成一個利益共同體,美國就無處下手了。
所以在書中我寫了,德法當時是怎麼實現歷史和解的,是由於煤鋼同盟。本來德法是要打仗的,因為法國在二戰後佔領了德國的魯爾區、薩爾區。戰後,德國經濟要發展,但是脖子被法國掐住了,1950年代初德法有可能爆發戰爭,但最後他們把德國和法國煤炭鋼鐵工業整合在一起,建立一個超主權的機構煤鋼聯盟,而且是開放機制,其他國家也可以加入進來。這就是歐洲共同體和現在的歐盟的起源。如果亞洲國家在東海、南海問題上有可能爆發戰爭,為什麼不能借鑒當年德法的這個思路,為什麼不能把南海和東海地區的石油資源統合,以一種新的超主權的形式存在,把日本和中國、韓國的利益捆在一個共同體上,誰也別想發動戰爭,因為大家都要靠地下石油。我們三方利益就捆綁在一起了,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們共同構建一個亞洲統一的新興市場,最後再推出亞元,美國、歐洲對整個亞洲大陸的干預能力就會大幅度下降。
《貨幣戰爭3:金融高邊疆》
宋鴻兵/著
中華工商聯合出版社
2011年1月
Q:你的思維是比較典型的美國式思維,利益為上,中國人不這麼想問題。
A:對。其實在美國呆的時間長了,我發現美國或者英國統治世界的手段為什麼比中國人高,或者為什麼比其他國家高,高在它的國家利益和民族主義是高度理性的,就是追求利益最大化,面子不是關注的重點。中國現在的民族主義過於情緒化,我們罵別人於事無補,改變不了任何現實,但是如果跟日本主動團結起來,主動把這些國家團結起來,建立一個利益共同體,誰的利益最大?中國的利益最大。叫花子打狗還要背靠住墻,沒有亞洲銅墻鐵壁的根據地,中國憑什麼能跟歐美分庭抗禮?中國的發展目標應該是跟歐美爭奪世界主導權,我們以前過度強調大國外交,我覺得大國外交應該讓位於鄰國外交,因為即使你跟美國或者歐洲搞好關係,但是大家都在爭奪世界的主導權,你能設想他會真心實意幫你嗎?那是緣木求魚。誰有可能真正幫你,亞洲這些鄰居有可能是真正幫你的。所以説我們需要調整思維,尤其是我們領導人在跟美國溝通上花的時間太多,跟鄰國溝通時間太少。
我覺得不要重復歷史,而不是説我們要活在歷史之中,不要重復歷史就是你不要再被外來的勢力分而治之,中國現在應該是整合亞洲的力量團結在一起,推進共同市場和共同貨幣。德國放棄了馬克,但得到了控制歐元的權利,放棄了本國市場,但獲得了整個歐盟的市場,這就是舍得中間的辯證關係,你不捨怎麼能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