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一週有很多事情會讓我們記住。你記住或者記不住，它對你深深的影響都在那裏。對我而言，溫總理的一句話以及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裏的一個新人，尤其的特別。

　　我關心的這句話，是3月14日在人民大會堂金色大廳溫總理説的：“房地産的發展，毫無疑問要充分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基礎性作用，就是説要充分利用市場這只手。但是政府這只手也不可以缺少，因為它更具有穩定性和促進公平。”

　　我關心的這個人，是3月15日中國政府網披露的，新晉的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3位學者委員之一的錢穎一。新委員會裏，錢穎一和陳雨露、宋國青入選，周其仁、夏斌、李稻葵去職。儘管錢是清華大學經管學院院長，但他的學術研究和貢獻大都在轉軌經濟學，其精彩之處大都在“市場與法治”、“政府與法治”上。

　　如果將對兩者的關心聯絡起來，我得到的一個問題就是：如果政府之手不可或缺，那麼它應該如何受到約束，成為一隻穩定之手？市場之手和政府之手如何融洽，是否就是法治一途。

　　印象中，錢穎一和林毅夫特別相像，都是年輕時在國內最高學府求學，一個清華，一個北大，而後再到美國最知名學府深造，林毅夫去的是市場經濟聖殿芝大，而錢穎一更是遊歷了哥倫比亞、耶魯和哈佛。最難得的不是學歷，而是他們在華人經濟學家中都以自己的學術建樹得到了國際肯定，林毅夫擔任了世行首席經濟學家，相信錢穎一早晚會有更大的空間。

　　有意思的是，林和錢的學術研究都圍繞著中國經濟和中國改革，按照林毅夫的説法大概就是，中國的問題是今後世界經濟的最大問題，研究和解決中國問題，早晚都是諾貝爾經濟學獎的候選。

　　大概在2003-2004年前後，錢穎一還沒有到清華大學經管學院擔任管理工作時，就經常在國內參與一些“經濟與法律”的研討，當年在吳敬璉先生&&的一個研究所的活動中，我作為為數不多的常去“摻和”的記者，聽過好幾次錢穎一的發言和論述。而後他在2005年出任清華經管學院第一副院長，一年後又擔任院長，這時我更多的是在參加經管學院活動時能聽到錢穎一的觀點。

　　在錢穎一的研究之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他對好的市場和壞的市場的闡述。

　　要建設一個好市場，實現市場“看不見的手”的功能，錢提出來的市場經濟需要解決的一大問題恰恰是“經濟人”必須被約束。由誰來約束“經濟人”？一種可能是“經濟人”自己，另一種可能是社會的非正式的習俗，比如“誠信”，第三種可能就是政府。

　　為了維持市場秩序，引入政府是必然的，人們往往對政府“守夜人”的職責輕描淡寫；但是，無論是政府完成不了這個“守夜人”的職責，還是這個“守夜人”被推到一邊，市場經濟都不能成為一個好的市場經濟了。“經濟人，如果沒有制度的約束，都是機會主義者。”

　　錢穎一如此的論述，印證了溫總理的那句話，“政府之手不可或缺。”政府和市場，永遠都是一個相互關係的問題，而不是一個誰滅掉誰的問題，單線的邏輯最要不得。同時，溫總理那句話裏的前提也很重要，就是“要充分利用市場這只手”。這一點確認了政府之手發揮作用的前提——政府之手發揮作用，前提和目標都是為了市場之手更好地發揮作用。

　　還是在錢穎一對“市場和法治”的思考中，他提出來，一旦為了限制“經濟人”引進一個強大的政府時，馬上就引入了另一個問題：當這個政府用它的權力去保護産權，實施合同，並做有利於市場的監管時，這個政府也可以用它的權力破壞産權，不公正地實施合同，做不利於市場的管制。

　　因此，為了實現市場“看不見的手”的功能，市場經濟必須解決的另一大問題是政府必須被約束。我們馬上就會發現錢穎一邏輯的精妙之處，好的市場需要被政府約束，好的政府也需要被約束。這是不是一個死循環，沒有破解之道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錢穎一引入的概念就是法治。法治的第一個作用是約束政府，法治的第二個作用是約束“經濟人”的行為。也就是説，一個法治國家的概念，得以有效地對政府和市場都進行約束，通過制度來約束經濟之手和政府之手的濫用。

　　我們會對溫總理十年任期中的最後一次記者招待會有太多深刻的印象：關於政治體制改革、房地産調控和社會的公平正義等。但是，我感覺能把這些串在一起的就是他的那一句話，提出的問題是“政府、市場和法治如何能夠更好地共生”。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使得上面的所有問題迎刃而解，就好像林毅夫經常説的那句話，“找到了問題的最根本的因。”

　　要知道，作為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錢穎一的責任是貨幣政策，作為經管學院院長，錢穎一的責任是管理好教學科研機構，但一年前接受採訪時錢穎一説過一句話讓人印象深刻：“我肯定要繼續做經濟學研究。中國的轉軌問題遠遠沒有完成，不僅沒有完成，還提出了很多新挑戰。”這是學者的責任所在，總理的責任當然就更大了。(作者為本報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