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政協委員、國家稅務總局原副局長許善達。南都特派記者趙炎雄攝

　　“按目前的(財政)收入水平,今年減稅規模不到5000億是看不到成效的,我相信今年減稅規模會比較大,財政收入超收之後再拿出一部分來(支持減稅)是可以做到的。”全國政協委員、國家稅務總局原副局長許善達接受南都記者獨家專訪,談到目前我國財稅體制改革的方向以及難點。他還特別表示,上海營業稅轉增值稅的試點很快就會在北京、天津、重慶、深圳、江蘇、浙江等地展開,試點推進速度要比外界想象的要快。

　　許善達曾多次提到稅改的難點。他認為有三個問題都是未來改革面臨的很嚴峻的問題:一是政府收入佔GDP的比重,二是中央和地方稅收資源分配問題,三是稅收和稅源的背離。“如果説具體到一些稅種的改革,應該説營業稅改革是最重要的一個領域。”許善達説,目前上海啟動的營業稅轉增值稅的試點是具有代表意義的,“全國試點的方案是一致的”。

　　減費是有一定難度。不是政府説減就可以減完的,還涉及財政開支平衡問題。中央要增加轉移支付的量,地方政府就可以多減一點。有一些原因是地方政府確實缺錢,但有一些是(地方政府)有能力減也不減。

　　——許善達

　　降低間接稅速度不會太快

　　南都:有很多學者建議新一輪稅改就是要降低間接稅,提高直接稅,你認為目前上海的營轉增稅改試點是否能現成效?

　　許善達:降間接稅提直接稅的比例不是主觀上想降想提就可以辦到的,它是跟國家經濟發展水平有關係。中國人均收入4000美元,間接稅比重是不可能低的,直接稅比重不可能高。

　　間接稅要靠經濟發展來逐步降低,1994年稅改時,間接稅75%,直接稅15%。經過了18年發展,間接稅63%,直接稅28%,每年間接稅和直接稅比例下調平均大概是0.6%-0.7%。這是個降低的趨勢,但降低速度並不快。現在營業稅改增值稅,間接稅比重還會降低。企業負擔降低,利潤增加。但速度也不會太快,現在營業稅轉增值稅並不是所有稅種都改,這需要好幾年的時間進行。5年內每年能降1%就不錯了。

　　明年元旦前多個省市將試點“營改增”

　　南都:上海的稅改試點何時能進一步推廣?

　　許善達:時間很快。國務院的試點方案是全國統一,跟上海一致,包括北京、天津、重慶、深圳、江蘇、浙江等都在推進試點。有可能最晚明年1月1日之前,如果早的話會提前獲得國務院批准。這個速度已經比外界想象的要快。

　　預算報告減稅3500億規模還可再擴大

　　南都:結構性減稅提了多年,但為何企業一直抱怨稅負過重,絲毫感覺不到稅負減輕?你曾經建議要減3000億稅,這個數字從何而來?

　　許善達:3000億減稅的建議是從去年的財政收入來推算的。按照現在的(財政)收入水平,如果減稅規模達不到5000億是看不到成效的。去年減稅規模都是百億元,企業和個人都感覺沒有減多少稅。只有局部地方如個體戶感覺減了一點稅,但是總體看規模還是小。

　　我預計今年減稅的規模比去年要大得多。在2012年預算報告裏面做了3500億的減稅規模,我認為規模還可以再擴大一點。因為還有超收,溫總理在講話中也指出,超收的錢主要用於民生開支和減稅。我想如果超收之後再拿出一部分來(支持減稅)是可以做到的。今年減稅幅度會擴大不少,因為預算已經涵蓋了3500億的規模,再加上一部分超收的錢。我相信今年減稅規模會比較大。

　　減費有難度不是政府説減就可減完的

　　南都:企業也反映地方收費項目比稅負還重,你也提到過費改稅是減稅的一大重點,但實施難點在哪?

　　許善達:減稅一個重要的方面就是費改稅。費改稅從1998年開始做,目前改了兩個大問題:一個是車輛購置費改成車輛購置稅,養路費改成成品油的消費稅。這個改成功是非常不容易的。費改稅要改的內容非常多,地方政府現在收費無法統計,到目前為止,財政部給人大的報告還沒包括地方收多少費。

　　減費是有一定難度。不是政府説減就可以減完的,還涉及財政開支平衡問題。中央要增加轉移支付的量,地方政府就可以多減一點。有一些原因是地方政府確實缺錢,但有一些是(地方政府)有能力減也不減,存在減稅動力從何處來的問題。

　　下一步加大“費改稅”力度,把地方收費轉為稅收,從而納入監督管理。就是把那些沒有納入稅收,應該納入稅收的,都納入稅收的領域。費改稅的好處在於收費對象與徵稅對像是同一主體,收費可以名目眾多,人大難以監督,而改成稅收後則有法定名錄,不能隨意開徵。

　　個稅按家庭徵收不適合中國國情

　　南都:個稅起徵點問題引起今年兩會代表委員們熱議,但也有觀點認為中國的個稅如果不按家庭徵收是沒辦法兼顧公平的,你怎麼看?

　　許善達:中國的家庭財産關係與國外還是有區別的,家庭成員之間的獨立性沒有國外強。親屬之間雖然在法律上是不同家庭,但在財務上的關聯特別強。比如一個三口之家往往要承擔老人的贍養問題。從法律上説,父母是另外一個家庭,不能算入孩子的家庭成員,如果按法律説,贍養父母是不能扣除,但從道德上來説又是鼓勵這種承擔了部分社會責任的做法。所以中國的家庭財務關係和法律關係與國外相比差別很大,個稅如果按家庭為單位徵收,那麼統計扣除問題就變得更複雜。我贊成在稅法裏,給類似贍養老人、贍養親屬承擔了社會責任的做法進行鼓勵。但是簡單套用發達國家的財務法律關係在中國推進,那問題就更多了。

　　南都特派記者　王晶晶　發自北京

　　●聲音

　　“營改增本為減稅有些企業稅負反高了”

　　南都訊　特派北京記者楊洋　全國政協委員、上海市段和段律師事務所執行合夥人段祺華提交的提案稱,今年高調提出的“營改增”不能一刀切。“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等業務量大的服務行業反而虧了。”

　　段祺華是致公黨中央委員、全國工商聯常委、上海市工商聯副主席。昨日他向南都記者表示,營改增大方向沒錯,但“一刀切”反而使中大型服務性行業稅負加重。他算了一筆賬,在營業稅改增值稅之前,服務性行業營業稅稅率在5%左右。調整之後,銷售額未達到500萬元的企業採用3%的增值稅計稅率,銷售額超過500萬元的企業採用6%的增值稅計稅率。

　　“很多企業在500萬的坎上就思慮了,營業額多了反而不討好。”段祺華説,這與國家鼓勵從事現代服務業的企業做大做強的政策是相悖的,因此稅改不能“一刀切”,而應該根據從事現代服務業的各企業自身的特點,採取增值稅與營業稅兩種計稅方式統籌適用,營業稅改增值稅的戰略至少不應該加重納稅人的納稅負擔。

　　“建議個稅起徵點　提高到5000元”

　　南都訊　特派記者陳良軍　發自北京　浙江代表團的兩位代表昨日都提到個稅起徵點應該再提高。

　　全國人大代表、浙江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蔡奇説,全國人大常委會的報告中,把個稅法的修正作為一項工作成績。他認為,個稅起徵點從2000元提高到3500元是個很大的進步,但是步子邁得還有點小,“為什麼不提高到5000元呢?”

　　有相同建議的是全國人大代表、萬向集團董事長魯冠球。這位名揚世界的浙商講了個小故事。

　　前晚飯後,魯冠球下樓散步,看到代表團駐地的一名保安在風中站崗。

　　他問保安冷不冷。保安説冷。

　　“既然冷,你怎麼不穿一雙棉皮鞋呢?”

　　這名穿著單皮鞋的保安説,他們的鞋子是自己買的,他沒有這麼多錢。

　　魯冠球進一步了解後,才知道這名保安的月工資只有1600元,每個月還要工作30天。

　　一旁的蔡奇有點不相信,問了一句:“是美元吧?”

　　魯冠球解釋:確實是人民幣。

　　魯冠球説,他從這名保安的身上,看到低收入者還是有很多難處,覺得3500元的個稅起徵點還是不行。

　　“現在浙江,月收入5000元以下都很難生活。稍微好一點的職工,5000元月薪就留不住。”他説,建議人大今年再督促一下,設法把個稅起徵點在原來提高的基礎上,再提高到5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