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佔領華爾街”被美國的政治精英和主流媒體視為一群嬉皮士的嘉年華，就如“佔領者”的海報：一名芭蕾舞女在華爾街的銅牛背上單足起舞，周圍是一群防暴警察；既性感又美感，但隨時都會摔下來。

　　“佔領者”中三教九流無所不有，既有失業的工人和大學生，也有越戰老兵和家庭主婦，無法給他們劃分政治派別和階級背景。“佔領者”的訴求也五花八門無奇不有，從反戰到反大亨，從痛斥金融家的貪婪到要求免費醫療，既沒有明確目標，也沒有清晰議程。難怪政治精英和主流媒體對這群烏合之眾不屑一顧。

　　然而，事態的發展卻出人意料。由加拿大非贏利雜誌《廣告剋星》通過網絡發起的“佔領華爾街”運動，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在美國呈現出燎原之勢，“佔領洛杉磯”、“佔領芝加哥”、“佔領華盛頓”……接踵而來，主流媒體開始予以重視，政治精英也開始予以回應。美國總統奧巴馬日前也打破緘默，表示通過電視聽見了民眾的訴求，“美國民眾經歷了‘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金融危機，全國各地、各行各業都遭受重大損失，但至今金融行業仍充斥著不負責任的行為，這些抗議運動表達了美國人民對金融系統的不滿”———“佔領華爾街”終於刺痛了華盛頓的神經。

　　由華爾街掀起的“金融海嘯”迄今已有三年，儘管美國政府投入鉅資救助金融機構，美聯儲開動印鈔機大撒金錢，但失業率仍居高不下，消費意願持續低迷，經濟復蘇似乎遙不可期。美國社會中瀰漫著挫折、沮喪和無奈，無論政治精英還是主流媒體，都或多或少地輕視、漠視這種情緒，“佔領華爾街”正好給社會提供了一個宣泄的方式。“佔領者”希望以嘉年華的方式直接發聲，並邀請更多感同身受者參與，正如他們的第一份宣言所説：“當那些把利潤淩駕於人民、私利淩駕於公正、壓迫淩駕於平等的企業主操縱政府之時，我們想起了你們。”

　　“佔領華爾街”的一呼百應，其實反映出美國民眾對政治精英的失望，對政治惡鬥的厭惡，對政治低效的憤怒。奧巴馬高喊“改變”入主白宮，卻陷入華盛頓的政治纏鬥；儘管國會通過了醫療改革法案、金融改革法案，卻在一輪又一輪的討價還價中磨去了“改變”的鋒芒。提高舉債上限一役白宮與國會的攻防，更是“華盛頓綜合徵”的集中爆發。

　　“佔領者”的宣言措辭籠統而情緒激憤：“我們共同的特點是佔總人口99%的普羅大眾，對於僅佔總數1%的人的貪婪和腐敗，我們再也無法忍受。”沒有清晰的訴求，沒有可識別的領導人，也沒有明顯的領導結構，似乎就是烏合之眾在宣泄不滿，似乎就是民粹主義的氾濫；然而，他們為什麼不滿？他們為什麼民粹？也許，他們並不在乎目標，也不在乎議程，更不在乎組織，他們在乎的是表達，因為既定的政治體制無法傳達他們的聲音。

　　如今，連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斯蒂格利茨都到“佔領華爾街”的嘉年華發聲：“經濟危機時納稅人幫助銀行擺脫困境，他們理應隨後恢復銀行貸款，然而他們恢復的卻是自己的獎金！”華盛頓的政治精英如果無法作出回應，“佔領華爾街”的嘉年華恐怕還會繼續下去。

　　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