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圖：楊威

　　記者看到，養殖廢水未經任何處理直接排入村民稻田的溝堰，現場臭不可聞，蚊蠅遍地，鴨糞在溝堰中淤積甚深。原來2米多深的溝堰，被淤積得只剩下1米多。

　　華英養殖環節造成的污染不僅引發周邊村民的不滿，縣城的很多居民甚至將其作為潢川“母親河”小潢河水質變差的罪魁。

　　有“世界鴨王”之稱的上市公司華英農業，在其所在地河南信陽市潢川縣扮演著讓人十分糾結的雙重角色：一方面，它帶動當地經濟、提供就業崗位、富裕了一部分養殖戶，是當地政府的“寵兒”；另一方面，它在養殖環節造成的污染又令許多百姓頭疼不已。

　　用廢水澆灌的稻子米質發黑，不好吃，村民將打出的米賣了之後從外地買米

　　創建於1991年的華英禽業集團是世界上最大的鴨加工企業之一，其旗下的華英農業于2009年底在深圳A股上市，被稱為“中國鴨業第一股”。

　　潢川縣付店鎮凡村緊挨著華英孵化三廠，這裡的村民對該廠帶來的污染體會很深。有村民反映，用養殖廢水澆灌的稻子，要比普通的稻子長得高、長得旺，但會有很多空穗，還會大面積倒伏，造成減産。還有村民説，這裡的稻米米質發黑，不好吃，不少村民將打出的米賣了之後從外地買米吃。

　　今年7月11日，記者在當地採訪時看到，水稻已高過人的腰部。凡村村民孔祥全告訴記者，這裡的水稻比普通水稻要高30厘米左右，遇風雨很容易倒伏。9月13日，水稻收割季節，記者再赴當地看到，確實有大片水稻倒伏，只能人工收割，不僅減産嚴重，而且費時費力。

　　7月，記者在華英孵化三廠種鴨車間的一個排污口看到，養殖廢水未經任何處理直接排入村民稻田的溝堰，現場臭不可聞，蚊蠅遍地，鴨糞在溝堰中淤積甚深。村民説，原來2米多深的溝堰，被淤積得只剩下1米多。這些溝堰本是村民蓄積雨水澆灌用的，如今成了華英的排污渠道。

　　華英孵化三廠另一個排污口修建有對養殖廢水進行處理的三級沉澱池，不過，從觀感上，經過處理的廢水同未經處理的廢水並無太大區別，現場味道依然刺鼻。孔祥全家離該廠有1公里左右，他説，一到夏天臭氣熏天，蒼蠅蚊子撲面而來。

　　時隔兩個月，記者再訪時看到，除了溝堰中的雜草更加茂盛、沉澱池蓋上了一層石棉瓦外，養殖廢水依然在排放，華英孵化三廠在三級沉澱池基礎上新建的AO污水處理工藝尚未完工。

　　華英養殖環節造成的污染不僅引發周邊村民的不滿，縣城的很多居民甚至將其作為潢川“母親河”小潢河水質變差的罪魁。今年6月中旬至7月中旬，潢川暴發大面積腹瀉感染疫情，很多居民認為腹瀉的根源是華英對自來水水源地小潢河的污染。

　　孵化三廠日排放廢水1000噸左右，其他三家孵化廠日排放500到600噸

　　據記者了解，華英集團産生的污染主要來自其孵化廠。華英集團生産副總汪開江説，目前，華英集團共有4家孵化廠，其中孵化三廠規模最大，公鴨和母鴨存欄量8萬隻，日排放養殖廢水1000噸左右，其他三家孵化廠存欄量在2萬到3萬之間，日排放廢水500到600噸。

　　汪開江説，4家孵化廠都建立了三級沉澱池對養殖廢水進行處理。不過，記者從潢川縣環保局了解到，由於治理技術不成熟，華英孵化廠經過處理的廢水並不能穩定達標排放，環保局已經下達了限期治理通知書，治理期間，限制廢水排放量。

　　根據我國2003年開始實施的《畜禽養殖業污染物排放標準》，養殖廢水最高允許日均排放濃度中，COD（化學需氧量）指標為400毫克/升，氨氮指標為80毫克/升。

　　潢川縣環保局污染控制股股長易志霞説，這兩項指標華英並不能穩定達標，根據檢測，華英孵化廠排放的廢水，其化學需氧量指標有時候能超出一倍以上。

　　華英集團環保中心主管技術的副經理黃斌也説，由於三級沉澱工藝相對比較低級，受外部影響大，不可控，導致廢水排放不能穩定達標。

　　目前，華英集團在孵化三廠投資170多萬元引進了更先進的AO污水處理工藝，將於近期投入使用。其他幾家孵化廠也都引入了相同工藝，並將於年內陸續建成投用。不過，新工藝投用後，能否穩定達標排放尚需觀察。

　　信陽市幾百家同華英合作的養殖戶仍處於污染治理的真空地帶

　　即使華英幾家孵化廠全部達標排放，也不能説其已解除污染“警報”，信陽市幾百家同華英合作的養殖戶仍然處於污染治理的真空地帶。

　　去年3月，信陽市啟動“華英富民計劃”，以華英所在的潢川縣為中心，周邊息縣、羅山、光山等6縣通過政策扶持鼓勵農民養鴨致富。僅僅1年多時間，信陽市已建成養殖小區700多個，其中，潢川縣有300多家。

　　汪開江説，6000到10000隻規模的養鴨場，日排放廢水量幾十公斤，比孵化廠少很多。然而，據記者採訪，恰恰是這些養殖戶，既無經濟實力，也沒有動力建起治污設施，其産生的廢水、廢渣等，多排放到周圍環境中自然消解。

　　付店鎮參與“華英富民計劃”的養殖戶葉先財告訴記者，從去年3月建起養殖場到現在，他共養了10批鴨，虧了好幾萬，根本沒有能力考慮污染治理。記者走訪了幾家養殖戶，也都沒有治污設施。

　　據記者了解，華英集團雖然要求養殖戶採用三級沉澱厭氧加生物穩定塘處理工藝進行污染處理，但由於養殖戶缺乏意願和經濟實力，這一措施基本未能得到落實。信陽當地政府在如何防治養殖戶大量增加造成的污染方面，也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拿出可行的措施。

　　華英集團承認這個問題的存在。據介紹，華英集團計劃通過幫助養殖戶將鴨糞改造為沼氣發電項目，併為養殖戶配備專用機械設備等方式，鼓勵養殖場對産生的污物進行固廢處理。此外，華英集團正與幾家規模較大的養殖戶合作，探索將鴨子養殖、果樹種植以及漁業養殖進行立體整合的可能性，以最終實現對鴨糞等污染物的循環利用。

　　採訪中，有村民對記者説，什麼時候華英能夠讓村民用上乾淨的“廢水”澆地，它才真正對得起“世界鴨王”的稱號。

　　（新華社記者 李亞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