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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舟曲無證上馬小水電 專家痛斥“不要命”
今天《經濟半小時》將繼續關注水流困局。違規建設水電站,這樣案例並不少見,但前不久我們欄目接到線索,説剛發生特大泥石流災害一年的舟曲正在建設許多水電站,這些水電站既無環評審批,也沒有做地質災害的審核。我們的記者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中國地震局地質研究所,向有關專家詢問這些水電站可能會對舟曲的地質結構帶來怎樣的影響。
2010年8月8日,甘肅舟曲發生特大泥石流災害,災害造成1471人死亡,294人失蹤 ,2500多人受傷。中央和甘肅省投入資金五十億兩千萬,用於舟曲災害重建、恢復生態。
中國地震局地質研究所地質研究科學家、地質學家徐道一了解到,舟曲泥石流導致41個在建、已建水電站工程合計擾動地表面積達322.83平方公里,棄渣達3834.8萬里立方米,這些工程與棄渣既破壞了河岸山體的穩定,巨大的石塊又容易在狹窄河道中形成“自然壩”造成堰塞湖。
地質學家徐道一,成功預測了日本大地震。
孫文鵬告訴記者,西南、西北地區的山不是一個土包,是峭壁,切的很深的峭壁,本身就是不穩定,再加上山的地質岩石不一樣,角度不一樣,因水一泡,鬆散的岩石嘩一下子就下來了。
兩位年過八尋的老地質學家,一個偶然的機會得知去年發生特大泥石流的甘肅舟曲,正加快上馬水電站項目,目前全縣審批立項的水電站已經有68家,而舟曲所在的整個白龍江流域,水電站項目已經超過了1000座,兩位地質學家為此憂心忡忡。
徐道一説,他們不籠統的反對水電站主要反對的地質構造和活動,地形很複雜,這樣的地區有可能就是造成很大的災害的。在他看來,地形上的急變和反差,以及氣候條件,使包括白龍江流域在內的西部地區水能資源富集。但也正是由於地殼結構和地質構造的極不穩定,水電開發也伴隨著引發泥石流等高地質災害的風險。這個看法,得到了同為地質研究科學家孫文鵬的支持。
孫文鵬也表示,看到它又要建水電站,也許才知道水電為何搞成這個樣子。孫文鵬告訴記者當時一聽水電站變成這個樣子,他義憤填膺地回答説簡直是不要命了,簡直是太冒險了。這些老專家的擔心是多餘的嗎?我們的記者也立刻趕往舟曲,實地了解這些水電站給舟曲地質結構帶來的影響。
作為嘉陵江上遊的最大河流,白龍江長約600公里,經四川省若爾蓋、甘肅省迭部、舟曲、宕昌、康縣、文縣等縣區,一路曲折流向四川,從四川昭化縣注入嘉陵江。這是位於四川若爾蓋和甘肅迭部交界處的白龍江,江水清澈見底,宛如一條綠色的飄帶,流淌在高原上。進入甘肅迭部縣境內後,山勢變得險峻,兩岸林木森森,遮天蔽日。江水從峽谷中流過,猶如神龍般見首不見尾。
記者沿江而行,越過迭部縣城後,發現奔騰的江水突然慢了下來,在一公里外的江面上,看到了一個攔水壩,江水順著大壩流進了一旁的水渠,而大壩這一側的白龍江河道,因為水流被截斷,幾近乾涸,河床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沿江繼續前行,發現有近10公里的河道完全斷流。
在當地跑出租生意的賽囊師傅告訴記者,水電站全是讓電站了,水進洞裏去了。白龍江大部分都是幹著的。
聽記者問起白龍江斷流的事,賽囊師傅主動當起了嚮導,他告訴記者,大壩是水電站的攔水壩,江水是通過山裏的隧道,流進下游的水電站發電機組了。果然,在距離大壩十公里的地方,記者看到,江水從隧道中傾瀉而下,完成發電功能後,再次被排進了白龍江。但是沒走多遠,記者發現在600米外的地方,又出現了一個攔河壩,洶湧的白龍江,再次變成了安靜的水庫,從一旁的水渠流進了隧道。再次被攔腰截斷的白龍江,河道裏除了石頭還是石頭。賽囊告訴我們,這一帶的水電站幾乎是首尾相接,每出現一座攔河壩,白龍江就會有長達幾公里到十幾公里的斷流。
賽師傅告訴記者卡巴鄉這一節有五個水電站,而且都是新修的。
在舟曲水利水務局記者得知,目前白龍江流域干支流水電站超過了1000座。這種水電站,裝機容量不大,上遊建有水壩,下游建有發電機組裝,水壩將水攔截後,通過人工渠道注入發電機組,利用落差發電。
舟曲水利水務局的孔經理告訴記者水電站全是水洞式,飲水水電站,通過打洞子,兩級電站有12公里多。當記者問到為什麼要那麼長的時候,孔經理回答説是為了讓水頭高一點,落差高一點,水頭越高,發電量越大。
一座座水電站把白龍江攔腰切成了一段又一段。雖然正值豐水期,但是除了有幾座水電站放了少量的水之外,其他大部分水壩滴水不漏,把江水都引向了水電站的水渠。大面積河段的白龍江出現斷流,河床只能這樣裸露著。
沿省道313線進入舟曲地界,記者發現,沿途有十幾處才發生的泥石流,憨班鄉的張家誠老人告訴記者,前一天晚上的一場大雨,引發泥石流並阻斷了公路。這裡的村民還告訴記者,這一次泥石流很大,泥石流下來的全是是石頭。
當記者問到在山坡挺結實的情況下,石頭是怎麼下來的?張家誠老人告訴記者,暴雨來的時候石頭並沒有這麼固定。雖然現在車一過的時候灰塵好大,但是,沒有泥石流這個公路是一點灰塵都沒有的。
記者發現,在上遊清澈見底的白龍江,到達甘肅迭部、舟曲之後,已經變成了渾濁的黃色。白龍江上遊兩岸遮天蔽日,覆蓋著原始森林,到這裡成了光禿禿的山,沿途滑坡地帶和路邊高懸的大石頭,似乎一觸即下,讓過往的車輛行人不敢做任何停留。
村民們説,泥石流阻斷公路、砸壞過路車、甚至沖走田地,在這裡都是很平常的事。不過,在老人們的印象中,以前的舟曲很少有泥石流。
張家誠告訴記者,以前都是原始森林,都有很粗的樹,現在都沒有了,以前泥石流是很少很少的,現在泥石流這麼大,這些跟現在建的壩子很有關係,因為,如果樹林長得很多,就不會發生這麼大的泥石流了。
老人説的壩子是指附近的幾座水電站。張家誠説,如今爆發泥石流的這幾座荒山,曾經是連片的原始森林,大樹盈抱,遮天蔽日,但從上世紀80年代起,當地伐木伐的厲害,山上的原始森林都被砍光了,後來封山育林後,植被恢復了些,不過這幾年,新建的水電站,把恢復的植被又破壞了。建電站的壞處就是破壞嚴重,當記者問到建水電站破壞什麼時,村民們説破壞森林,因為不砍伐就不能修建,不砍伐就走不過去,管子也拉不過去。
採訪中,張家誠老人告訴記者,封山玉林的這些年,他們始終沒有放棄種樹,但是以前佈滿原始森林的這些山,現在種樹卻很難成活。以前樹可以成活,是因為以前土質也好。但是現在這些地方種樹沒有水。記者疑惑地問到,按理説這個地方守著江,是個不缺水的地方,為什麼樹還種不活呢?村民們説是因為人家溝都有水,我們溝再大也沒有一點自來水。
山還是那座山,為什麼當初佈滿原始森林的山,現在樹卻很難成活了呢?
水利部部長顧問王浩院士告訴記者因為白龍江這一帶土壤都很薄,原來有植被保護著土壤,現在把這些植被砍掉以後,再下雨土壤就流失了,也就是所謂的水土流失。再種樹,有限的土壤都流失了,再往上種就很不容易恢復了。
年近八尋的老地質學家孫文鵬,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時候曾經在白龍江流域生活過,在他的印象中,現在這個泥石流多發,荒坡遍野的地方,曾經曾經是一個山清水秀、魚兒成群的江南水鄉。
孫文鵬告訴記者以前一下暴雨,都拿著扁擔扎魚。“水中間河道裏面嘩啦啦,可以去撿,可以用扁擔扎,這麼長(用手比劃)的魚都有,那時候老鄉很好笑,一下雨以後都拿扁擔到水渠裏面去找魚。”
鎖兒頭村長也告訴記者原先的河水衝下去都是清清的,現在一下雨就是渾水。記者看著渾濁的河水説不下雨也是黃色的,也是渾的啊。鎖兒頭村長説那是由於順河道修路、修電站影響的。有泥沙跟著下來了。
鎖兒頭村長還説以前隨便看就有魚遊,有時間就可以用一個鉤子直接把魚鉤上來,但是現在就沒有了。
環保局長告訴記者:舟曲山清水秀,真正山是綠的,水是清的,天是藍的,白龍江,原來就清澈見底,水裏面魚有的都能看見的,但是現在有基本上滅絕了,現在修電站,修電站以後水庫,一級一級,魚兒到繁殖季節要遊到上遊,要洄遊的。現在是洄遊的通道斷了。
路過巴藏鄉的時候,記者發現,沿路很多村民都在修房子,這引起了記者的好奇。魯良華老人説,修房子是因為房子地基下沉,有裂縫所以不能住了。魯良華老人告訴記者手掌都能伸進去裂縫裏四厘米。在前年,水電站建上來的時候就開始慢慢裂縫了。
村長陳軍權向記者透露,現在基本上80%的房子整個地基是塌陷的。這些房子暫時安全感不強。
現在大容水電站水持續不降,邊上那些果樹整個也淹沒了。
村長陳軍權介紹,巴藏鄉以前有金礦,民國的時候就踩空了,水庫的水是順著掘金洞流進村裏的。
薛居民告訴記者以前老人們挖金,水電站把水注起來,就自己下沉。以前是平地,現在是地表的部分陷下去了,才出的洞,這個洞在莊子裏很多。最大的下沉的面積有27立方米。
在村民們説的大容水電站,記者發現水電站的水庫,距離巴藏村只有不到3米的距離。
魯金來告訴記者水位上升了差不多有20多米,水庫差不多有3公里。那邊有人種的地全都是水淹了,泡了,都垮掉了,邊全垮下來了。以前沒有水庫的時候兩邊的坡都不垮,水下面,以前地質比較硬,現在水上來了,上面都是松土、沙子,沙子容易泡水。當記者問到,有幾個村出現了泥石流的裂縫,兩岸垮的情況時,魯金來説幾乎就是連著河床一帶全都有裂縫。
記者得知,這兩村現在有3900多名群眾居住,巴藏鄉曾多次出面和電站協商,希望能降低蓄水量,但是電站沒有答應, 最終只同意以每平方200——600元不等的價格補償村民蓋新房子。現在已經有村民領到了補償款,但是村民們發現,麻煩並沒有結束,因為新修的房子又裂了。修完大概三四天出現這個裂縫,裂了就越來越大。
水電站攔水壩和巴藏鄉的房屋地基下沉、墻體開裂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呢?我們把情況反映給了地質家孫文鵬。
地質專家孫文鵬告訴記者,水壩一抬升,地下水網整個變化,為什麼?這裡攔了壩以後水位抬高了,水就往兩邊跑,兩邊跑,原來是幹的,地下水位的抬高,兩邊的地區的評價那得重新開始,打破平衡了,是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地下挖空了的地區,肯定一片坍塌。
在孫文鵬看來,這是水電站無序建設引發的地質災難,水庫緊靠村子,即使地下沒有掘金洞,地下水位也會上漲,導致房屋下沉或坍塌。對於目前水電無序開發引起的江河斷流,地質科學家孫文鵬十分焦慮。
孫文鵬説,破壞不一天就搞掉了,一棵樹在那裏長了十幾年,二十幾年破壞以後才能夠恢復嗎,還能恢復嗎。整個坍下去了,怎麼把它恢復起來,整個村莊沒有了,賠幾萬塊錢,到別的地方建房子,旁邊不可能蓋房子,生態條件沒有了。
二、舟曲地震、環保部門:無證水電站 我們管不了
看到這些乾涸的河床、大片大片被損害的植被、老百姓家裏墻壁上的裂縫和院子裏塌陷的大坑,我的心始終糾在一起。這些水電站造成的生態災害和地質威脅讓人震驚,那麼當初是誰批准修建的呢?
記者了解到,在水電站建設項目審批時,需要經過嚴格的環保評價和安全評價,像巴藏村這樣一個因為採礦而使地下遍佈藏金洞的地方,電站大壩就建在村子幾米外的地方,建設之初有沒有經過環評?如果通過了環評,那環評報告又是如何要求的?如果沒有通過,那大容水電站又為什麼能從2008年運行至今?記者聯絡到了大容水電站的投資方甘肅電力投資有限公司,但這家企業表示不方便接受採訪。隨後,記者來到了當地的有關部門進行了了解。
記者探訪了審批部門和水電站,對於舟曲這個地方到底要不要建設水電站,舟曲縣地震臺臺長聶立民、土地局副局長張曉紅態度明確:白龍江流域不適合修水電站。
而且地質專家也向記者説明,白龍江處於一個大斷裂帶,從迭部到舟曲到武都的部分都是白龍江大斷裂帶。國土局副局長也告訴記者,這裡的山體比較破碎,在全國範圍來説,也是地震滑坡泥石流三大災害的高發區。
張曉紅告訴記者,造成去年舟曲八八特大泥石流的滑坡體積是200萬噸,而像索爾圖滑坡、泄流坡滑坡這些“巨無霸”,滑坡體達13000噸,並且在1981年和1991年都發生了滑動,堵住白龍江,淹沒了縣城,直到現在還在慢慢滑動。在這樣的地方進行水電站開發,會加劇地質災害的發生。
國土局副局長對記者説,在電站建設當中,一些排水渠是要對山體有一定的影響。並且向記者詳細描述了這種影響,他解釋到,在山體中間要修排水渠道就要開挖。滑坡地帶要是開挖坡角的話,一開挖就懸空了,懸空造成山體不穩定,也就産生一些局部的滑坡、坍塌這樣的情況。
聶立民説,對於地震斷裂帶的建設原則,上級主管部門有明確規定,包括水電站在內的建設項目必須經過地震部門的安全評估才能進行,並且必須到當地地震臺進行註冊登記,那麼白龍江流域建設的這些水電站,是怎麼通過安全評估的呢?
關於這點,地質專家對記者説,按照對應的國家政策,必須搞地震安全評估和辦相應手續。現在他們一直沒有辦來。而且並不是所有的水電站都來辦過這個手續,去年就是瑪曲水電站辦理這個手續,其它水電站都沒有辦手續。
聶立民説,目前舟曲縣審批立項的水電站有68家,只有一家通過安評並來他這裡進行過登記註冊,其餘的67多家在哪做的安評,是否已經通過,他們無從知道。至於來登記註冊的這一家瑪曲水電站,也正好建在斷裂帶上,他又是怎麼通過安評的呢?
當記者得知在地震帶上建的話就是不符合規定的以後,向地質專家詢問是否給六十多家水電站辦過相關手續,地質專家給出這樣的答案,沒有辦這個手續,他們托省工程院辦的。
記者了解到,水電站項目的審批立項,還需要經過嚴格的環評手續,那麼,舟曲縣68家水電站的環評情況又怎樣呢?舟曲縣環保局局長張慶民告訴我們,州級環保行政部門才有權利進行審批,所以這68家水電站環評情況到底怎樣,他並不十分清楚。記者後來聯絡了甘南州環保局,希望能了解流域內水電站的環評情況,不過,直到節目播出,甘南州環保局沒有提供任何數據。談到全縣水電項目的火熱上馬,張慶民表示,他並不贊同。
環保局長表示,因為水有一些都進洞了,蒸發量一小,對地面植被生長的水分也就少了,這樣一來,環境逐漸變得乾旱,乾旱就造成植被不生長。
對於白龍江越建越多的水電站,張慶民説他非常擔心,從八十年代的森林砍伐,到近幾年的開礦、大規模修水電站,舟曲的生態環境已經脆弱不堪,越來越頻繁的泥石流就是大自然給舟曲的警告。
環保局長對此也表示,在他們的記憶當中,小的時候有泥石流,但是非常規模小;現在直接就是村莊的毀滅,公路阻斷也是經常的事情。
為了了解目前水電站審批情況,記者隨即找到了一家水電站,舟曲縣博峪鄉一家新建的水電站,這裡的大壩和引水渠的隧洞正在施工當中。記者向工作人員詢問隧道是否已經打好,一位孔經理回答,還沒有,我們計劃是打12.5公里,現在只打了6公里多一些。
那麼這家去年開工建設的水電站,環評情況怎麼樣呢?水電站負責人告訴我們,他們到目前還沒有通過環評,因為這個原因,林業部門不肯給他們辦佔地手續,最近還要求他們停工。孔經理向記者透露,要辦理林地佔用手續必須得要有環評,環評手續原因是博峪河裏面的環評規劃沒有做完。因為這裡的環評沒有做完,所以林地佔用手續也就沒辦。
環評沒有通過,林業佔地手續沒有辦理,就已開工建設,那這家水電站到底有沒有到地震監測部門去進行安全評價呢?這位孔經理表示,地震檢測部門要做的安全評價還沒有做。
三、地方增收2000萬,中央重建50億,如何算清這筆帳?
68家水電站,只有一家進行了安全評價並地震臺備案,這種怵目驚心的事實,不能不讓我們為舟曲的老百姓捏把汗。事實上,像這樣無證水電站氾濫成災的情況,並非只發生在舟曲,我們欄目這幾年就對這一現象進行過多次報道,再來回顧一下。
2004年記者在四川了解到,在石棉縣的一條長度只有34公里的小水河上,從上遊至下游,水電站一座接著一座,整個小水河流域,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水電站,在這裡放眼望去,竟能看到三個電站緊緊相連。記者在這裡發現,全長34公里的小水河已建成的和正在施工的水電站竟達17個,也就是説在小水河上平均每兩公里就有一個水電站。據記者了解,這些水電站中有不少都是既無立項又無設計,更無管理和驗收手續的“四無”電站,而四川省有關部門統計,在2003年四川全省共查出“四無”水電站128座。
記者注意到,為了搶工期,早發電,許多水電站隨意往河道裏傾倒工程廢渣,從四川寶興縣城到隴東鎮十幾公里的河段裏,記者就發現了三處傾倒廢渣的情況。當時正值汛期,雨量充沛,也是防洪最關鍵的時刻,而這些丟棄在各條支流和幹流裏的建築垃圾,如果堵塞了河道,遇到連續大雨,河水就會上漲,周邊的道路和村莊將面臨嚴重的災害。
記者在貴州省採訪時發現,這裡的小水電站同樣密度很高。在貴州省道真縣的新民河上,記者看到,短短幾公里的河段,就建有七座小水電站。
道真縣水利局科長告訴記者,第三個是那個新民電站。記者:就是這個房子是第三級電站。道真縣水利局科長:對。記者:第四個電站是在哪兒?道真縣水利局科長:第四個是在新民二電站,這個是第六級電站。記者:這個是第六個。道真縣水利局科長:最後,那個方向是今年完成的第七級電站。
事實上,搶工期早發電的不僅僅是這些中小水電站,近幾年幾大電力巨頭也紛紛加入了無證開發、跑馬圈水的行列。2004年,三峽開發總公司在沒有辦完環評手續的情況下就開工建設溪洛渡水電站,最終被國家環保總局叫停;2009年,環境保護部對華能集團和華電集團也開出了嚴厲的環評罰單,理由是這兩家公司同樣在沒有辦理環評手續的情況下就開工建設魯地拉水電站和龍開口水電站。2009年,本欄目記者在國家環保部發出叫停令後前往這兩家水電站進行採訪,在華電集團的魯地拉水電站施工現場記者看到,圍堰已經建好,金沙江在這裡已經被截流。
記者問到,現在這個是不是截流工程, 雲南華電魯地拉公司安全技術部主任張湘濤告訴記者,這個就是兩個圍堰,上面的就是上遊圍堰,現在站的是下游圍堰,作為電站大壩的施工,它的首先基本條件就是要把讓水從導流洞裏走。
記者看到,金沙江水從這個人造的導流洞裏奔涌而出。兩岸茂盛的植被現在已經不復存在。圍堰上,工人正在緊張施工,到處是機器的轟鳴聲。而在華能集團的龍開口水電站,記者看到這座大壩已經頗具規模。主壩開始澆灌水泥。金沙江從導流明渠穿過,原來的河道被截流用於建壩。
記者向張之平問到,環評報告通過之前可不可以進行截流和大壩主體工程的建設張之平這樣説到這個不好回答,因為截流必須要在枯水期進行,如果不及時截流就要推一年。
沒有相關手續,這些水電站為什麼就能夠堂而皇之地開山放炮,建壩截流?當地的政府部門就沒有發現嗎?如果發現了,為什麼不制止呢?記者繼續進行了調查。
環評、安評、林業佔地手續均沒有辦理的博裕水電站,實際上已經開工半年多,不過採訪中,記者發現,水電站負責人並沒有為手續的事情苦惱,説這次林業局叫停的事,招商局已經答應了出面幫忙。
當記者問到,現在找招商局,招商局是否能幫忙,孔經理告訴記者招商局可以,就是通過王局長,只要他們一有事情,就過來招商、水利、環保,通過縣政府有些部門協調。
孔經理提及的這位王局長,是當地招商局局長王建功,環評還沒有審批通過,安評甚至根本沒有進行,這種情況下,王局長又能給這家水電站帶來什麼幫助呢?
記者問到,準備怎麼溝通這個事情時,招商局局長王建功告訴記者,這就是交流,先找到雙方矛盾的焦點,根據矛盾的實質雙方談判,最後達成一致意見。記者向王局長了解到,在談判問題上,一般像招商引資企業的矛盾都是由招商局出面給人家協商,實在解決不了的,就請示縣政府、縣領導協助解決。
王建功説,招商引資,發展水電,是全甘南州的發展大計。記者了解到,林業資源豐富的甘南地區,曾經也是原始森林覆蓋,是當地的主要收入來源,但是幾十年來的砍伐,導致林業資源消耗殆盡,從2005年開始,甘南地區各縣提出“以林蓄水,以水發電,以電促工,以工富縣”的開發思路,招商引資發展小水電。在王局長的辦公室裏,唯一張貼的挂圖就是這張水電站分佈圖,從圖上來看,不止舟曲,整個白龍江流域,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水電站所覆蓋。
王建功告訴記者,像這些帶著小閃電符號的就是水電站。記者問到,招商引進資金將近是67個億,這些項目如果全部建起來,將極大推動舟曲的經濟發展。稅收能達到一個什麼樣的數字?王建功説大概算將近兩個億。
王局長告訴我們,目前,全縣水電招商仍然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王局長表示,像舟曲這麼貧困的地區,如果把水資源白白地浪費,不開發,舟曲會繼續貧窮落後,假如這些水電站全部開發起來了,能收入兩個億,就可以發展其它産業,整個把當地的經濟就帶動了。
當記者問到這樣做會不會不值得,會不會對生態造成影響時,水利局局長説,植被破壞了,造成水土流失,也有這樣的説法,但這個最後總的來説的話以後,至於負面效應的話,畢竟不佔主要的,有一點兒影響,但是不大,就是微乎其微的。
在舟曲縣財政局記者得知,在沒有水電招商引資之前的2005年,全縣財政收入剛過千萬,招商引資六年後,今年上半年已經完成2700萬,全年財政收入預計將會達到4929萬。其中40%來自水電站營業稅。
舟曲縣財政局工作者告訴記者,在前幾年的比重比40%小一些,現在是逐年增長。每年大概以10%左右的速度增長。
記者發現,水電開發給舟曲地方財政帶來了一年2000萬左右的稅收,但是,因為一次八八特大泥石流造成的災害,中央和省級財政需要投入的援建資金就高達50億兩千萬。
財政局局長告訴記者,50億2000萬,現在這些支出主要是城鄉居民住房還有就是城鎮建設還有公共服務支出,然後就是基礎設施,還有白龍江溝道整治,還有就是災害治理還有産業重建和環境,就是生態環境這八大塊支出,主要佔的最多就是城鄉居民住房這一塊,這一塊它佔投資7億2000多萬,還有就是白龍江溝道支出這個是3億,生態環境佔到1億9000萬。
記者問到,這個1億9000萬的生態環境治理主要用於哪些方面,財政局局長説是生態修復和環境整治。財政局局長説,縣裏沒有投資,縣裏的財政收入只有4000多萬,這根本就保不了這些,所以這部分的投入,還是中央主要靠的還是中央和省級財政。
記者發現,舟曲的水電開發似乎進入了一個怪圈,稅收算地方的,而生態破壞一旦引發了災害則會由中央財政、省級財政全部買單。中國工程院院士,水利部部長顧問王浩院士認為,這種只顧眼前利益的發展方式無異於飲鴆止渴。
水利部部長顧問王浩院士告訴記者,這種都是地方收了小頭,國家拿了大頭補貼地方,這個是一種非常短視的屁股指揮腦袋的做法,現在就是這樣,地方為了收這一點這個收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很多不合格的小水電大批的上馬,增加GDP,這個對生態造成的嚴重的影響,這種發展方式應該明確地説不符合科學發展觀。
四、半小時觀察:如何管住地方政府“不要命”的水電冒險?
再來回顧一下前面節目中的場景,一年前1000多名同胞罹難,國家耗費50多億重建。而現在我們的記者拍攝到,有不少地方河床依然乾涸,農房依然裂縫,農田依然塌陷,植被依然被毀,兩位地質專家痛心疾首,當地地震臺和環保局反對無效,招商局大包大攬幫助無證水電站上馬,財政局惦記的是2000多萬水電稅收。這是一筆糊塗帳,更是一筆荒唐帳!為了蠅頭小利,不僅浪費了國家重建和恢復生態的鉅額資金,更是把數萬舟曲百姓置於危險境地!
需要反思的是,地方政府這種的水電冒險,為何産生?如何能管住他們的這種冒險?在中央水利工作會議上,胡錦濤總書記指出,加快水利改革發展,要堅持民生優先原則,著力解決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水利問題,促進水利發展更好服務於保障和改善民生;要堅持統籌兼顧原則,注重興利除害結合、防災減災並重、治標治本兼顧,統籌安排水資源合理開發、優化配置、全面節約、有效保護、科學管理;要堅持人水和諧原則,合理開發、優化配置、全面節約、有效保護、高效利用水資源,合理安排生活、生産、生態用水。要落實胡總書記提出的這些原則,我們需要有一整套制度配合。如果我們的官員考核體系還是以GDP為導向,陞官晉級還是以招商引資、財政收入為指標,在一些地方,這些原則可能就很難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