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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資者報》記者 張東紅
“沒錢人往銀行存錢,有錢人管銀行借錢”。這個看起來與財富多寡相悖的理論,卻成為浙江民間資本活躍的真實寫照。
近日《投資者報》記者奔赴浙江進行走訪調查,發現在當地,民間借貸如家常便飯。
“賺了一些錢,主要是因為利用了可以利用的資源。”浙江寧波人王維(化名)最近一兩年來似乎時來運轉,除了給自己買了輛新車,還準備給女兒也買一輛汽車。“不能把資金閒著”。
王維所説的可以利用的資源,除了承包建設的幾棟房子賺錢,更多的是利用當地活躍的民間借貸,獲取利差。
“月息3分利(月息3%)有點高,如果有2分的,可以再給我20萬。” 7月18日,王維在電話裏向他的“上遊”客戶陳先生儘量“壓價”。同時,他又把錢通過熟悉的客戶以5分、6分利的月息借出去。
這只是民間借貸的冰山一角,記者調查發現,從個人到機構,操作手法各有不同,利率的演繹也逐級走向瘋狂。銀行貸款月息只有0.6%,而到了民間,最高居然可達到18%的驚人數字。
銀行貸款:月息最低0.6%
銀行由於風險控制需要,與民間借貸相比,其提高貸款利率幅度還是有限。但是,隨著歷次準款準備金率的上調,銀行借貸之難卻是有目共睹。
7月18日,記者以客戶身份諮詢浙江奉化中國銀行的一位工作人員時獲悉,利率上浮20%,還有一次性借款10萬元有200多元的保險費。合計的月利息也就在6厘(月息0.6%)左右。 浙江溫州的銀行借貸利率稍高,大概月息在9厘左右。
不過,什麼時候資金能夠到位,該工作人員表示,因為放貸額度有限,所以一切都説不準,如果順利的話,一週以後可以放,但不能確定。
銀行借貸必須要有抵押,對於王維這樣沒有房産可以抵押的從銀行拿錢很難。而其“上遊”客戶陳先生有房産,可以抵押貸款。
7月19日,在浙江溫州採訪時,當地一位徐姓律師向《投資者報》記者表示,在他接觸的案件中,很多客戶都是通過房産抵押,把錢從銀行貸出來,然後再放貸出去,賺取利差。
“比如有價值300萬的房子兩套,總價600萬,可以貸出300萬,貸款利息不到1分,放貸出去可以達到3分,中間的利差有2分。”他説,按300萬,2分利算,一個月的收入就有6萬,年收入可以達到72萬,這個錢太好賺了。
至於“三個辦法一個指引”中規定的,銀行的貸款必須打到用途單位的賬上,並説明用途。徐律師表示,這並不能造成什麼障礙,通過企業客戶關係網或供應商,用途很容易編造。陳先生也説:“大不了自己再去註冊一家公司,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錢打到自己的賬戶上了。”只要有不動産,貸款出來不成問題。
成功賺取利差的陳先生,並沒有置2~3分的放貸項目于不顧,雖然與王維是非常好的朋友關係,但他還是親自考察了王維的小型房地産項目。看到工程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他才放心把錢貸給王維。不過,當他聽説王維參加了“日日會”這樣高風險的地下組織後,他正在考慮是不是要收回這筆貸款。
民間放貸:月息普遍2%~3%
與陳先生把自己的住宅做抵押貸款再放貸不同,張序(化名)是把自己這幾年做實業所賺的錢放出去了。在他看來,很多人已經積累了不少的資金,但是隨著房地産投資的放緩,實業又比較難做,所以社會資金就多出來了,開始尋找新的投資渠道。
“我把50萬以2分利放出去了。”張序説,客戶是同行業內的老闆,而且項目發展也不錯,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找了一個擔保人,這個擔保人是他的高中同學,部分利潤歸給同學,如果真的發生風險,他有權直接向擔保人要錢。雖然降低了自己的收益,但是也減輕了貸款風險。
擁有自己的公司,而且對實業有著深入了解和切身體會的張序,對自己放貸的資金非常謹慎。“現在一般情況下做實業的利潤,最多也就百分之十幾。所以,我認為,貸款的利率不能太高,如果超過了這個限度,實業的利潤沒法覆蓋貸款的成本,那麼風險是很大的。”
持有同樣觀點的還有寧波寧海華信小額貸款公司的總經理馮在中。開業已經三年的寧海華信小額貸款公司自有資金已經達到3億,加上規定銀行拆借資金50%,也就是可以放貸的總共額度為4.5億元。在年初4.5億元資金基本放貸完畢後,最近已經收回了幾千萬。
馮在中説,除了利差外,對公司來説,最重要的還是風險把控。試想,如果一年本來是四五千萬的利潤,但是最後壞賬有一兩千萬,那麼將會大大影響利潤,股東肯定是不滿意的。
擔保公司:月息至少5%
7月18日,記者在浙江奉化街頭的擔保投資公司諮詢時,工作人員表示,月息起碼在5分、6分。同時,還需要公務員做擔保人,因為公務員信譽更有保障,同時也要對公務員做信用調查。即使企業主有比較大的産業,做擔保也不行。當記者表示,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公務員的時候,該人士就表示,那等找到擔保人再説。
隨後,記者諮詢了浙江奉化的中國銀行,如果銀行沒法貸款,能否介紹擔保公司,該銀行工作人員表示,銀行是不能介紹的,但是有認識的擔保公司的人,可以代為聯絡。
7月20日,記者在浙江溫州見識了擔保公司的神秘。按當地人士指引,位於溫州下呂浦的財富中心就是擔保公司的集中地。
當記者到財富中心樓下詢問擔保公司在哪時,碰到一位身穿白色短袖襯衫,黑色皮鞋擦得锃亮的男士,他詢問記者來做什麼。
記者表示想了解擔保公司借貸信息,該人士表示,一般來這裡的人都是熟人介紹,不認識人是進不去的。在閒聊中,他還説自己能以1分利息得到資金。
記者看到在20多層樓中,標示著數十家投資公司。當試圖進入其中的一家“百瑞詩林”時,前臺服務小姐一再詢問記者找哪位,是否有約。當記者表示有資金需求時,她幫記者聯絡裏面的人,出來一位中年短頭髮戴項鏈的男士,非常戒備地向記者表示不做貸款,並指著兩把躺椅,説是做按摩椅的外貿生意。
而據溫州一位當地人透露,到擔保公司借錢,肯定要認識人。擔保公司對熟悉的人才肯放貸,月利率在5分以上很正常。
從用途看,一般都是短期用途。上述溫州人士説,他一位朋友,用5000萬承包了一個工程。但最後工程驗資需要一個億,朋友不得不用短期融資的渠道,滿足驗資需要。驗完之後,馬上把資金還回去。
上述徐律師也向記者表示,在短期用途中,還有轉貸的需要。比如銀行的貸款到期了,催企業先還錢,然後才能再給貸款。企業為了完成轉貸,不得不向擔保公司短期融資。一家企業就向擔保公司借了100萬,最長一個星期,費用為2萬。如果計算成月息,幾乎是1角(月息10%)利了。
超高利率蘊含著風險,案件也就此發生。徐律師表示,在接觸的案件中,很多這樣的例子。最後,銀行覺得企業情況糟糕,為了避免自己的損失,等把企業的錢要回來之後,不再放給企業,這下企業就慘了。以上述企業為例,100萬的貸款,一個星期過去了,2萬還能承受,但是一個月過去了,就要付近10萬的利息,這樣企業怎麼受得了?最後肯定是死路一條。
上述溫州人也告訴記者,日前有一個朋友就攜帶2800萬資金跑了,原因是利息太高,還不上。
徐律師表示,“一旦資金鏈斷裂,就成了案件糾紛。擔保公司承擔著非法集資的風險,而且放出高利貸是不受國家法律保護的。”
“日日會”:月息18%的瘋狂
據王維介紹,在放貸的同時,他自己的工程有時也需要用錢,如購買鋼筋、水泥等。像他這樣小的工程,要在銀行貸款幾乎不可能,再加上銀行貸款審批需要很長時間,在銀根收緊的情況下,何時批下來也是個問題,於是他通過參加“日日會”獲得週轉資金,同時也有機會獲得高利潤。
所謂“日日會”是一個“標會”,又稱互助合作會,由發起人邀請若干會員參加,定期舉辦,屬於傳統的民間融資方式。由於一般局限于親朋好友之間,用於生産生活急需,性質是互助微利,靠的是“硬”信譽。但從2007年起,受利益驅動,部分標會逐步演變成帶有金融傳銷性質的“日日會”。“日日會”活躍于浙江寧波、溫州等地區,利率極高,風險也極高。
“日日會”這種變相放高利貸的組織,常跟非法吸儲相聯絡,屬於政府嚴打的範疇。
7月18日,記者跟隨一位參與者進入寧波一家“日日會”現場。同樣,這是私密場合,如果是陌生人,很難知道場合的所在地,即使知道,也難以進入。
並不起眼的小矮房裏,聚集著十數人,幾乎人人都拿個黑包,裏面裝著錢。辦公桌旁坐著一位男士,脖子上挂著很粗的金項鏈,手上戴著大個金戒指。桌上放著點鈔機、幾支筆和一疊小紙片,還有一個記賬本。“先付後標、三拖一”等專業術語寫在黑板上。
這位參與者,表情輕鬆地從包裏拿出了一疊鈔票,分別給三個人各3000元。這是交給會主的費用。在“日日會”,每天都要交這麼多錢。會頭(指發起人)則在記賬本上記錄會腳(指普通會員)付錢的情況,打上鉤表示已經付錢。
而後,每個人都在一張紙條上,寫上數字和自己的姓名。數字代表願意以多少利息獲取資金。對於500元一注的標會(也就是每天交500元,有的標會更高),數字30就代表著,願意給每個人30元利息,然後把20個人的500元先取過來使用,一次利息就達到6%。
記者按照其規則詳細計算,日息居然高達6厘(月息18%)左右。自去年以來,浙江寧海縣“日日會”逃走的人非常多,寧海縣公安局開始介入,上千名人員投案自首,抓獲了數十人,並仍有十數人仍通緝在逃。
寧波奉化做會頭的孫女士表示,去年寧波一個會員標會之後逃跑了,接下來的十幾萬不得不自己墊上。她表示,等這個會結束了,自己不再做會頭了。
王維表示,他知道“日日會”早晚會倒,利率太高了,他準備逐漸退出。
而很多人甚至是借錢來玩,最後一旦被卷走,自己也只能消失,形成連鎖反應。孫女士説:“當初組織了會,有比較高的利息,是相信房地産能夠不斷升值,可現在房價也基本不漲了。”
誰都知道高利貸最後的結果肯定是傾家蕩産,但卻難以抗拒其中的巨大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