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當加息，我們也能夠加息。不要講複雜的道理，也不要什麼複雜的公式複雜經常是為了混淆視聽

　　朱偉一

　　通貨膨脹像毒品，一旦有誰成癮，戒起來很難。克制通貨膨脹率的最有效辦法是加息，但許多央行都不願意加息。2011年5月，我國的消費者物價指數上升5.5%，我們採用的是上調銀行存款準備金率，也不願意加息。

　　早在2011年3月23日，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易綱便提出，考慮所有政策工具抗通脹。很對，抗擊通貨膨脹是全方位的鬥爭，僅靠人民銀行一家是不行的。比如，《證券市場週刊》的一篇文章就稱“銀監會兩隻手”：今年以來，銀監會金融創新部下設的理財産品部一個僅十幾平方米的房間裏，6名工作人員在前4個月審批新發了4萬億元的銀行理財産品……仿佛是2009年高額放貸週期的重現。4萬億元的金額無疑會推高物價。過去人們常説，地方政府經常不能認真貫徹中央的方針政策，但從銀監會的做法看，現在是中央不聽中央的了。

　　資本市場的金融産品創新，其結果都是提高貨幣流通量。這個樸素的道理大家懂。2010年11月，證監會嚴打農産品期市過度投機，各種交易保證金提高到10%以上，同時大幅提高日內回轉交易成本。資本市場就是推高物價的一大禍首，所以連證監會這支輕易不出動的勁旅，也投身於抗擊通貨膨脹的鬥爭。

　　很可惜，我們抗擊通貨膨脹的勁頭遠沒有我們搞金融創新産品的勁頭足。金融創新産品的每一個環節都有高收入人才把關，嚴防死守名義上要發現問題，但更重要的是收費：人過留錢，雁過拔毛。金融行業從業人士收入高，這支隊伍必須到資本市場“捕魚捉蟹”很多人正在等米下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監管機構也樂於順水推舟：乘機擴編，適時提拔幹部。從這個意義上説，資本市場創新帶來資本翻番，是勢不可當的滾滾洪流。

　　發改委是一支具有光榮革命傳統的英雄隊伍，在國內經濟活動中久經考驗，具有一往無前、壓倒一切敵人而不被敵人所壓倒的英雄氣概。在抗擊通貨膨脹的戰鬥中，發改委知難而上，勇敢地衝了上去，拿外資企業聯合利華開刀，處以罰款，試圖借此遏制漲價勢頭。但萬萬沒有想到，只一個回合，發改委就敗下陣來。聯合利華被罰款之後，各方批評發改委之聲不斷，中外企業不退反進，爭相漲價，而發改委只是坐視，聽之任之。

　　打擊通貨膨脹固然需要綜合治理，但首先是應當加息。金融創新産品越是猖獗，就越是應當提高利率。只要利率高，金融創新産品就成了無本之源資本市場興風作浪，在很大程度靠的是廉價資本。打擊通貨膨脹，各方只能倚重人民銀行。當初將人民銀行的監管銀行的職能分離出來，給了專門新設立的銀行監督委員會，制度設計者也是用心良苦，力圖讓央行更加純潔一些。其他監管機構可以與被監管對象合流，而央行則是最後一道防線，應當代表普通儲戶，其原則應當是黨的利益高於一切，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

　　我們應當加息，我們也能夠加息。不要講複雜的道理，也不要什麼複雜的公式複雜經常是為了混淆視聽。我們只需要認兩個死理。

　　第一，通貨膨脹率與利率之差就是轉移財富，廣大儲戶的財富被轉移了，而且主要是窮人的財富被轉移給了富人。通貨膨脹率是5.5%，如果利率也是5.5%，那麼即便沒有能夠遏制住通貨膨脹，儲戶也可以少受損失或是不受損失。這個普通的道理大家都懂，不用學過經濟學也懂。

　　第二，有些人擔心，加息會降低經濟增長速度，但中國經濟增長率仍然在9%左右。不僅可以加息，而且應當加息，以免經濟過熱。現在不加息，更待何時？

　　2011年3月24日，易綱還表示：“我個人認為中國目前的利率‘很舒服’，太高了會吸引熱錢。”這裡的因果關係就奇怪了，外匯管理局的存在就是為了制止熱錢的涌入。如果熱錢涌入，那是外匯管理局的工作沒有做好，不應當成為不加息的理由。如果借通貨膨脹來抵擋熱錢的涌入，那麼外匯管理局是舒服了，但廣大百姓就苦了，他們的儲蓄就不翼而飛。很多人説，中國小官的工作難，大官工作輕鬆，看來此話不假。

　　對於中國的通貨膨脹，西方金融機構還有一種解釋。澳新銀行(ANZ)大中華區經濟研究總經理撰文指出，如果食品價格上漲20%，2011年年內通貨膨脹率可達5.8%，年底可達7.8%；如果食品價格年內上漲30%，則通貨膨脹率可達到6.5%。我覺得這種分析只強調了問題的一個方面，卻沒有提到中國資本市場的金融創新産品。

　　如前所述，金融弄潮兒是喜歡低利率的，外國金融機構更是愛煞低利率。外國金融機構是看中我們數萬億外匯儲備這一大塊肥肉。我們一窮二白的時候，華爾街投資銀行是不來的。相反，只要有錢，華爾街就招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而低利率再加金融創新，就為他們提供了上下其手的機會。這裡的因果關係，我們自己應當搞清楚。即便我們自己不清楚，那些外資銀行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即便國內農産品緊缺，也不應當成為通貨膨脹的理由。我們可以動用外匯，在國際市場上購入糧食。我們不是有很多外匯嗎？以外匯購買糧食，也可以為中投公司減少一些投資的壓力：以外匯在國際市場直接購買糧食，就可以少化錢、多辦事，何必要捨近求遠，到其他國家去搞什麼充滿變數和風險的所謂長期投資呢？

　　2011年3月，易綱預測，通貨膨脹率2011年的高位可達到5%。2011年5月，通貨膨脹率已經高達5.5%，超出易綱估計高位的5%。不知易綱先生今日有何感想？不知易綱先生可有雅興，再預測一下2011年中國通貨膨脹的走勢？

　　我以為，5.5%的通貨膨脹率還不足以讓易綱和他的“兄弟們”痛下決心，不足以讓他們壯士斷臂。從歷史上看，決策者總是希望通貨膨脹自行退出。從歷史上看，不到最緊要關頭，誰都不願意認真對待通貨膨脹。可是當斷不斷，反受其害：抗擊通貨膨脹，遲加息不如早加息。1970年代，美國的通貨膨脹率高居不下，儘管只有一位數，卻用了虎狼之藥，以20%以上的利息才將其壓下，美國債券市場也因此被壓垮。

　　(作者係中國政法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