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檀(專欄)

　　從歐洲開始的債務危機蔓延到美國，這是後金融危機時代的特色，全球概莫能外。

　　寬鬆的貨幣是金融危機的麻醉劑。多虧寬鬆的貨幣與低利率政策，美國互聯網泡沫崩潰之後沒有身陷泥潭，金融危機爆發後全球經濟很快復蘇。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寬鬆的貨幣到達某個臨界點之後，對實體與虛擬經濟形成雙重衝擊。實體經濟長期失落，日本即便維持零利率20年也無法重整旗鼓；資本與貨幣市場信心與信用缺失，再多的貨幣也不能讓證券市場恢復上升態勢，債券市場發債成本節節上升。

　　歐洲債務危機源於歐元區較弱國家此前的發債經營模式，負債過大，大到無法還上欠款，或者經營效率過低，低到還不上利息的時候，債務危機必然爆發。希臘等南歐國家在金融危機之前依靠負債過著風調雨順的日子，金融危機到來債務信用評級被迫下調、因貨幣緊縮導致實際負債上升之後，歐元區高負債國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歐債危機的解決辦法不外乎實行寬鬆的貨幣與財政政策，或者在負債國勒緊褲帶的同時由經濟強勁的歐元區國家為他們買單。

　　恰恰在這兩方面，歐債國都遇到攔路虎。歐元區的核心國德國從二戰後就以抑制通脹為己任，此次歐債危機恰恰是不負責任的貨幣政策的並發癥。因此，德國在救援的同時，堅定地要求債務國實行嚴格的財政與貨幣紀律。另一方面，歐洲的救援行動非常拖遝，歐元區國家希望包括IMF與外匯儲備充足的亞洲等國際社會伸出援手，在內部對成本分攤爭吵不斷。最近的一次爭吵發生在6月14日的歐元區成員國財政部長緊急會議上，商討對希臘展開新一輪救助。身為最大供款國，德國堅決主張在為希臘提供新一輪救助時，銀行、養老基金和保險公司等持有希臘國債的私人投資者必須參與其中。而歐洲中央銀行、歐盟委員會和法國反對。歐洲央行強調，對希臘債務的任何重新安排都必須慎之又慎，唯一可行的是讓私人投資者在自願基礎上用所持到期國債換購新國債，從而不構成債務重組。

　　美國有對付歐元的重型武器。

　　首先是全球債券的評級權掌握在美國評級機構手中，下調歐債國的債務信用評級，將使希臘等國的融資成本上升，希臘獲得的國債甚至無法償還利率。在歐元區緊急財長會議前夕，標普公司將希臘主權信用評級連降三級，降至全球最低水平，希臘的十年期國債收益率再次突破17%的高位。歐債危機蔓延到歐元區核心國家，繼標準普爾日前對法國的3A評級提出警告後，法國巴黎銀行、法國興業銀行以及法國農業信貸銀行也可能被穆迪降級。

　　其次，美國對歐債國的負債情況瞭如指掌。以希臘為例，2001年歐元區擴充希臘進入歐元區，而非1999年加入歐元區的首批11個國家。當時155個德國經濟學家聯署表示反對德國加入歐元區，因為在首先加入這個區域的國家裏面，有不少是財政赤字過大，根本不符合大家商定的原則。之所以符合協定，是因為使用創造性會計原則(CreativeAccounting)的結果。

　　希臘的經濟數據有注水嫌疑，在加入歐元區時將灰色經濟等一併納入GDP。今年1月12日，歐盟統計局表示，曾接到希臘統計機構NSSG的彙報，稱在2009年10月向歐盟統計局提交相關財政數據時受到政治干涉，為了掩蓋嚴重的財政赤字危機而在一系列統計數據上“有意誤報”。

　　當時高盛成為幫助希臘的急先鋒，2001年希臘進入歐元區時無法滿足《馬斯特裏赫特條約》兩個關鍵性指標的要求——預算赤字不能超過GDP的3%和負債率低於GDP的60%——高盛與希臘進行了貨幣掉期交易，高盛借給希臘10億歐元，約定一個低匯率，希臘還貸期限為十年甚至更長，真實負債不在賬面上體現。高盛除了獲得3億美元佣金之外，還用CDS産品進行了對衝，以確保萬無一失。通過做低利率、債務展期，希臘的債務被成功包裝，而美國投行非常清楚債務國的風險，在貨幣緊縮時可以實現精準打擊。

　　美國同樣債務纏身，但通過打擊歐元，美債的信用不至於萬劫不復，而全球唯一可以與美元爭鋒的歐元元氣大傷，希臘等國有可能出現大規模違約，不得不退出歐元區。

　　從日本、東南亞到歐元區，美國的金融打擊屢試不爽，確定了美元的相對強勢地位。當然，美國的實體經濟不會因此好轉，反而助長了美國金融機構的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