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虎馬雲最後磋商 驚現“非正常轉讓”

　　“這個‘偷’是怎麼定義的呢？有這麼多人關注著我們，怎麼可能做到？”

　　北京時間6月2日清晨，被提問是否偷竊了支付寶的股權，正在美國華爾街作為D9論壇嘉賓的阿裏巴巴集團主席馬雲進行了反問。

　　此前，支付寶（中國）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支付寶）的産權已經從阿裏巴巴集團全資子公司Alipay e-commerce corp（註冊在開曼群島）手中，轉到了由馬雲等自然人控制的全內資公司。但阿裏巴巴集團的第一大股東雅虎(NASDAQ:YHOO)在向美國SEC提交的文件中稱，這項轉讓並未得到阿裏巴巴集團董事會和股東的批准。

　　雅虎馬雲最後磋商 談判桌踢爆“非正常轉讓”

　　本報記者復盤了這個轉讓發生的過程，部分律師認為，這並不是一個正常的轉讓，存在著轉讓價格模糊、代持對象不明、關聯交易未充分披露等疑問。甚至，在轉讓合同上，雅虎和軟銀到底是知情、還是同意，成為該次轉讓是否具有法律效力的判定依據。

　　最新獲得的消息是，雅虎和馬雲之間就支付寶的轉讓即將達成一個和解協議，這個協議的方向以未來支付寶的盈利能力作為補償，且不會影響支付寶和淘寶之間的現有業務關係。

　　但這些並不能完全挽救已經貌合神離的阿裏巴巴董事會。阿裏巴巴管理層認為，軟銀只是一個投資者，而不是一個創新者，“他花很多時間關心自己的利益，但不關心每一個股東的利益。”

　　已經脫離阿裏巴巴集團的支付寶，其主要業務是提供第三方網上支付，有報告稱其市場份額已經達到51.2%，並持有ICP和第三方支付兩張運營牌照。

　　接近達成協定

　　據接近馬雲的消息源透露，針對支付寶轉讓之後的補償，馬雲和雅虎之間持續半個月的談判已經“接近達成協定”。這個協議的兩大方向是：第一，確保支付寶和淘寶之間的穩定架構不會受到轉讓的影響；第二，則提到了“現金”補償。

　　和外界猜測的不同，協議中的現金補償並不是以一次性補償的方式，而是“將基於支付寶未來可能産生的其它受益”。換言之，儘管喪失了股權，雅虎將繼續享有支付寶未來收入的分成，具體比例不詳。

　　但這個協議僅限于馬雲和雅虎之間，阿裏巴巴集團的第二大股東軟銀還沒有鬆口。據接近馬雲方面的人士透露，軟銀社長孫正義對於失去支付寶反應強烈，甚至拒絕參與補償談判或對目前的談判方案表態。截至發稿前，軟銀並未回復本報的採訪函。

　　非正常轉讓

　　在部分律師看來，雅虎和軟銀在支付寶轉讓中是知情還是同意,將直接決定轉讓的法律效力，而接盤支付寶的公司還存在代持對象不明、關聯交易未充分披露等疑問。

　　接盤支付寶的內資公司名為浙江阿裏巴巴電子商務有限公司（下稱“浙江阿裏巴巴”），成立於2000年10月，目前註冊資本為7.1億元人民幣，由馬雲和阿裏巴巴創始人之一的謝世煌控制。馬雲和謝世煌分別出資5.688億元和1.422億元，各佔80%和20%的股份。

　　根據工商資料，2009年6月1日，雙方進行了第一次轉讓，支付寶原股東、阿裏巴巴集團全資子公司Alipay 向浙江阿裏巴巴轉讓了支付寶70%的股權，作價2240萬美元(折合1.66億元人民幣)。支付寶由外商獨資變為中外合資企業。

　　第一次轉讓完成之後不到一週，支付寶增資擴股， Alipay和浙江阿裏巴巴對等增資，註冊資本增至5億元人民幣。

　　2010年8月6日，雙方進行了第二次轉讓。Alipay將剩餘30%的股權轉讓給浙江阿裏巴巴，作價1.6498億元。交易完成後，浙江阿裏巴巴共支付3.3億元，將市場估價約50億美元的支付寶收為全資子公司。

　　但各方表態都顯示，這並不是一次正常的轉讓。

　　在雅虎提交報告聲明重組沒有得到董事會批准之後，馬雲在D9 論壇上直接表態，“我覺得股東大會不知道這次轉讓是不可能的。”根據馬雲陣營人士透露，早在2008年的阿裏巴巴董事會上就涉及此事，但未實際發生，直至2009年才正式提出。

　　“馬雲幾次提出，楊致遠和孫正義都沒有給出明確答覆，也沒説反對，都在回避。”上述人士甚至表示。

　　但是楊孫二人也並非完全回避，他們私下都提出了另一個更屬意的“協議控制”方案（“VIE”模式），即成立純內資的企業獲取運營牌照，用外資公司通過相關協議（而不是股權）實際控制內資公司。

　　但這個方式被馬雲以不符合第三方支付的監管要求拒絕，他以另兩位股東“不作為”為由，決定獨自“把這件事情推進下去”。

　　“在股權轉讓過程中，必須符合被轉讓公司的公司章程，提供該公司的股東會決議或者董事會決議。”北京高朋律師事務所上海分所謝向陽律師説，在正常的股權轉讓過程中，股權轉讓必須有轉讓方和受讓方簽署的股權轉讓協議，作為轉讓方，應在股權轉讓協議上簽名。因此，股東必須有“態度”。

　　出於避稅的考慮，這次股權轉讓可能放在海外進行。開曼群島屬於離岸群島，對於公司信息保護嚴格，目前並不清楚轉讓合同的確切內容，也無法確知是否獲得了來自雅虎和軟銀方面董事的簽字認可，以及是否存在一份大部分董事達成一致的董事會決議。

　　若只有集團董事會主席馬雲一人的確認，鋻於整個阿裏巴巴管理層持股比例低於雅虎和軟銀，這次股權轉讓的法律效力可能存疑。若存在雅虎和軟銀方面的簽字同意，則其不僅知道此事，也以簽字行動同意了轉讓，雅虎作為上市公司在交易完成半年之後才發佈聲明，顯然存在較大的信息披露瑕疵。

　　在轉讓合同未披露的前提下，此次轉讓價格也有一些不明之處，首先便是3.3億元的定性。

　　從附有的評估表上看，這兩次出價是支付寶轉讓時浙江阿裏巴巴作出的唯一兩次對價。且這個變更，已經作為這項轉讓交易的一部分，按照相關中外資企業之間資

　　産轉讓的規定，報給浙江省商業廳進行前置審查，並報給工商部門備案。

　　“但這3.3億元絕對不是轉讓價格，而是註冊資本。”接近馬雲方面的人士一再向記者強調，浙江阿裏巴巴3.3億元的出價和其間的增資，都是出於央行對第三方支付公司註冊資本金的要求，並不是對於支付寶這個公司的價值衡量。

　　而依照目前雅虎和馬雲正在進行的現金補償談判，也從另一個角度説明雙方都不認可這個價格。

　　但若存在其他轉讓價格，則雙方相當於在轉讓完成之後，才開始價格談判。不僅時點令人費解，也存在著遞交給政府的審批材料不完整、價格存在爭議的問題。

　　與價格談判相關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則是接盤者的實際身份。馬雲在不同場合都指出浙江阿裏巴巴並不是他的私人公司，而是為了符合相關法律規定，即必須由中國公民身份的自然人持股的公司持有ICP牌照。

　　但騰訊等採取類似架構的企業尚未出現股東之間的利益爭執，代持利益的默契並未被破壞。而目前浙江阿裏巴巴內是否代持有雅虎的利益，作為其繼續分享支付寶收益的憑據，還未可知。

　　另有律師指出，由於馬雲同時作為阿裏巴巴集團和浙江阿裏巴巴的股東，既是本次交易的買方也是賣方，屬於關聯交易。按照《公司法》規定，此類關聯交易涉及轉移公司資産並造成公司損失的，股東負有賠償責任。

　　不能協議控制？

　　新浪、搜狐等中國互聯網企業，早年曾通過“協議控制”的模式達到海外上市的目的，這被普遍認為可以達到牌照監管和外資股東的雙重要求。

　　“但是支付寶的情況與這些互聯網企業還有所區別，第三方支付還涉及金融安全。”一位支付寶人士強調。

　　支付寶轉讓的最早動因源於央行對於第三方支付的規定。

　　一位支付寶人士稱，2009年首次從Alipay轉出七成股份給浙江阿裏巴巴，參考了國家對商業銀行外資持股比例的相關規定。銀監會規定外資參股銀行單一股東不超過20%，合計不超過25%。“當時預計對第三方支付機構也有類似要求”。

　　而支付寶此後的增資，也是出於新規可能將提高資金準入門檻的風聲。

　　2010年6月，央行正式出臺了涉及了第三方支付業務的《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該辦法規定外資投資支付機構，“由中國人民銀行另行規定，報國務院批准”。

　　“我們在《辦法》之外，還得到了一些更明確的監管口徑，比如第三方支付機構必須全內資，不得採用‘協議控制’。”上述支付寶人士説，他認為支付寶必須第一批拿到第三方支付牌照，如果拿不到或者觸到監管底線將對支付寶是“滅頂之災”。而口徑的後一種，不得“協議控制”，正是軟銀至今堅持的解決方式。

　　6月2日晚7時，騰訊旗下的財付通發表聲明，聲稱係全內資的第三方支付，遵循監管規定。一位業內人士評價説，此番財付通被迫作此聲明，與有相關研究機構報告指出，財付通就是採用了此類架構規避監管有關。

　　貌合神離的董事會

　　一位阿裏巴巴高層認為，孫正義更像一個投資者而不是一個創新者，“他在美洲和亞洲都有大量投資，他花很多時間關心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交易中每個股東的利益” 。

　　支付寶的現狀和淘寶的未來，可能都植根于阿裏巴巴董事會四人之間的貌合神離。

　　目前，阿裏巴巴集團的董事會成員結構為2：1：1，其中包括雅虎的楊致遠、日本軟銀的孫正義，另外兩位為管理層指派代表馬雲和蔡崇信。

　　“我趕時間，只有兩分鐘。”據接近馬雲的人士透露，當馬雲在四人董事會上提出支付寶轉讓時，孫正義每每用這句話回應。

　　作為傳統上在馬雲和雅虎之間的“緩衝地帶”，孫正義一直被認為是對馬雲更為友好的一方， 其早年投資阿裏巴巴回報豐厚，也解決了阿裏巴巴的成長資金來源。

　　不過，由於軟銀在董事會內票數不多，其目前的回避態度應該並不會阻礙雅虎和馬雲之間迅速達成補償協議。

　　有消息人士稱，軟銀和阿裏巴巴管理層之間的矛盾早在支付寶事件之前就有爆發。根據馬雲在阿裏巴巴內部員工大會上的發言看，其多次提及員工持股改革遇到董事會和股東的較大阻力，甚至在2010年的員工大會上提及，由於股東反對，“已經幾乎沒可能再給員工爭取股票”。

　　但是馬雲並沒有詳細解釋給員工股票的方式，是各股東同比例拿出股份，還是從自己的個人股份內分發。

　　相比孫的沉默，馬雲對現狀的不滿有更直接的表達，“三方的事情應該讓軟銀加入進來，抱歉的是，軟銀沒有像我和楊致遠希望的態度那樣好好合作”。

　　儘管楊致遠比雅虎現任CEO更好溝通，但馬雲和雅虎也不會因此再度蜜月。

　　有接近談判桌的人士稱，去年9-10月間，雅虎曾經兩次向馬雲提出回購股份的邀約，但馬雲兩次遞交相關套現金額和稅收的一攬子方案之後，雅虎都在“最後一分鐘”戲劇性退出。所以在香港的投資人會議上，馬雲喊出“不再相信雅虎”的狠話。據相關媒體報道，馬雲給出的其中一次回購價格是35億美元回購15%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