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芳：孟加拉國的小額貸款危機

　　■經濟人之 李華芳 專欄

　　近日，孟加拉國法院裁定尤努斯不能繼續擔任小額貸款機構格萊珉銀行的董事長。尤努斯及其格萊珉銀行在扶貧方面作出了傑出貢獻。法院的理由是在格萊珉銀行創立的時候，孟加拉有法律規定格萊珉的繼任者需要通過該國中央銀行的批准。而1999年，格萊珉銀行再度任命尤努斯擔任董事總經理時，並沒有獲得央行的批准，因而裁定違法。儘管格萊珉其他董事已經提出挽留，但尤努斯依舊面臨去職壓力。

　　小額貸款的支持者普遍認為這是孟加拉國總理哈西娜(SheikhH asina W ajed)對尤努斯的打擊。由於尤努斯的聲望日益高漲，成為一個不可忽視的潛在政治對手，所以有輿論認為哈西娜不遺餘力試圖打擊尤努斯。並且順帶打擊小額貸款，認為小額貸款是吸窮人的血，其立意值得懷疑，是不是幫助窮人，很難説。

　　除了有“政治資信替代”這種政治壓力，小額貸款也的確面臨潛在問題，尤其這些問題被政治化之後，影響被迅速放大，可能對未來的小額貸款業産生不利影響。這一波對小額貸款的批評，其中最關鍵的因素是2010年印度安德拉邦的政府官員聲稱，數十人自殺事件與還不起小額貸款的高利息有關。儘管自殺人數沒有準確的數字，而且自殺與小額貸款的關聯也並不清楚，但的確引發了對小額貸款是不是不道德的高利貸的爭論。

　　小額貸款的利息極高，從20%到100%不等，這一點也早就為人詬病。也正是因為高利息，所以很容易被當成高利貸。只不過對於利息支付的具體方式上，各家小額貸款機構都有不同程度的緩解期限和措施。格萊珉是採用貸款組模式，例如5個貸款人為一組，如果其中有一人未能及時還清貸款利息，可能會影響整組下一次獲得貸款的機會。這種“連坐”制度也未必理想，但也促進了組員之間的相互幫助和監督。

　　尤努斯本人其實也説過小額貸款的高利息可能會摧垮整個微觀金融業。那麼，小額貸款為什麼要收這麼高的利息呢？理由是管理小額貸款其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管理費用很高，因此對於小額貸款機構來説會定一個較高的利率。即便如此，小額貸款的還款率也一直很高，包括還本付息在內。這意味着小額貸款對於發放機構和貸款人而言，都是互利的。由此也催生了不少商業機構進軍這一領域。孟加拉的格萊珉銀行是非營利組織，是公益性的。而另一大型的小額貸款機構是印度的SK S，則是一家商業公司，並且已經在印度上市。2010年11月的數據顯示，印度主流銀行和跨國銀行已向小額貸款業注入40多億美元，而私募股權基金僅去年一年就向印度的小額貸款業投入了超過2.5億美元的資金。足以表明這個行業的巨大吸引力。

　　而大量資金進入這個行業，可能會導致另外一個問題。這就使得小額信貸市場上供給者的數量急劇增加，相互競爭其實會將貸款的成本降下來。也就是説，獲得小額貸款的成本極低，這就可能促使貸款人過度借貸。類似於2008年美國的次貸危機，也是因為貸款極其便宜，加上缺乏有效的監管，最終釀成惡果。而小額貸款領域的監管者顯然也擔心此種結果。因此孟加拉已經出臺規定，小額貸款的最高利率不能超過27%，預計在2011年全面實施這一管制。

　　對於小額信貸而言，目前不僅面臨政治壓力和道德指責，還面臨鼓勵貸款人過度借貸的經濟擔憂。不過，大量貸款供給者的擁入和競爭，原本就會使目前被認為偏高的利率降下來，而無需政府出臺一個管制利率，反而可能會誤導貸款的配置，影響小額信貸的效率。而且將小額信貸問題泛道德化和政治化並無助於小額信貸最終指向的目的：扶貧。1999年之後，格萊珉銀行就再也沒有接受過捐款的事實也表明，前面數十年的小額信貸模式是成功的，這些成功經驗值得在扶貧領域繼續傳承。

　　(作者繫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