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檀：任大炮的缺陷

　　任志強(微博專欄)是一個性情中人，是一個義氣人士，但他不是粉絲口中的真正英雄，他對於市場的捍衛常常損害了市場。

　　任志強退休居然掀起波瀾，人們好奇地探頭探腦，看看這尊房地産大炮是否會變啞。

　　任大炮不會變啞炮，在市場中放炮的人不少，任志強之所以引起特別關注，並不是華遠集團或者華遠地産規模大到足可一統江湖，而是敏感的房地産市場恰好需要一尊糾結諸多矛盾、寄託市場化理想的大炮。

　　任志強身上充斥著暴力派市場的典型特徵，與中國的房地産市場十分相稱，從不以平衡與理性著稱，一系列的大炮聲語錄，以極端的尖叫引起民眾對房地産的注意。

　　任的系列經典語錄包括“中國人太有錢，房子太便宜”、“禁止炒房就是違憲行為”、“我沒有責任替窮人蓋房子，房地産開發商只替富人建房”、“和工資收入比，30年來房子等於沒漲價”……這些言論似乎沒有錯，支持者大多把任當做敢説真話的英雄。但任氏言論泥沙俱下，既有對投資權的維護，也有對低收入階層的傲慢，關鍵問題是，沒有把市場背後的官商勾結、貧富差距擴大包含在理論體系之中。缺乏對權貴市場的理解，我們很難認清中國房地産市場乃至於一切市場的本質缺陷。以任志強之閱歷、能力，不會不了解權貴市場的弊端，但他不願意正視、不願意正説房地産市場中權貴與商人的勾連現象。

　　任氏遮蔽了自己同情的一面，雖然他不缺乏同情，但捍衛市場的責任感讓他必須説出最重要的話，那就是捍衛民眾對房地産的購買權與投資權。

　　但不容否認的是，因為要捍衛市場，任志強的一系列工具出現了偏差，並以偏差的工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任反對的是政府的統計數據，卻在本質上出現了與統計部門相同的錯誤，或許這是轉型社會喝狼奶長大的一代不可避免的宿命，不僅任志強，甚至撰文的筆者概莫能外，我們所能做的是以同情心態與常識相比較，儘量使用真正能夠反映真相的工具。

　　如在房價收入比上，因為統計部門使用的是人均可支配收入平均數，忽視了中國貧富差距導致人均可支配收入被人為提高，6萬億元的灰色收入也被計算入平均數之內，變相粉飾了所有與民生、市場相關的數據。聯合國人居署的有關文件使用的是“收入中位數”，以涵蓋最大多數的中低收入階層的購房情況，但我國統計部門一般不使用中位數而使用平均數，此時我們顯然應該呼喚統計部門進一步公佈收入中位數據，以體現真實的房價收入比，與民眾的常識吻合，而不是以偏離常識的數據為自己張目。

　　幾乎所有的房地産業內人士都會抱著房地産供求關係不放，房價上漲因此成為供不應求現象推導出的必然結果，但這些人很難解釋，為什麼空置率如此之高，為什麼黑燈率如此之高，為什麼20%的人擁有了絕大部分投資性質商品房。原因很簡單，在任何房地産泡沫時期，房地産的投資屬性遮蔽了消費屬性，此時解釋房價的絕不是消費者的剛性需求，而是貨幣供應量、是貧富差距、是金融杠桿。當次貸危機讓發行次級衍生品的投行杠桿拉長到了50倍時，房地産泡沫必然崩潰。

　　從任志強身上，我們看到對於市場的扭曲已經到達可怕的程度，一方面任志強讓我們體驗到改革三十年之後，市場意識並未深入人心，任何時候只要有機會打土豪分田地，國企壟斷的苗頭就會蠢蠢欲動；而對於市場而言，他所需要的辯護士應該具備寬闊的胸懷與悲天憫人的同情心，一種市場經濟只有讓多數人獲利，並體恤極少數無能力者，才能走得長遠，否則，必然難逃權貴經濟的陰影。

　　任志強不是一個道德低下的人士，他是一個敢於大聲説出自己意見的公眾人物；任志強是一個性情中人，是一個義氣人士，但他不是粉絲口中的真正英雄，他對於市場的捍衛常常損害了市場。只有對市場持客觀態度、抱持大同情的人士才能超過任志強。

　　(葉檀(專欄)，財經評論家、財經專欄作家。著有《拿什麼拯救中國經濟》、《中國房地産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