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遠：巴菲特始終只是資本家

　　陳寧遠

　　被尊為“全球避險基金教父”的美國人邁克爾斯坦哈特(Michael Steinhardt)，近日在接受美國CNBC電視臺訪問時突然炮轟“股神”巴菲特。但其炮轟的理由好像並不充分。比如巴菲特捐錢做慈善很晚，但晚到的善心也是善心。作為同行，這位教父卻沒有對巴菲特的投資能力説個一言半句。而所謂巴菲特熱門接班人選大衛索科爾(David Sokol) 涉嫌內幕交易而辭職的醜聞，暫時也難以改變巴菲特的股神地位。哪家大公司沒有幾顆老鼠屎呢？

　　總之，來自美國的對巴菲特的批判，或者還不如説是懷疑，看上去那麼沒有力量。這位世人眼裏近乎完美的信奉價值投資的大家，晚年終於慈善，據説一直還是好父親。你有什麼理由批判他呢？甚至連真的想懷疑，都是輕飄飄的。

　　但好到無懈可擊，是不是就有點不真實了？這好像也是斯坦哈特氣呼呼的理由。因為他認為，環視全世界，其他地方正發生那麼多事，而在美國，“我們最擔心的卻是到底要多久巴菲特才能走下神壇，多久你們才能認清事實”。

　　到底這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事實呢？就算我們打不倒巴菲特或者不準備打倒巴菲特，我們只是好奇一下為什麼巴菲特47年奇跡不倒。一生無瑕疵的巴菲特，極少投資失敗的巴菲特，有過一次震驚世界的道歉，那是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之後，盡顯巴菲特公關的偉大。但那一年股神巴菲特並未對他當年最大的投資失敗認錯，而是輕描淡寫地説了幾筆其他投資，就轉而説起哲學、宗教和歷史了。

　　巴菲特創建的保險和多元化投資公司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2008年的年報顯示其賬面資産縮水的最大投資組合涉及可口可樂、富國銀行和美國運通公司。儘管這三隻股票損失慘重，但巴菲特到現在仍然在做這三個公司的第一大股東，並親自出任董事。他即使在2008年的道歉之中，也不認為這個決定是錯誤的。

　　而這三家公司，無疑是美國公司的典型代表：富國銀行是金融機構，運通是全球最大的信用卡公司，可口可樂是全球最大的飲料公司。自二次世界大戰以來，還能有哪些公司的模式，比它們更可以代表美國這半個世紀的發展？

　　再去查查伯克希爾哈撒韋的主要營業模式，還會發現它主營保險業務，控制著若干全美乃至全球位居前列的保險公司，這些公司無一例外，都代表華爾街的實質。

　　要是回顧他的那些已被推崇為至高無上的投資案例，比如對吉列，對《華盛頓郵報》；比如2008年底以購買優先股其實是以借貸方式投資的通用電氣、高盛。這些公司哪一家不代表美國經濟和文化的發展？可以説他從事投資這47年，就是一部美國半個多世紀以來的發展史。

　　在這個歷史進程中，與其説巴菲特是個成功的投資大師，還不如説他自上世紀50年代開始投資生涯以來，最大限度地分享了二戰後美國經濟發展的成果，這些成果包括其所投資的可口可樂這樣的公司。他的投資哲學就是美國人市場利潤最大化的投資哲學。這裡面沒有任何他所標榜的有著人性化光環的價值投資，其本質就是企業利潤最大化的價格投資，並且最終把在市場上的資本勝負，完全轉化成美元現金。

　　至於這些公司佔領市場的手段，巴菲特是不以為然的。他只看報表，只看現金流，只看企業是否壟斷，只看企業組織中的經營者是否有能力在市場中取勝。把巴菲特看成股神，看成價值投資的完美體現者的人，經常忘記美國的歷史進程這個大背景，忘記了這位會賺錢的老頭，從來不關心整個資本市場的穩定與否，甚至不關心公司的有無美國的文化傳承(這點在2008年他投資于通用電氣公司一事上最為明顯)，他是只看哪個公司能夠為他賺錢。在他眼裏只有財務報表的數據，而沒有任何價值。

　　他的幸運是作為一個美國公民的幸運，他充分地享受到了美國的經濟發展。一句話，有了偉大的美國，才有偉大的美國公司，最後才有作為投資人神話的巴菲特。沒有美國偉大的歷史及美國可能繼續美好的未來，就沒有他的價值投資及其道德神話。

　　這在2008年巴菲特致股東的一封信中説得分明，他説他相信年輕時就看到的格言：“吾信吾主，其餘請付現金。”這意味著，無論何時，無論做什麼，巴菲特始終只是一個資本家。

　　(作者係獨立財經觀察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