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與法]“瘦肉精”案件追蹤(2011.04.08)

   

觀眾朋友大家好，這裡是中央電視臺財經頻道，歡迎收看《經濟與法》。2011年3月15日，中央電視臺曝光了河南孟州、溫縣等地一些養豬場,採用違禁動物藥品“瘦肉精”喂養生豬.“瘦肉精”事件引起社會強烈反響，很多人在關注這些瘦肉精究竟來自哪？是誰生産的？又是如何在市場上流通的？近日，公安機關查清了本案涉及的瘦肉精生産的源頭。

 

 

就在報道播出的3月15日當天，河南警方立即採取行動，對“瘦肉精事件”立案進行偵查。

 

 

河南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 李建中

對媒體曝光,我們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同志,第一時間作出反映，提出了要徹查嚴辦，查清使用瘦肉精喂養生豬的範圍和數量，查清涉嫌犯罪的人員和失職瀆職的公職人員，查清瘦肉精的來源。

 

河南省公安廳迅速成立專案組，當天就奔赴事件涉及到的焦作，新鄉，獲嘉和濟源等地。

 

焦作市溫縣公安局治安大隊教導員 郭乾峰

介入案卷以後，我們根據央視報道的資料，首先對後陽村的許彥洪這個養殖戶進行控制。

 

 

焦作市溫縣公安局 局長 史廣卿

從這個線索抓起，一級一級往上追，追上線，他的瘦肉精從什麼地方來，通過什麼渠道來。

 

 

河南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 李建中

我們3月15號夜裏，就控制到案14名涉案人員，這其中包括中央電視臺曝光涉及到的10個犯罪嫌疑人，和我們工作中擴展的4個犯罪嫌疑人。

 

到案的多名嫌疑人供述，他們手中的“瘦肉精”都是從鄭州一個叫劉建業的人手中購買，專案組迅速找到了劉建業這個關鍵人物。

 

鄭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副支隊長

高玉生：劉建業受過處理，但他不做這個生意，他不具備作案條件，也不具備（作案動機），他就不是搞這一行的。

 

劉建業説，他的身份證早在幾年前就已經丟失！ 3月16日，公安部派員赴河南現場指導辦案。3月19日，國務院工作組案件組組長、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徐滬副局長到達河南，指揮調度陜西、湖北、江蘇、廣西、安徽、寧夏等地公安機關協同作戰。

 

公安部治安管理局

徐滬副局長： 3月15號央視暴光了河南瘦肉精事件以後，公安部領導高度重視，指示我們要迅速抓獲犯罪分子，查清源頭，徹底消除隱患，確保廣大人民群眾的食品安全，所以公安部在第一時間就組織了全國的警力，偵破這個案件。

 

通過大量偵查警方獲悉，劉建業丟失的身份證件，被鄭州一個姓陳的人在長期使用。

 

鄭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副支隊長

高玉生：大量時間就做這個瘦肉精生意，他平時沒事兒了就是打牌，好賭博。後來從2007年以後，發現他迅速暴富，購買了房産，另外購買了汽車，不僅他購買一輛，而且給他老婆還購買了一輛。整個鄭州市做瘦肉精的批發商，一般鄭州市這一塊兒，都是通過陳玉偉批發出去的。

 

這個陳某，正是河南省內銷售瘦肉精的主要上線人物！但此時，陳某早已聞風逃跑，去了陜西咸陽。在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協調下，3月22日，河南省公安廳派出兩個抓捕組趕赴咸陽，當日，陳某在咸陽落網。同一天，另一名上線人員肖某，在洛陽被抓獲。經過初步審訊，陳某、肖某兩人雖然是瘦肉精的主要上線銷售人員，但是他們並不會生産。瘦肉精的生産加工另有窩點。這個窩點在哪呢？

 

李建中常務副廳長：要按照省委領導同志提出的徹查嚴辦的要求，和三查一整改一公開的要求，必須追源頭，查清瘦肉精的來源，盡最大努力摧毀網絡，打掉窩點，消除危害食品安全的隱患。

 

警方查封了陳某的銀行卡，在交易記錄中，發現陳某經常往湖北襄陽的一個賬戶裏匯款。

 

高玉生：後來發現襄陽市這個人，也曾經到過鄭州，沒和其他人聯絡過，就和陳某聯絡。因此我們分析，他是上線的可能性比較大。

 

給陳某供貨的，是湖北襄陽的劉某。此時劉某早已聞風而逃。專案組掌握到劉某妻子的一條線索，準備先找到他的妻子，再追查劉某的下落。在開車查找劉某妻子的路上，劉某的妻子戲劇性地出現了。

 

焦作市公安局治安支隊副支隊長 葛向東:

我們本來是去抓他老婆，他老婆説去他岳母家了，正好那一段修路，我們的車過不去我們倒車，他老婆（開車）往前走剛好撞上，撞上以後我們下來看對方的駕駛證一看劉紅林，因為我們以前掌握她的照片，身份基本信息我們都得到了，一看就是我們要抓捕的人。

 

通過耐心、細緻的思想工作，劉某妻子交待，媒體曝光後，劉某覺得大事不妙，藏到了丹江口市一家賓館裏。專案組迅速趕到這家賓館。

 

焦作市公安局治安支隊副支隊長

葛向東:吧臺有人，然後我們在賓館周圍都布控，大概等了將近40分鐘吧，劉某從外面轉回來，他直接進到房間，我們直接就按住了。

 

劉某落網後承認，銷往河南的瘦肉精鹽酸克倫特羅，是由他自己研發生産的。事發後，劉某的妻子撕毀所有賬本等證據材料，劉某逃往外地。

 

焦作市溫縣公安局局長 史廣卿：

這是我們從襄陽，犯罪嫌疑人劉某家繳獲的，被劉某的妻子劉紅林破壞的物證。我們現在每天有10名幹警不停地在整理這個工作，到現在還是這樣，這個難度非常大。因為撕得非常碎。我們通過恢復拼接已經拼出了一部分。

有沒有發現一些比較有價值的線索？
有，這一張出貨單，時間是2010年10月，上面寫著成品兩筆，算起來將近300公斤，不到300公斤，一個95公斤，一個180公斤，270多公斤。我們分析認為，這可能就是瘦肉精成品，但是需要下一步進行核實。

 

公安部治安管理局

徐滬副局長：到目前這個案件偵破的比較快，到目前已經抓獲了96名犯罪分子。其中逮捕了42名，刑事拘留32名，抓獲的這些人員包括有生産瘦肉精的，有銷售瘦肉精的，有使用瘦肉精的，還有食品環節的一些違法犯罪分子。

 

在抓獲的犯罪嫌疑人當中，初步認定其中有3人係雙匯公司採購部工作人員。以及與雙匯公司有相關業務的人員3人。隨著主要嫌疑人劉某的落網，這起全國關注的瘦肉精案件宣佈告破。劉某的生産加工窩點在襄陽市郊區的九集鎮，這個窩點的選擇堪稱煞費苦心，竟然是在一家化工廠裏，利用合法的身份，正規的生産廠家，劉某暗中加工生産著瘦肉精。

 

記者現場出鏡：這個車間就是犯罪嫌疑人劉某，生産瘦肉精鹽酸克侖特羅的一個車間，這個車間實際上是一種正規的化工産品，二氯煙酸的一個生産車間。犯罪嫌疑人劉某利用他自己掌握的技術，利用這裡的部分設備，在這裡偷偷生産瘦肉精鹽酸克倫特羅。大家看我左手拿的是正規的化工産品二氯煙酸；我右手的這一瓶是瘦肉精鹽酸克倫特羅。從外觀上看，這兩種産品都是白色的，都是粉末狀物體，從外觀上很難發現其中的差別。所以，即使在這裡工作很長時間的工人，也沒有發現這其中的奧秘。

 

這家化工廠位於襄陽市九集鎮，名叫襄九精細化工廠，這個車間就是劉某生産瘦肉精的車間。2007年，劉某找到這家民營化工廠的負責人，説自己懂化工技術，可以合作開發化工産品二氯煙酸。當時，廠里正為自己産品的技術不過關、銷路不好而發愁。

 

襄陽市襄九精心化工廠

侯廠長:因為他是個科技人員，在國有企業當過車間主任，在外面打工當過技術廠長，技術主任，所以我們民營企業當中，需要高科技的人員來充實，來壯大來開發。我對他寄託了很大的希望。

 

侯廠長和劉某多年前就相識，因此很快就談妥，廠裏專門拿出一個車間生産二氯煙酸，由劉某來擔任車間主任。所有的原料採購、設備使用、生産管理都由劉某全權負責。

 

侯巒廠長：我們的場地，我們的投資設備只佔30%，他不管投多少，算70%，這樣的話雙方達成共識，在盈利以後，開發二氯煙酸雙方按照這個比例分成。

 

不過，劉某負責的二氯煙酸開發並不成功，市場銷路也不好。但劉某平日工作卻很積極，生産、研究、天天不閒著。直到警方來到，將化工廠查封，廠裏才知道，劉某是暗中在偷偷生産瘦肉精鹽酸克倫特羅。

 

侯廠長：這個當中我們不太清楚，他怎麼生産的，他怎麼銷售的，他的原料是怎麼弄進來的，怎麼又把它瘦肉精弄走，我們到現在這還是個謎。

問：他往外賣銷售這些産品也都是二氯煙酸？

侯廠長:銷售産品就是二氯鹽酸，從我們賬上走的，通過共同合作走的（帳）當中都是二氯煙酸。

   

河南省公安廳治安總隊副總隊長 馮躍衛

他除了生産瘦肉精以外，同時還生産一些合法的化工産品，這樣給他的生産本身，可以説變相披上了一層相對合法的外衣，工人們很少能發現他生産瘦肉精，作為公安機關，如果説沒有得到相關部門或者群眾舉報的話，公安機關在工作中也是很難發現的，可以説他生産的這種手段是非常隱蔽的。

 

瘦肉精是一種俗稱，屬於平喘類藥物。它包括鹽酸克倫特羅、萊克多巴胺等多種物質。由於其毒副作用很大，早在90年代末，就被國家強令禁止在動物飼養中使用。那劉某是如何得到瘦肉精的生産配方？如何在化工廠裏生産的呢？據劉某交待，他生産的瘦肉精，是他自己研究開發出來的。在溫縣看守所，記者見到了劉某。

 

問：你為什麼當初想到研發去做這個東西呢？

劉襄：因為我一直在化工圈裏搞了快20年了，10幾年了，也想有自己的一份天地，也想做點兒事情。後來出去打工，雖然掙了一點錢，但是距離辦公司，辦研發差距還很大，再加上家庭的原因，因為我老婆還想再生一個。所以當奚中傑跟我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雖然説內心很矛盾很掙扎，但還是答應了。

 

劉某42歲，湖北襄陽人，湖北某大專學院化工專業畢業，對化工技術有鑽研，曾是某國營藥廠職工。2007年，他認識了江蘇人奚某，奚某説市場上瘦肉精鹽酸克倫特羅銷路很好，問他能不能做。

 

劉襄：我和奚中傑兩個人商量，他來銷售（瘦肉精），我來研發和生産（瘦肉精）。是這樣，我以前是搞化學的，以前我在藥廠待過，後來出去打工的時候，知道了大概的工藝，大概過程我知道。我又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東西，把它做出來了。

問：你研發用了多長時間？

劉襄：大概四個月吧，四個月左右吧。

 

試驗成功後，他把成品交給江蘇的奚某、河南的陳某，讓他們給養豬戶試用。發現效果不錯，於是劉某就找到襄陽市襄九精細化工廠洽談合作，以合作開發二氯煙酸的名義，得到了車間和設備，開始生産。

 

問：在這裡生産，是一直在生産還是偶爾的生産？

劉襄：就是屬於那種要貨了，就給我打電話，需要多少多少公斤，我就生産，他要是不要貨，我就不生産。整個過程包括買原料都是我聯絡，銷售生産組織都是我組織的。

問：你生産的工人知道你生産的是什麼嗎？

劉襄：不知道。    

 

二氯鹽酸和瘦肉精鹽酸克倫特羅的製作程序基本相同，生産出來的成品外觀也十分相近，不容易區分。加上車間的工人一般不懂化工技術，完全聽劉某指揮。因此劉某可以根據下線的需求量，隨時隨地生産而不被發現。

 

劉襄：一公斤2000塊錢，一百公斤20萬元。

 

豐厚的利潤讓劉某找到了一條發財的捷徑。對自己暗中做的這一切，劉某對所有人包括他的妻子都保密。

 

葛向東：所以説他老婆包括他小姨子，對劉某都是挺佩服的，劉襄叫這個産品叫A産品，但是他老婆和他小姨子以及廠裏的人，都叫劉襄産品，就是説這個産品就是劉襄研製出來的。

 

劉某生産出來的瘦肉精，主要賣給了河南鄭州的陳某，再由陳某賣給下線人員。陳某1974年出生，35歲。畢業于河南農業大學生物工程學院，也是個專業人士。劉某的瘦肉精一研發成功，他就意識到發財的機會來了，同時作為專業人員，他自然也知道這是違法的勾當，做了精心準備以掩蓋自己的犯罪行為。

 

陳某首先搞到了一個身份證。不論是和上線劉某聯絡，還是和下線人員聯絡，陳某都是使用這個身份證。以至於連劉某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劉襄：他開始跟我説他叫劉建業，他還給我看了身份證，後來打電話，他説你以後喊我就喊老劉吧，每次他打電話，就喊老劉。

 

在瘦肉精銷售運輸這個關鍵環節上，陳某也精心設計。從劉某那裏進貨，是用公共汽車運輸的方式，貨到後通過銀行打款。將貨物賣給下線時，也是用物流發貨的形式，手機聯絡、貨到打款，從來不和下線人員見面。

 

馮躍衛:對下線就是往下銷售的這個方面聯絡，也是用的是假名字，假的身份，發貨採取的也是假的身份，他收取貨款也是通過銀行卡的方式，用假身份辦的銀行卡來進行交易。

 

陳某從劉某那裏買來的瘦肉精，叫做原粉，純度很高，每噸飼料中只需添加十幾到二十克，進貨價是2000元一公斤。為了好賣，也為了獲取更高額的暴利，陳某又對買來的瘦肉精做了些加工。 

 

溫縣公安局局長 史廣卿

從劉某處購買的是瘦肉精的原粉，然後他要向原粉中添加30——35倍的澱粉，來進行稀釋，就是1公斤（原粉），他要變成36公斤。就按陳某現在交待，1公斤100元向下線推銷的話，每公斤原粉他要凈賺利潤1000多塊錢左右。

 

將瘦肉精稀釋後，陳某以一公斤100元的價格賣給下線。他的下線再賣給一些生豬販子。一些生豬販子在販豬的同時，也幹起了向養豬戶出售瘦肉精的勾當。

 

採訪豬販子嫌疑人：李某

從上線拿貨多少錢？是160元。

160元買多少？

160元一公斤。

這個貨怎麼給你呢？通過物流發過來。

你一共拿了多少貨？

10桶。一桶是10公斤。

10桶100公斤？對。

 

在此案中，公安機關打擊徹底，將生産、銷售，一直到使用瘦肉精的養豬戶等涉案人員，一條線全部抓獲。

 

採訪嫌疑人養豬戶楊某

買的時候多少錢？

200多塊錢（一公斤）。

你在喂豬的時候往里加多少？

就是1000斤飼料加2兩，1兩多到2兩。

一般從什麼時候開始加?

200斤左右。

豬養到200斤左右的時候開始加？
對。

加多長時間？

一般就是半個月左右，15到20天吧。

喂上以後你發現豬有什麼變化？ 

就是體型比較好，賣的時候每斤多賣1毛錢。就是它的肚子比較小，臀部比較大。

我非常後悔，我在此向廣大消費者道歉！

 

瘦肉精事件發生後，河南省展開大範圍普查，凡是喂養瘦肉精的生豬都被宰殺無害化處理。處在最底層的添加瘦肉精的養豬戶，既是害人者，同時也是受害者。

 

李建中：個別養殖戶也有僥倖心理，在這些不法豬販子的教唆引誘下，使用了瘦肉精，最終既害人又害己。

 

採訪公安部治安管理局

徐滬副局長：對打擊瘦肉精，保證廣大人民群眾食品安全，這個事情公安部高度重視。實際上在此之前我們就一直在關注瘦肉精這個事情，也部署公安機關全力偵破瘦肉精的案件，在這個之前我們督導了湖南一個“7.11”制販瘦肉精的案件，這個案件目前還在偵查中，涉及到了十幾個省，我們一定要本著對人民負責的精神，徹底查清在什麼地方生産的，打掉他的窩點，查獲銷往各地的銷售網絡，最大限度抓獲所有犯罪分子，來保證人民群眾的食品安全。

 

國務院食品安全委員會辦公室指出，對發現的非法制售“瘦肉精”的窩點和渠道，堅決查處、依法打擊；部分生豬養殖戶明知禁用、人為添加，主觀惡意顯而易見，必須依法嚴懲；一些地方對“瘦肉精”非法制售使用行為疏于監管，導致“瘦肉精”流入生豬養殖環節，造成嚴重後果，必須依法嚴肅追究責任；更有少數檢驗檢疫人員執法不嚴、徇私舞弊，給人民群眾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造成極大隱患。必須毫不手軟、依法嚴懲。好，感謝收看今天的節目，明天請繼續收看經濟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