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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之歌

發佈時間:2011年04月01日 22:20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經濟觀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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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芃

  513

  2011-04-04

  趙芃

  “黃帝時,大容作雲門……”根據《呂氏春秋》記載,“雲門”是中國最古老的舞蹈,相傳存于5000年前的黃帝時代,舞容、舞步早已失傳,只留下遙遠而美麗的舞名。

  1973年春天,林懷民初創雲門舞集。它是台灣第一個職業舞團,也是整個華語社會的第一個當代舞團。37年來,雲門在歐、美、亞、澳各洲兩百多個舞臺上,已演出超過一千七百場,被稱為“亞洲第一當代舞團”。

  1988年,林懷民曾將雲門停掉。坐在出租車上,他看到越來越拜金的城市,越老越稀少的文化,突然感覺陌生了,沒有希望了,沒有力氣再努力了。暫停雲門的三年裏,林懷民背起行囊,做了一個沒有負擔的旅人。他隨心所欲地跑來跑去,去了印尼、菲律賓、尼泊爾和印度。在很多旅客眼裏可怕、骯髒的印度,卻成為林懷民心中的聖地。林懷民在新書《高處眼亮》中寫道:“許多人怕去印度,因為臟亂和貧窮,因為火車飛機從不準時。這些正是讓我一再回到印度的理由。生了兩回氣後,我有了頓悟,即使慢上七八小時,火車一定會來。我放心地在火車站讀了一本又一本平日沒時間讀的書。人生可以不必急吧,我終於擺脫時程表。印度的燥熱飛塵,天天在街頭上演的生老病死,為我曉示生命的本質。我也去過恒河畔,看到骨灰撒入河中,焚燒一半的殘癛逐波而下,下游的印度信徒面不改色地掬起聖水,仰頭吞下。生死有界,流水無痕。我驚悸而感動。不知不覺,去了九次印度。印度安頓了我。毛躁起來時,閉眼想起聖牛踱步的火車站月臺、流水悠悠的恒河,心就靜定一點。我開始覺得雲門的工作不是磨難。得失心淡了以後,作品慢慢成熟。”

  1994年夏天,帶著德國作家黑塞根據佛教傳説改寫的小説《悉達多》,林懷民又一次飛往印度。他去了佛祖得道的菩提迦耶。在那裏的所見所聞讓林懷民受到了極大的震撼,“我看到印度人的生老病死都在街上發生。有一天夜晚我走進一座鄉間火車站,在黑暗中踩到軟軟的東西,仔細一看。整個候車室睡滿了人。我當時就哭了。一個人要饑餓和疲憊到怎樣的程度會被踩到都不吭聲啊?大覺寺外集聚著上百乞丐,你給一個人錢,身後會有30個人跟著你,全部伸著手。我完全不知道怎樣解決這件事。一雙雙手考驗著人的良心,我天天都哭,人整個粉碎掉。”

  一日,林懷民來到佛陀悟道的菩提樹下打坐。他感到眉心一股溫熱,原來是陽光穿過葉隙,落在了他的額頭,從未有過的安靜與感動籠罩他的身心。印度歸來,林懷民如流水般創作出構思沉澱了四年的 《流浪者之歌》,成就了雲門的標誌性作品。

  為了這部作品,雲門的舞者吃盡了苦頭。生來為“動”舞者們,這次要徹底的“靜”。每天不做動作,從閉眼靜坐開始。一個多月的時間,舞者們從睡覺抗議,到能感覺呼吸、律動、身體的氣場。之後又慢慢過渡到太極導引、拳術、書法。這樣獨特訓練的結果就是《流浪者之歌》。

  《流浪者之歌》的另一個獨特之處就是舞臺上三噸半金黃色的稻穀,這是整個舞蹈的唯一舞美。這些稻穀在90分鐘的時間裏,如沙漏般從舞臺一角落在一位站定的“僧侶”頭上,時而緩慢,時而急促。在演員們謝幕之後,一位舞者拿著耙子用25分鐘將這些稻穀畫出一個巨大的同心圓。

  4月1日,林懷民將這部已經演了17年的舞蹈搬上國家大劇院的舞臺,並開始為期一個月的全國巡演。17年間,《流浪者之歌》無論到哪,觀眾總會看到淚流滿面。林懷民解釋説:“這部作品其實沒有刻意煽情,也沒有任何故事情節,但觀眾就是會很感動,尤其是最後的25分鐘。可能因為日常的忙碌中沒有哭的機會,但人總有哭的需要。”靜下心來,忘掉自我,離開現實,終於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