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駕進行到底

　　李一鷗

　　自駕追尋的是生命的廣度，行萬里路一如讀萬卷書。

　　五年前有了自己的坐騎後，就沉迷于自駕出遊；又或者是出於對自駕的嚮往，五年前選擇了自己的坐騎。

　　每月總有那麼一兩個週末，只要是天氣不那麼惡劣，就會邀約好友知己或叫上同事，驅車去赴那地點早就選定，但時間只在當天的約會。當然，遊伴更多的時候是自己的家人。

　　自駕揮霍的是時間，花費的是每公里約一塊錢的汽油費和過路費。

　　與城市中行進的阻滯與紊亂不同，風馳電掣在高速公路上，那種流暢與快意足以紓緩一週工作的辛勞與疲憊，由此而生的徹底的自由與釋放的感覺，較在家蒙頭大睡自不可同日而語。

　　途中看著遠天的白雲幻化蒼狗，山景湖光倏忽轉變，不由得會對汽車和高速公路——這工業文明的符號與圖騰心生感謝。

　　曾經滬寧高速，也是中國最早的高速公路之一，到金陵城外的棲霞山賞紅葉，在夫子廟邊秦淮河裏感受燈影槳聲。那燈影，那槳聲，與昔日烏衣巷的王謝族人、李香君們聽聞到的也應無異吧。

　　也曾經東海大橋，過臨港滴水湖，深入東海之腹30余公里，抵小洋山觀日出，似赴千年前敖廣的約會。

　　也曾重讀《古詩十九首》，為“行行重行行”、“涉江採芙蓉”這樣的美文傾倒，詩文原作者皆佚失，昭明太子蕭統編撰《文選》時將其收錄。便驅車赴鎮江，在昭明太子隱居11年的南山讀書檯憑吊一番。

　　也曾經杭浦高速，去鹽官觀潮，途經平湖，突然記起弘一法師是當地人，便興之所至轉赴平湖尋找李叔同當年的印記，在東湖邊驚喜地發現了一座蓮花狀的白色建築，這自然是法師的紀念館。盡興而歸的途中，耳畔相隨的始終是“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曾經驢友們公認的中國最美的高速公路杭徽高速，向江西三清山進發。由浙西進入徽南，轉過山花爛漫的一彎，在迷蒙煙雨中視線被路邊一座完整的古徽州村落狠狠撞上，駐車流連，不捨離去。這時才能理解為何古人可以一整天面對堂屋中的山水畫入定。

　　繼續上路已是一小時之後，至黃山向南折入江西，經婺源往德興的三清山進發，在三清山腳下的一個路邊飯店休整，跟老闆聊天才知道這裡居然是屬於浙江的開化，細數起來，僅僅六個小時時間，居然途經滬浙徽贛四省市，如果算上兩次進入浙贛，則是五次跨越了省界。

　　最漫長的一次自駕是經滬昆高速從上海去湘西的鳳凰，全程1500公里，一路由東向西疾行，看著朝霞轉成夕照，恍如自己是那逐日的夸父，並且開始堅信《山海經》的這一傳説應當確有其事，只是故事的後半段被人演繹過了。

　　車行至夜幕來襲，以遠光燈相抗，像對抗著一隻龐大的洪荒巨獸，又似在無盡的時間隧道中奮勇前行。戰猶酣時，卻滋生出困意，為安全計，如夸父般“將飲河而不足也，將走大澤”，在休息站中暫住一宿。與沈從文的邊城之約只得推遲一天……

　　三天后歸來，車上多的只是一本在沈大師故居買的印有鳳凰印記的自傳。

　　也曾因為一個電話，自沿江高速經蘇通大橋，轉沿海高速，往蘇北連雲港，五六個小時車程，就見著幾位十來年未曾謀面之同窗，浮一大白後，便醉了——以為是在大學校園外的聚友餐飲，一如當年。

　　最難忘的一次自駕是去浙江靜謐的小城海寧，遍尋西山，終於找到徐志摩的墳塋，儘管這衣冠冢早已覆滿了青苔，卻掩不住詩人對愛、自由和美的追求。詩人的故事早已通過《人間四月天》廣為傳頌。同遊人告知詩人墜機罹難前後，林徽音也在北京的西山養病，莫非冥冥中真有天意。相比起另兩位對徽音守望一生的梁思成和金岳霖，他們三人誰是最幸福的一位？

　　自駕五年，許多東西在變，如目的地，已由最初的探城，變成了後來的賞景，再到現在的尋人——不管是追尋大師背景的心靈交會還是與故友的重逢。但亦有許多東西沒有改變，那就是追尋的始終是生命的廣度，從這層意義而言，行萬里路一如讀萬卷書。

　　同樣是旅遊，同一個地方。因為我是自駕，我可以説：我去過，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如何去！

　　如我活過，就要活得精彩，活得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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