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敏：印度小額貸款危機給我們敲響了警鐘

　　和訊銀行消息 由中國人民銀行研究生部指導、中國小額信貸機構聯席會主辦、國培機構承辦的“首屆中國小額信貸機構聯席會高峰論壇暨《2010中國小額信貸藍皮書》、《2010中國小額信貸機構競爭力發展報告》發佈會”于1月6日在北京召開，會上中國人民銀行研究生部部務委員會副主席、友成企業家扶貧基金會常務副理事長湯敏先生表示很多國家小額貸款為了解決貧困，解決農民貸款難的問題，解決小企業貸款難的問題，應該説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小額貸款都會遇到危機，最近在印度發生的小額貸款危機，又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我們應該從這裡頭吸取什麼樣的教訓？我覺得這個值得我們大家深思。

　　以下是湯敏演講實錄：

　　今天非常高興能跟大家在一起來推動我們多年的小額貸款的工作。每一年我們小額貸款都在一起來開會，我們這個隊伍越來越壯大，而且影響也越來越大。今天用短短的十幾分鐘時間，我想給大家潑一個冷水，這冷水就是我們從印度的小額貸款危機學到什麼？

　　大家知道小額貸款在國際上應該已經形成了一個很大的運動。很多國家小額貸款為了解決貧困，解決農民貸款難的問題，解決小企業貸款難的問題，應該説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小額貸款都會遇到危機，最近在印度發生的小額貸款危機，又給我們敲響了警鐘。中國的小額貸款公司或者是中國小額貸款應該怎麼走？我們應該從這裡頭吸取什麼樣的教訓？我覺得這個值得我們大家深思。

　　印度是小額貸款發展非常快的一個國家。從2005年到2009年短短的四五年的時間，它的小額貸款的規模漲了將近10倍。最近，印度一個非常成功的小額貸款公司SKS，甚至上市，一下發了3.5億的股票，短短的一段時間裏面它的股值漲了60%。應該説小額貸款發展的非常好。但是忽然間在今年10月份，在印度發展小額貸款最好的一個邦裏面，突然出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危機，在這個邦裏面，在短短的不到一個月時間裏面，它將近有一半的小額貸款的貸款者不還款，加上一些政客的推波助瀾，造成了極大的危機。

　　那麼這些事情僅是從印度邦政府發的一些對小額貸款的一些新的規則引起的，規定小額貸款公司不能強行收款，如果有這種情況出現的話，政府可以逮捕小額貸款公司工作人員。儘管在規定發佈的第二天，就由印度地方法院廢止了政府這個規定，但是它産生的影響已經傳播開了。

　　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整個小額貸款公司處於一種極大的風暴之中，屬於滅頂之災。很多的民間團體到印度中央銀行去遊行示威，要求對小額貸款進行管制。為什麼發展這麼好的小額貸款在這麼短短的一段時間會出現這麼大的問題呢？應該來説是因為這些小額貸款公司本身存在著很大的風險的。第一大風險，首先就是政府政策的多變的風險。很多的政客或者説收買人心，不斷鼓動，説小額貸款公司利率太高，他在剝削你們，鼓勵這些貸款者不還款，印度在1990年的時候，當時我還在亞洲開發銀行工作，就曾經出現過大批的農業債不還，政府把它豁免的這樣一個現象，一旦豁免了，那麼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金融紀律一下子就崩潰了。作為老百姓來説，或者是起碼有相當部分的老百姓來説，它是一種短期行為，短期能不還款，加上一推動，那麼很多人就堅持不住了。而作為小額貸款機構來説，一旦有一個大規模的不還款，它馬上就像傳染病一樣，很快就傳的非常快。

　　再加上確實這些小額貸款公司也出過一些問題，按照報道，有十幾個人號稱因為被小額貸款公司逼債而引起的自殺。那麼這些都成為口實。現在這股風逐漸在擴大，現在影響到孟加拉，現在孟加拉政府正在準備出臺一系列的對小額貸款的一些管理措施、監管措施，包括對利率要有上限，包括對吸儲，嚴格不準吸儲，包括一些別的制約，那麼在這種風潮下，這些看似發展非常快的小額貸款有哪些還能堅持下去，目前都在發展之中。

　　那麼對於我們來説，總體上來看，中國的小額貸款監管相對是比較嚴的。一開始就有利率的上限，不能超過基準利率的四倍，一開始就有不準吸儲的嚴格規定，一開始我們各省還有一些監管在裏面。但是我們在這個問題上也不能過於樂觀，因為儘管我們小額貸款公司發展的非常快，快的都有點出乎了很多學者的意料之外。根據我剛剛看的藍皮書，現在到了去年10月份為止，已經有2700家小額貸款公司成立，有將近1600億人民幣的資本金的投入，應該説我們小額貸款公司發展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很多省份已經超過了100家以上的小額貸款公司。

　　但是另外一方面，我們也要看到小額貸款公司的發展也是充滿著風險的。第一大風險就是我們至今為止，我們還是沒有一個真正的名分。到目前為止，小額貸款公司還不作為金融機構，儘管我們從事了很多金融的業務，這不僅是個名分問題，更重要的是一系列的國家最近對農村金融，對小企業金融的一系列的政策，因為我們沒有這個名分，就享受不到這個優惠。我們同樣做農村金融，如果是金融機構、商業銀行會得到包括減免營業稅等等，但是小額貸款公司，對於大多數省份來説沒有這樣的優惠，我們對小企業的貸款，包括國家給各個商業銀行，本身他們拿比較低的資金成本，而他們只要給小企業貸款還享受各種各樣的優惠政策，這些政策是非常必要的，但是我們這些小額貸款公司同樣做的也是小額貸款，同樣做的是小企業貸款，但是我們並沒有得到這些優惠。

　　除了這個之外，我們小額貸款公司本身的發展的潛力不足，或者説我們資金不足。現在小額貸款公司全部用股東的資本金進行貸款。從商業模式來説，完全用股東的資本金做投入的話，它更像一個風險投資，因為如果你虧了，我賠了，如果你賺了，人家賺10倍，你的收益就有10倍，從這種意義上來説，從商業角度來説，小額貸款公司模式是很難持續的。因為它的凈資本收益率很低，再加上所有這些優惠政策還不享受的話，所以它遇到可持續性的問題。國家有政策小額貸款公司可以拿到50%的批發貸款，我們一部分的小額貸款公司也拿到了這個批發貸款，但是大部分的小額貸款公司還沒有拿到。即使拿到這樣的批發貸款，50%也略顯低了一些。所以小額貸款公司未來它的可持續性到底在哪？現在也看不清楚。當然我們可以升格為村鎮銀行，但是這些規定，對於絕大部分小額貸款公司來説門檻太高了。加上我們現在缺乏一個關注小額貸款公司，或者給小額貸款公司這麼一個龐大的1600億的投資，2700家，很快可能超過3000家的這麼一個大的産業，到目前為止，在國家層面沒有一個政策協調機構，到底由誰來監管小額貸款公司？不清楚，省一級的金融辦做了很多工作，但是很多政策國家層面的政策，不是省裏面能夠決定的，這個也是我們小額貸款公司未來發展的一個致命傷。

　　最後一點，我們的前途不明。我們未來的發展前景到底在什麼地方？我們下一步到底應該怎麼走？我想這些都是我們在座的很多小額貸款公司的投資者和執行者，都在思考的問題。因此，儘管我們的小額貸款公司已經取得了很大成績，發展非常快，但是潛在的風險還是存在的。怎麼辦？我想第一，得靠我們自己。第二，靠國家的政策。首先靠自己，小額貸款公司在金融這個行業來説，或者咱們都不算金融行業，畢竟是一個後娘養的，我們得靠自己，我們首先要自律，我們首先自己要站的穩，否則的話，我們很容易在這個好不容易能進入金融行業這個領域，作為民間資本能夠打進金融行業這個領域裏面，很快又被擠出去。從自律來説，第一，我認為咱們要嚴格自律，而且要好自為之。在這裡頭，剛才我們聽到吳曉靈行長所提到的，一個最根本的問題或者是最大的風險，就是非法集資，非法吸儲的問題。前兩天國家又一再重申，在什麼情況下不能非法吸儲，我們不能碰這條高壓線。短期內可能收益稍微高一些，但是風險非常大，説白了，咱們小額貸款公司別撞到槍口上去。因為，作為國家來説，這個風險是大的，因為這次國際金融危機我們可以看到，一旦金融機構出現問題，一旦出現擠兌，它會産生多大的社會問題，在中國過去，包括現在這種現象還是在不斷的出現。對於小額貸款公司來説，一旦出現幾起，很可能整個行業就會有滅頂之災，所以我們一定要自律，一定要好自為之。

　　第二，我們也充分利用50%的批發貸款。你把50%的批發貸款用好了，未來也可能會不斷發展的，在沒有用到，你們爭取讓商業銀行了解你們，跟商業銀行合作，而且要放下你們的架子，要學會忍辱負重。我們是闖進了一個新的行業，而這個行業長期以來是被國有企業壟斷的，我們能夠進入這些領域，已經得之不易，從某種意義上來説，跟30年前第一批賣牛仔褲擺地攤的民營企業來説，我們好多了，我們短短三年已經能夠成立這麼大的會，我們有這樣的聯席會出現，這在過去30年，在頭10年幾乎不可想象，我們已經有了很好的環境，我們還是要珍惜。

　　第三，欲速則不達。可能不要追求太快，還是穩一些。我們現在説實在的，整個的金融環境，你們進入中國市場的時候，還不算太差，我們儘管遇到了金融危機，但是金融危機對於我們來説，或者對於從事金融行業來説，反而是一個機會，因為國家大量刺激經濟，整個行業經濟增長並沒有下去，就是説我們還沒有真正經歷過一次寒冬，而這些金融機構往往在寒冬的時候最受考驗的。所以，我們的擴張速度還是要把握，還是要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要想清楚我們的核心競爭力在什麼地方，我們憑什麼能夠把錢貸出去，能夠收回來，我們的利率可能比商業銀行高一倍，人家為什麼在我們這裡貸？我們不斷地要領導潮流，我們不斷地與時俱進，這時候才不會被後來追趕的非常快的這些商業銀行小額貸款機構或者是小企業貸款機構把你們逼到墻角上，所以我們一定要不斷地創新。

　　最後，咱們這個行業自律，除了我們自己要自律以外，我們行業還要自律。所以，在各地，包括我們現在成立這樣的聯席會，作為行業自律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領域，我們提出的課題研討、業務交流、聯誼協作等等這一系列，非常好。但是我們要真正把它做起來。除了我們自己之外，當然我們需要國家政策的支持，否則的話，在這一個不管是任何國家都會嚴格監管的金融領域裏面，我們是沒有生存餘地的。作為國家的政策來説，我們建議首先第一個，就是國家要有國家層面的關注和協調、制定小額貸款公司，這一個已經是發展的非常迅速，非常大，也存在著潛在危險的這一批機構裏面，我們要有國家層面的機構來關心它，來協調它，來為它制定政策。相對擔保公司來説，它畢竟有工信部在那兒幫他協調，還有一個婆婆在那兒管著，我們小額貸款公司，我們缺一個大婆婆，希望政府有關部門不要等出事了以後才去亡羊補牢，最好早一點把協調機構，把協調機制建立起來。

　　第二，我們應該採取大禹治水，用疏導的方式。小額貸款公司是風險比較大，我們2700多個，甚至3000個小額貸款公司裏面，你要拿著放大鏡慢慢找的話，一定能夠找出很多很多問題來，但是對於這些，我們需要有一種容忍的態度，或者有一種不要一刀切的因為一顆老鼠屎，就把一鍋湯給倒了。我們讓小額貸款公司目前非常活躍，已經貸了將近2000億人民幣給真正的小企業，儘管不是農戶，但是畢竟都是小企業貸款的這些機構，能夠有一個生存之路。比如説批發貸款，能不能對好的小額貸款公司，已經做了一年以上的小額貸款公司，把它的上限再往上提高，能不能對做的很好的小額貸款公司，在做村鎮銀行升級的時候，能夠網開一面，或者是有更寬泛，更低一點的入門條件。

　　第三，我們需要公平的政策。小額貸款公司並不需要特殊的政策，只要求公平就夠了。凡是給做同樣業務的這些金融機構，給農村貸款的這些金融機構得到的一些優惠政策，也會惠及到小額貸款公司，給小企業貸款的這些金融機構得到優惠政策，也應該把小額貸款公司包含進去，我們不需要更多的優惠政策，但是我們要求一碗水端平。

　　最後一點，我非常同意剛才段老所提到的，小額貸款公司，目前這種小額貸款公司的設計，這種商業性的小額貸款公司設計，實際上它並不能解決貧困地區，並不能解決農村金融，把這個重擔壓到小額貸款公司上來，可能有點不可承受之重。小額貸款公司，商業性的小額貸款公司，它能部分的彌補小企業貸款不足，部分的彌補縣域經濟的金融不足。所以真正對貧困地區農戶貸款，我們需要更多的一批公益性的小額貸款公司出現和公益性的小額貸款機構的出現，而這些才能真正解決這些市場失敗、市場失靈非常嚴重的地方，它是不適於用純商業的方式來解決的。所以我們呼籲這種公益性的小額貸款機構，國家政策能夠網開一面，能夠讓它有發展，讓它有生存的機會。

　　最後，祝大家成功。祝我們明年在更大的一個會議室來開我們下一屆的年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