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稻葵：治理房地産問題應抓住地方財政改革

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李稻葵

　　騰訊財經訊 第41屆世界經濟論壇年會于26日至30日在瑞士召開。本屆達沃斯年會以“新形勢下的共同準則”為主題展開討論。

　　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李稻葵在接受騰訊財經獨家對話時表示，改革應抓住大家最關注的經濟問題：房地産問題。房地産問題的深層次問題是地方財政。整套地方財政體系要改，我們現在的財政體系是十六年前形成的，是針對那個時候的經濟問題進行改革的結果。十六年過去了，中國經濟發生了滄海劇變，所以一定要改革。

　　以下為對話全文：

　　騰訊財經：李老師您好，非常感謝您接受我們的採訪。我們知道您在去年得了經濟年度人物，您説您來這裡會跟國外人積極地對話，在冬季達沃斯的時候。剛剛我也聽你談到，你剛剛參加了不對外開放的論壇。你説你跟一些外國的嘉賓也有一些互動。這裡面比較有區的是什麼呢？可不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下？

　　李稻葵：其實達沃斯這種會議，有兩種場合，中國的學者，中國的決策者都應該發揮作用。一個是公開場合，公開場合要把事情很簡單講出來，因為公開場合大家不會有太多的耐心聽你講很長的故事。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是私下場合，私下場合只有很多內部的會議，不對外開放的，不僅不對媒體開，對於一般的參與者，也不開放。

　　剛剛我參加了一場閉門會議，這個閉門會議，我算下來有60多個全球最大企業的CEO，沒有助手，全是CEO。我算了一下給達沃斯出錢的機構，出錢的這些公司，都是達沃斯的支持者。每年交很多會費的，這部分的CEO，我算了一下，他們管的GDP可能是全球30%-40%，很厲害，跨國公司。他們談什麼，他們在談世界經濟的形勢。一位是剛剛卸任的美國總統最高級顧問，以前我的老師勞倫斯薩默斯，哈佛的教授。還有一個是英國《金融時報》的專欄作家馬丁沃爾夫，新興市場國家找了我，跟他們在一起很有意思。他們二位講經濟形勢，他們説今年經濟形勢應該不錯，他們倆個先講，講完之後我就調侃他們了，我説你們講完之後，讓我大吃一驚。我以為你們講的是非常悲觀的。我説平時聽你們講話是非常悲觀的，儘管今天講話比較樂觀，我還是要講，我是來自於中國。我比你們更加樂觀一點，因為我來自於中國，我看到的是希望，我看到的是蓬勃的發展。

　　我跟他們講，中國的經濟，現在不僅在增長的速度上，我們是對世界經濟有幫助，大概世界經濟20%的增長，是中國貢獻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中國經濟的結構在調整，我們藍領工人的工資漲的比一般的工資要快，藍領工人的工資漲的速度超過GDP。我們的內需漲的比出口的快，事實上我跟他們講，我説去年出口是貿易順差下降了，跟前年相比降了6.4%，以至於我們整體的貿易順差降到了GDP的3%，其實3剛過一點。

　　就像我剛剛美國總統的經濟顧問薩默斯講的，我説年初我給你講過這句話的，怎麼樣，實現了吧。因為薩默斯在夏天跟我有一個私下的會談，現在可以講，以前不好講。當時為了給胡主席總書記去訪美有一個交流，當時我講今年我們會降的，當時他還不信，我説咱們走著瞧。你看看，我的預言實現了，我可以講這個道理。我還可以講，今天這個世界為什麼這麼樂觀，因為這個世界是有儲蓄的國家，像中國這樣的國家，具有長遠的戰略眼光，願意跟世界合作，而借錢的國家，像美國、歐洲國家借現錢的國家，是短期行為，這麼一個世界是可以穩定的。我有錢借給你，我是有前期眼光的，希望你發展，以後你把還給我。現在借了錢的人是短期眼光，相反如果我們借你們的錢，如果我們欠你們的錢，如果中國具有長期眼光要長期發展，你是短期眼光，借了我們的錢，這個日子就不好過了，這個世界不穩定了。

　　所以我講，這個世界不要光看到發達國家欠了賬了財政上困難，要看到中國既有一定的能力，更重要的是願意跟發達國家合作，共同發展，共同前進，共同維繫全球經濟的發展，這是最關鍵的。

　　騰訊財經：我們知道中國的外匯儲備在去年達到了一個很高的點，基本上超過了2萬億。這樣子的話，中國是不是應該把外匯儲備花出去用到國外呢？

　　李稻葵：外匯儲備二萬八千億，加上中投兩千多億、三萬億，這個錢不是一兩天積攢出來的，他是一個長期的，一個經濟發展的結果。既然是長期形成的一個積累，咱們也不能夠指望在短期內就把他給解決了。就像一個人生病似的，生了很長的慢性病，要慢慢調理。從長遠的發展方向來講，這些外匯儲備應該投資于一些發達國家也好，新興市場也好，投資一些實體經濟的項目，買一些比較好的公司的資産，合資，或者投資于非洲等新興市場國家，和他們共同發展，從中我們也能獲得一些回報。

　　但這是一個長遠的發展，長遠的發展不可能短期內操之過急。操之過急的話肯定會出問題的，所以從短期來看，還應該積極地與發達國家協作、合作，幫助他們穩定住他們的宏觀經濟，尤其是歐洲、西班牙和葡萄牙、希臘、愛爾蘭，短期穩定，穩定住了以後你慢慢調整，只有等你們的經濟能夠穩定住了，我們投資的錢才能夠收回來，這個是基本的道理。如果逼債逼急的話，對方就耍賴了，不能逼急了。要很友好地，講原則地跟他們講，你們必須要改革，必須要調整。錢、資金我們可以提供，但你得給我一個明確的計劃，一個調整計劃。當然這個調整計劃不能單方講，一定要跟其他的借給西班牙、借給愛爾蘭的機構一起來講，共同合作來推動愛爾蘭、葡萄牙等的改革。

　　騰訊財經：非常好的建議，剛剛第一個問題就能夠看出來李老師對中國經濟是非常有信心的。前不久公佈的數據，顯示GDP已經超過了10%多，您覺得中國的經濟是不是有點過熱的擔心，會不會有這樣的擔心？今年的宏觀經濟發展，您覺得會呈現什麼樣的局面呢？

　　李稻葵：中國經濟目前的情況，我想簡單用過熱來描述的話不夠準確。我更願意談的是不可持續，過熱倒不見得這麼過熱，因為通貨膨脹並沒有超過5%，對不對，雖然很高。所以傳統意義的過熱不見得完全適合今天的中國經濟。但是必須要調整，如果不調整的話，這個經濟的發展一定會出問題。怎麼調整，要適當地把增速降一降，同時要解決一些根本的深層次問題。像我們房地産發展的問題，不能讓地方政府靠賣地短期內支撐地方經濟的投資，這個搞法是不可持續的。光是靠賣地把房地産價格賣得這麼高，農民工怎麼進城，年輕人怎麼解決住房的問題，産業怎麼能升級呢？製造業怎麼能升級呢？所以很成問題。

　　財政上、稅收上還有很多需要改革的，包括個人所得稅必須要改，個人所得稅不改的話，咱們的年輕人，咱們的中等收入家庭怎麼能夠放開膽子消費呢？所以這些方面都需要深層次的改革。所以我不願意太用過熱這個字，但是我願意強調不可持續性，我願意強調改革的迫切性。

　　騰訊財經：您也強調的改革的迫切性，可是您有什麼建議嗎？比如在房地産方面？

　　李稻葵：我的建議就是抓住這個社會大家最最關注的經濟問題、房地産問題，進行順藤摸瓜，進行深層次的改革。房地産問題的深層次問題是什麼呢？是地方財政，地方財政當然需要改，地方政府也是被逼無奈。他一方面要考核GDP，再一個中央政府給他下命令，你要給我搞節能減排，要搞戰略性的新興發展，又不給錢，或者給了錢讓你配套。你自己沒錢怎麼辦？那就想歪招，那就只能賣地。所以整套這個體系要改，我們現在的財政體系是十六年前形成的，是針對那個時候的經濟問題進行改革的結果。

　　十六年過去了，中國經濟發生了滄海劇變，所以一定要改革，不改革這個經濟怎麼發展，改革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命根子。沒有改革，沒有深層次的反思，怎麼能緩解社會矛盾呢，怎麼能夠保持中國經濟的持續發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