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共識：伯南克放話或推QE3

　　華爾街對QE2脆弱的共識再度被擊穿。

　　當地時間12月5日晚，伯南克主動出現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的王牌欄目《60分鐘》節目裏，再度辯護美聯儲的資産購買項目。

　　他並且向市場傳遞出明確信號：美聯儲在購買完6000億美元資産，即第二輪量化寬鬆貨幣政策（QE2）結束後，“肯定有可能購買更多資産”。

　　伯南克的表態讓市場感到意外。本來美聯儲主席基本不接受媒體專訪，連公開演講都很少給媒體提問機會。

　　一位華爾街外匯交易員告訴本報記者，市場在20多天前實際上已經形成共識，因為經濟好轉和政治壓力過大，美聯儲在QE2結束後，不會再啟動QE3(第三輪量化寬鬆)。

　　高盛資産管理公司董事長奧尼爾此前也曾對本報記者説，因為美國經濟好轉，美聯儲可能已不需要QE3，甚至與之前想象的相比，對QE2的需求已顯得沒有那麼緊迫。

　　與這一消息相疊加的另一個巨大的意外是，當天早上的就業數據顯示，美國11月份的失業率從9.6%上升至9.8%。奧尼爾在上週末還對本報記者表示，“我不相信週五的就業數據是準確的。”

　　該數據公佈後，美元對其他多種貨幣出現暴跌。中國外匯交易中心人民幣兌美元週一收盤上漲。

　　失業數據“令人震驚”

　　美國勞工部週五公佈數據顯示，美國11月就業人數僅增加3.9萬人，遠低於華爾街之前的14.4萬人預期。失業率從9.6%攀升到9.8%。佔總勞動力70%的私人部門10月增加16萬工作崗位，11月僅增加5萬。

　　該數據公佈瞬間，美元對其他多種貨幣出現暴跌，股指期貨直瀉，黃金價格則大幅飆升，一口氣突破每盎司1400美元。

　　美元走弱，再加上市場擔心全球石油供應吃緊的提振作用強于美國疲軟就業數據帶來的不利影響，國際原油期貨價格上週五在紐約上漲至每桶89.19美元，創造了兩年多來的價格新高。

　　德意志銀行外匯策略主管Alan Ruskin在隨後給客戶的一份報告中説，“震驚了！這是一個巨大的負面意外消息，與之前接二連三的強勁數據完全相悖。相應地市場已經嚴重越位了。”

　　美國銀行美林經濟研究主管哈里斯的評論則是：“沒有任何東西讓我們能想到今天報告這麼弱。很明顯就業市場的破壞是結構性的。”

　　“失業率一直保持在這麼高的水平，對於美聯儲來説太高了。如果這種狀態持續下去，相信美聯儲會實施更多的量化寬鬆政策。”哈里斯對本報記者如是分析。

　　但哈里斯認為，拋開就業數據，美國經濟在過去幾個月已經有所回升。今年夏天經濟增長似乎放緩到1.5%，現在的水平看起來大約是2.5%，“但就業數據提醒了我們，經濟增長仍然非常脆弱，以至於無法降低失業率水平。”哈里斯説，失業率在過去一年一直在9.5%到10%之間徘徊。

　　如此糟糕的就業數據，也令高盛集團頗為尷尬。

　　高盛首席美國經濟學家哈祖斯12月1日曾向客戶發送報告，稱已經從根本上改變了過去五年來對美國經濟的看法，由看空改為看多。

　　哈祖斯説，五年前，高盛對美國的經濟前景變得非常悲觀。但現在“與過去至少五年的預測相比，我們的想法已經出現了根本性轉變”，高盛因此將對2011年美國經濟增長的預測從之前的2.0%提高到2.7%，並預期美國經濟增長在2012年進一步提高到3.6%。

　　週五當天，華爾街市場人士都在等著看哈祖斯是否再次改變立場。哈祖斯沒有回復本報記者的郵件質詢。

　　但高盛資産管理公司董事長奧尼爾告訴本報記者，最近其他一些就業指標，特別是每週申請失業救濟的數據，説明了就業情況比週五的數據要強勁得多，“我認為這個數據到下個月會進行修訂。”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黃益平教授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説，經濟復蘇和失業率下降、就業市場回暖不是一個線性關係。一般來説，失業率是經濟當中的滯後變量，也就是説實際是要等到經濟復蘇相當一段時間，在失業率上才會體現出來。

　　他説，現在美國經濟已經開始慢慢復蘇了，但是勞動力市場沒有明顯改善，時間長了肯定也有問題，現在從總體的格局來説還是正常的。不能預期經濟一復蘇，就業市場就開始好轉。企業家必須要等到確認經濟是真的可持續的復蘇，才會開始去雇人。

　　哈里斯説，失業率上升意味著美聯儲會完成其資産購買項目，並且考慮到美聯儲的預測過於樂觀，“我們感覺美聯儲在明年夏天這一輪資産購買項目完成後會再次出發”。

　　他説，“我們的預期是到明年底美聯儲將總共購買1萬億美元資産，然後我們期待美聯儲在2012年會暫停觀望一年，並且直到2013年才開始回撤流動性，並開始加息。”

　　伯南克稱二次衰退不大可能

　　在“60分鐘”的專訪中，伯南克表示失業率要花4-5年的時間才能恢復至5％到6％的“正常”水平。

　　他因此為實施QE2合理性開出了兩大理由。“第一是失業率高，第二是通脹率過低。通脹率過低通常是件好事，但我們越來越開始擔心這樣低的通脹率將導致價格下跌。”而價格的下跌會導致工資降低，這將會導致經濟更加不振，陷入惡性循環。

　　伯南克認為擔心通脹的人“只看到了施行這種政策的風險和不確定性，卻沒看到不施行這種政策的風險。”

　　他還表示“百分之百”有信心控制通脹，“我們非常清楚我們將不允許通脹率高過2％。如果需要的話，我們能夠在15分鐘內加息。因此，提高利率、收緊貨幣政策、減緩經濟增速以及降低通貨膨脹率根本沒有問題。只不過現在不需要。”

　　對於美國經濟是否會陷入二次危機，伯南克説：“看起來我們不大可能會經歷二次探底式衰退了。這是因為除其他原因之外，經濟中最具週期性的一些領域如樓市已經十分疲軟了。它們不會再變得更加疲軟。因此出現再次下滑相對來説已是不大可能。儘管如此，目前我認為長時間內高企的失業率將損害消費者和家庭的信心，使他們對未來更加擔憂，我認為這是我們的經濟可能再次下滑所面臨的主要風險來源。”

　　伯南克認為美國經濟需要2.5％的經濟增長才能使失業率保持穩定。而目前的經濟增長正處於這樣的水平，“我們離具有自我可持續性的經濟復蘇其實不遠了。”

　　針對華盛頓方面減稅和削減赤字的爭論，伯南克表示政策制定者應該把精力集中在長期的結構性預算赤字，但他表示如果因為影響今年的支出和稅收而破壞了經濟復蘇，現在就不應該採取這樣的措施。

　　打壓美元提振出口

　　伯南克在辯護通脹擔憂時，還對美聯儲“印錢”的批評進行了回應。

　　他説，“外界的一種傳言是説我們正在印錢。我們並沒有印錢。市場上流通的貨幣量並沒有發生變化。貨幣供給量也並沒有産生重大變化。我們做的是通過購買國債來降低利率，而通過降低利率，我們希望能夠刺激經濟更快增長。所以，難點在於找到合適的時機開始退出這些政策，這是我們要做的事情。”

　　他表示購買資産的規模“肯定有可能”超過6000億美元，因為“它還要取決於這項計劃的效果如何。它還取決於通脹，並最終取決於經濟的發展狀況。”

　　華爾街將這番表態視為美聯儲啟動QE3的信號。

　　北京大學黃益平教授説，QE3主要是美國央行要解決通縮的風險，支持還沒有明顯改善的就業市場。這些理論上都可以理解。但問題在於，他發行的是儲備貨幣，對中國都會有影響。

　　“如果我做美國央行行長，我可能也會採取相同的措施。但他們這麼做對我們會有影響，我們肯定也會向他們提出看法。”

　　黃益平説，現在提振美國經濟基本沒有別的辦法，剩下的一個辦法就是財政政策，但財政政策完全沒可能。今年的財政赤字已經接近10%，公共債務已經佔到GDP的50%以上，實際上已經面臨很大的財政風險。

　　美國銀行美林哈里斯説，明年美國經濟增長可能會放緩，因為財政政策會收緊，奧巴馬政府8000億美元的財政刺激計劃從明年開始將會迅速回撤。

　　玫瑰石顧問公司董事、獨立經濟學家謝國忠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説，伯南克可能實施QE3的觀點“可能是誠實的，他真的是這麼想的”。

　　謝國忠説，QE3説明美國下定決心要做了，QE一輪又一輪可以做很多次，因為美國就業要四五年才可能會正常，貨幣政策刺激經濟作用是有限的，所以他不斷會去做。

　　謝國忠説，美國經濟現在唯一的出路是出口，家庭負債很高，消費帶動經濟增長不太可能，消費不好就只能依靠出口，“只有把美元打壓下去，才有可能有利於美國公司生産、出口”。

　　伯南克和美國財政部長蓋特納最近數月雖然反復強調支持強勢美元的政策，但美國私募巨頭、億萬富翁投資者羅斯(Wilbur Ross)告訴本報記者，“我不知道他是否真心支持強勢美元。如果他真的支持強勢美元的話，這完全是一個錯誤的政策。實際上，我認為美國需要弱勢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