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幸福指數（GNH）為什麼在不丹誕生

　　編者按：

　　不丹是全球首先提出GNH概念並付諸實踐的國家。本報2009年12月上旬曾邀請不丹研究院院長卡瑪 尤拉來華訪問。本報將於2011年初與北京大學出版社聯合推出《國民幸福》一書，詳細介紹不丹在GNH方面的理論討論及實踐經驗。本期先期編發數文，介紹GNH在不丹的源流，以及不丹GNH評估體系的基本構成。

　　“國民幸福指數（GNH）”在不丹（Bhutan）誕生，有其歷史社會和政治環境。在不丹，每逢宗教節日，慶祝活動的表演中總會有一個小丑。每個節日活動的表演中都有關於法（Dharma）和佛教（Buddhism）的非常嚴肅的內容，但也有一群像小丑的角色，可以不受嚴肅內容的限制，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小丑的存在是非常必要的，因為如果我們完全受控于強大的主流力量，社會將不可能有任何進步。這些小丑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人們的觀念，國民幸福指數的意義也是如此。國民幸福指數試圖以一種非主流的概念來衝擊人們的思維，讓人們重新審視這個世界現有的主流框架。

　　佛教文化對幸福早有認識，並且認為物質享受對幸福感的提升作用有限。仁波切大師（Guru Rimpoche）在8世紀將佛教引入不丹，從此沉思（reflection）、修習（study）和冥想（meditation）成為社會的核心價值。大師教導我們，在尋求幸福之前，我們必須認知自我，發掘自我的本性。

　　不丹的文化就是如此。有很多從17世紀流傳下來的書籍，論述政府的職責是什麼。那個時候不丹剛剛統一，人們認為政治管理不能脫離宗教精神的指導，因此政教開始合一。這些書籍明白地指出，當時之所以制定法律，就是為了敦促政府創建一個幸福的社會，否則，這個政府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但是，現實中，人民必須要納稅，這為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困難，當稅賦不合理時，困難尤為明顯。在上個世紀60年代，不丹的現代化進程剛起步，第四代國王在公開講話和面對媒體時，都更清晰地傳達了創建幸福社會的理念。當時他並沒有創造“國民幸福指數”這個詞，他只是在談幸福。通過他個人的觀察，他得出結論：西方很多國家都在科技、交通和醫療設施的建設方面取得了成功。但是，他也模糊地意識到，這些國家在發展的過程中，某些方面被忽視了，某些傳承被中斷了。

　　國王開始思考自然環境的破壞、文化和信仰的流失，人們不再能找到自己核心的價值觀，不再能掌控自我。這些國家的立國之本發生了巨大的轉變，沒有了可以堅持的信念。價值、哲學和個人思想都不再能成為精神支柱。無數的專家和外國顧問向人們灌輸意見，聲稱這種或那種模式能讓國家取得成功。這是很讓人困惑的。但當時並沒有其他的理論觀點能與之抗衡。

　　第四代國王對這種狀況産生了質疑。他強調了文化在抵禦這些影響方面的戰略意義。他深信自然資源是良好生活的基礎，並且相信無論個人還是國家，都要走自力更生的道路。他不希望不丹國內的合作生産體系被破壞，也不希望一味地接受外國援助、按照其他國家的思維來發展不丹。

　　自力更生的理念是極為重要的。國王指出了追求GDP所産生的矛盾，並且做出改變。在今天，因為我們觀念的革新，反對GDP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是在GDP概念最為盛行的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反對GDP會被看作邊緣異類。正因為如此，我認為在當時，並沒有多少人理會第四代國王的觀點。

　　但是一些敏銳的記者注意到了國王的話和這個喜馬拉雅山區的神秘小國，並加以報道。在那個時候，人們只有兩個反應：這個異域小國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國民幸福指數又是什麼另類思想？隨後，嚴肅的觀察家們加入了這個問題的討論──這個問題如今已經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社會科學家們也開始關注。不過，在當時，質疑GDP和經濟發展並不受歡迎。所以，國民幸福指數的誕生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重視。

　　在第四代國王統治期間，國民幸福指數的實踐主要依靠工作人員的感覺，因為那時並沒有明確的途徑或政策指導，國民幸福指數的目標、實施策略和衡量標準也都不完善，並且這種狀況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因此，實際操作只能依賴對國民幸福指數有直覺上認同的人，而這些人，就是那些年長的、具有傳統思想的政府公職人員。

　　如今，偶有年輕的政府公職人員質疑國民幸福指數，他們留過學，受到過不同思想的影響。儘管他們是不丹人，但他們有新思想。因此我們的工作到了新的階段：向人們介紹國民幸福指數的原理，將國民幸福指數的理念納入國民教育中──這需要一點變革，以便將外部的優秀知識和國內國民幸福指數的實現結合起來。

　　這種結合的過程註定會十分艱難。但這正是我們的使命。為了汲取不同的思想建議，我們圍繞國民幸福指數舉辦了幾次國際會議，搭建了一個志同道合的知識分子發表意見的平臺。從2004年至今，我們一共在不丹、加拿大、泰國和巴西舉行了5次國際會議，參與者來自世界各地。除了我們之外，其他人也會組織一些規模稍小的會議，今年在美國就將召開兩場。像這樣，外部力量緩慢地參與到國民幸福指數的完善中來。（21世紀經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