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起墨暈 春色散毫端” 歷代花鳥畫的意趣淺析

來源:美術報 | 2021年01月18日 16:22
美術報 | 2021年01月18日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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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 趙佶 鴝鵒圖 88.2×52cm 軸 紙本 墨筆

北宋 趙佶 鴝鵒圖 88.2×52cm 軸 紙本 墨筆

  正在南京博物院展出的“百花呈瑞——南京博物院藏曆代花鳥畫迎春特展”,難得之處並不僅僅在於其展品陣容的強大,更在於它讓作品發出聲音,使其在花鳥畫史的時間軸上,以哲學為基底,訴説著花鳥畫意趣的變與不變。

  在中國繪畫中,花鳥畫是一個寬泛的概念,除了本意花卉和禽鳥之外,還包括了畜獸、蟲魚等動物,以及樹木、蔬果等植物。據史書記載,到六朝時期,已出現不少獨立形態的花鳥繪畫作品。至唐代,花鳥畫業已獨立成科,已能注意到動物的體態結構,形式技法上也比較完善。五代是中國花鳥畫發展史上的重要時期,取得了重要成就,這給兩宋花鳥畫的發展準備了有利條件。宋代是中國花鳥畫的成熟和極盛時期,在應物象形、營造意境、筆墨技巧等方面都臻于完美。據《宣和畫譜》記載,當時宮廷藏畫見於著錄的作品有6396幅,其中花鳥畫就佔一半以上,可見花鳥畫在宋代創作之盛況和宮廷對花鳥畫的重視程度。宋代寫意花鳥畫的發展與宋代文人畫的興起有著密切的關係。它與水墨畫法的運用,關係更是密切,出現了水墨梅、竹、松、蘭,淡墨揮掃,整整斜斜,不專以形似,獨得于象外。以擬人化的手法將崇高、貞潔、虛心、向上、堅強寄于“四君子”上。除文同、蘇軾畫墨竹,釋仲仁、揚無咎、徐禹功畫墨梅,趙孟堅畫墨蘭外,尚有尹白專攻墨花,蘇軾説他“花心起墨暈,春色散毫端”。又有李昭,善畫墨花。這種文人畫思想的加入,為花鳥畫注入新的內容。

  這次展出的宋徽宗趙佶的《鴝鵒圖》,紙本,墨筆,縱88.2厘米,橫52厘米,是寫鴝鵒相鬥之趣。鴝鵒俗稱“八哥”,性好鬥。畫面上有三隻八哥,兩隻正在激烈爭鬥,場面異常慘烈,啼血四濺,飛羽橫塵,上方那只力大無窮,雙翼展開,張喙舞爪,緊緊抓住對方,欲置對手于死地,明顯處於上風。下方那只儘管處於弱勢,但是不甘失敗,奮力反抗,回頭用嘴狠啄對方伸來的利爪,意欲反敗為勝。立在枯枝上觀戰的那只鴝鵒焦急萬分,欲俯衝而下,不知是直接參戰,還是調停勸架。畫面上的古木奇松半枯半榮,松樹的鱗皮用幹筆圈出,略施以淡墨。攢聚的松針,是用尖細的筆一根一根地畫出,顯露出松針的穎銳鋒芒。鴝鵒鏖戰的勝負如何,畫中沒有明確回答,這就給觀畫者留下了懸想的餘地。所謂“畫有盡而意無窮”的奧妙正在於此。趙佶雖是亡國之君,但不愧是書畫大家,此圖構圖新穎,造型典雅,描繪精微,盡得性情,姿態變化,栩栩如生,盡顯畫家寫實功夫。一向喜歡題跋的乾隆皇帝這次也不例外,除了在上面禦題“活潑地”三個大字外,還題詩二首,其一曰:“鴝鵒飛爭翅跳蕭,急難枝上目如椒。寫情若果通于理,何事助金思滅遼。”其二雲:“活看哵哵噪枝頭,想像傳真艮岳秋。論世徒悲千載下,童謠早應出乾侯。”除描寫爭鬥的情景外,還若有所思。

元 李衎 修篁樹石圖 151.5×100cm 軸 絹本 設色

元 李衎 修篁樹石圖 151.5×100cm 軸 絹本 設色

  隨著文人畫的發展,元代花鳥畫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大概可歸為兩類,一是延續宋代並進一步發展的院體花鳥畫,畫風穩重嚴謹;另一類是以宋代文人士大夫傳統基礎上演變而來的水墨花鳥畫,梅、蘭、竹、菊四君子的形象在畫中層出不窮,文人們借其正直、高潔的含義來比喻君子的高尚形象與美好德行。出現了一批專門畫水墨梅竹的畫家,他們以柯九思、倪瓚、吳鎮、王冕為代表,表現了文人的“士氣”。這次展出的《修篁樹石圖》,絹本,設色,縱151.5厘米,橫100厘米。作者李衎是元代畫家,尤善畫枯木竹石、墨竹,雙鉤竹尤佳。墨竹初師金代王曼慶,後學北宋文同;雙鉤設色竹師法五代南唐李頗。他曾遍遊東南山川林藪,還出使交趾(今越南),深入竹鄉觀察各種竹子的生長狀況,是一位既具有深厚傳統功力,又注意師法自然的畫家,和趙孟頫、高克恭並稱為元初畫竹三大家。《修篁樹石圖》為絹本墨筆畫,畫面的中心寫坡石修竹三株,高勁挺拔,佔據著大半個畫面,以濃淡之墨滿布竹葉,左側兩枝竹子交叉構圖,前、後、虛、實都交待得準確週到,筆墨溫潤,清秀流暢。樹枝枯澀古拙,萱草蘭花點綴期間,與挺拔的修竹形成強烈對比。用筆簡逸生動,藏露、頓挫,竹葉的穿插組合,萱草的隨意揮寫,體現了水墨技巧的高超。坡石形制奇異,用幹墨皴擦,圓勁渾厚,又與竹子的揮寫形成鮮明的對比,共同構築了此畫幽雅明快的意境,讓人回味無窮。整幅畫構圖完美,採用縱深的方式,增強畫面的層次感。筆法細膩,一絲不茍,細節處理得當,運用對比的方法,創造出一種清新的視覺語言,顯得古穆靜雅,並無半點浮躁拖遝之氣。

明 林良 秋坡集禽圖 155.4×82.3cm 軸 絹本 設色

明 林良 秋坡集禽圖 155.4×82.3cm 軸 絹本 設色

  明代為水墨寫意花鳥畫大發展時期,崇尚秀雅,強調有“士氣”,屬於文人畫的體系。墨竹、墨梅風行一時,蘭、竹、草蟲,亦作為專門畫題。前期有林良,中葉有沈周、陳淳,繼而有徐渭等。王紱、夏昶、陳錄等,都以寫竹、寫梅稱妙一時。明代院體花鳥畫的代表人物林良,也是明代水墨寫意畫派的開創者,對後世畫壇産生重大影響。林良不拘泥于宮廷苑囿中的珍禽異鳥、名花奇石,而是繼承了徐熙“多狀江湖所有,汀花野竹、水鳥淵魚”的文人風格,描繪各類雄健壯闊、天趣盎然的荒灘田野間的雁、鷹、鶴野禽以及汀花、蒲葦、水草等。林良善於描繪飛鳴飲啄等不同姿態的禽鳥,尤其是畫鳥之羽毛,層次分明。其畫不事濃艷而醉心於水墨,不求工而見工於筆墨之外,李空同曾有詩讚他:“林良寫鳥只用墨,開縑半掃風雲黑;水禽陸禽各臻妙,挂出滿堂皆動色。”林良曾描繪過蘆雁飛行、棲止、偎依、嬉鬧等等多種情態,各方面展露大雁聚居、群飛、驚覺、堅韌的秉性,這類作品的取材、立意都充滿了民俗趣味,畫法豪放,體現了他平民化的貴族品味,充分表達出他的情懷意趣。這次展出的《秋坡聚禽圖》是林良的佳作,絹本設色,縱155.4厘米,橫82.3厘米。此圖風格奔放,畫中坡石、草叢雜樹用淡墨勾皴點染,自由飛動粗簡潑辣,暈染出的紋路顯得石質堅韌。畫禽鳥四對,用勁筆重墨勾劃出結構輪廓,兼以淡墨渲染,顯得形體堅實羽翼豐滿,真實而又生動。禽鳥喜鬧枝頭石上,有靜有動,相互呼應,一鵲展翅飛翔于半空,一鸚鴿藏于坡石後向上張望,一對錦雞撲沙舒翅,悠閒自得地嬉戲于坡上,鴿唱鵲噪,熱鬧非凡,神態各異,妙趣橫生。畫幅右署窮款“林良”二字,鈴“以善圖書”朱文方印。

清 金農 玉壺春色圖 131×42.5cm 軸 絹本 設色

清 金農 玉壺春色圖 131×42.5cm 軸 絹本 設色

  清代花鳥、蟲草、蔬果、梅竹畫,堪稱發達,不獨承前代傳統,而且有一定革新創造。清代花鳥畫可分三個時期:一是清初至嘉慶時期;二是道光至同治時期;三是清末光緒、宣統間。各種畫派,在各個時期都得到了發展。石濤、惲壽平、朱耷(八大山人)和揚州八怪等都在花鳥畫發展史上佔有重要地位。這次展出的《玉壺春色圖》是揚州八怪之一金農晚年創作的一幅力作,絹本設色,縱131厘米,橫42.5厘米。圖畫以早春二月的“江路野梅”為題材,截取粗壯梅樹老幹,通貫畫幅正中,頂天立地,直至畫面上端處分槎,梅幹的右側有三五斜枝,蜿蜒向上伸展,枝幹稀疏,花朵星星點點。構圖奇絕,以大筆鋪枝,小筆勾瓣,穿插左右,枝幹以飽含水分的淡墨揮寫,濃墨點苔,更顯出老梅淩寒的性格。此畫黑白對比十分強烈,即枝幹全用淡墨寫出,花則勾邊填以白粉,粗幹與分枝,黑樹與白花,搭配得宜,相映生暉,畫的右上有作者自題款:“田居先生為吾鄉前輩,舊為監察御史,每得名跡必招賞于清池白石間。其藏元至大辛少府貢粉梅矮卷,繁枝密萼,花光迷離,恍如曉雪之方開也:先生最愛予小詩,索題紙尾者三,忽忽五十年情事矣。先生逝後,宅屬他人,畫亦遂失。今凝想寫之,玉壺春色,仿佛江路野橋二月也。薦舉博學宏詞杭郡金農畫記,時年七十又五”。鈐印“金農印信”朱文。題識中所説的田居先生即浙江詞人龔翔麟。

徐悲鴻 立馬圖 92.8×28cm 紙本 1943年

徐悲鴻 立馬圖 92.8×28cm 紙本 1943年

  在現代畫壇,花鳥畫整體上已不太引人注目,但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李苦禪、朱宣鹹、關山月等大師的出現,亦獨成高峰。這次展出的有齊白石的《群蝦圖》、金城的《柱石石榴圖》、于非闇、張大千的《幽蘭竹石圖》、傅抱石的《天竹圖》、徐悲鴻的《立馬圖》等名家大師的作品。徐悲鴻于1943年創作的《立馬圖》,紙本,墨筆,縱92.8厘米,橫28厘米。運用舒暢豪放的墨色勾勒馬的頭、頸、胸、腿等部位,馬的長頸、軀體上有大塊墨色,一筆下去有濃淡,見陰陽。用闊筆散毫畫出來的馬鬃、馬尾更是暢快淋漓,賦予了馬在靜態中的動感。馬腿的直線細勁有力,腹部、臀部、鬃毛的弧度似有彈性。此畫中的立馬,意態飛揚,攢蹄欲奔,馬的形體結構掌握得極為精準,體現出徐悲鴻深厚的寫實功力,他通過筆墨的虛實、轉折留白,精確地表現出立馬的陰陽向背和透視關係,傳遞出鮮明的寫實主義風格。從款識看,此畫是徐悲鴻為君匋先生五十壽辰慶賀而作,並題唐代詩人李賀馬詩二十三首之四:“此馬非凡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鄭學富)

編輯:韓丹 責任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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