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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網消息:“擇哥在硬地球場訓練呢,要不要去看看?”在3月份的2017“相約羅蘭加洛斯”法網青少年外卡賽期間,幾個參賽的小選手得知張擇也在中國網球學院,立刻興奮了起來。
而在呼朋引伴地去看“中國一哥”之前,他們正在討論的,是後者在今年年初ATP舊金山挑戰賽擊敗前溫網八強選手波斯皮希爾並且最終奪冠的經歷——雖然中國男網整體水平依然無法躋身世界前列,張擇、吳迪等人甚至屢屢遭遇嘲諷,但他們既是先鋒又是鋪路石,職業生涯的每一次突破都在激勵著後輩繼續前進。
羨慕 現在的青少年有這麼多機會,當年我們比賽少得可憐
北京晨報:有小朋友約著去看你訓練,而且他們都叫你“擇哥”。雖然和世界高水平選手仍然有不小的差距,但你也已經是國內的偶像級選手了。
張擇:偶像不敢當,如果真的能夠用自己的努力去鼓舞到他們,我就覺得很高興了。
我看了一下他們的比賽,水平很高。我參加過法網,所以法網青少年外卡賽能夠在南京舉辦,這讓我感到很榮幸。而且這一次法網把獎盃也帶到了南京,小朋友看到獎盃之後,會激勵自己做得更好。
北京晨報:這幾年中國青少年選手在家門口作戰的機會越來越多,除了法網青少年外卡賽,還有“通往溫布爾登之路”、耐克杯等。回想你自己小時候,有這麼多機會嗎?
張擇:我們小時候比賽特別少,兩三個月才能有那麼兩周比賽。就是你在隊裏苦練兩三個月,出去比兩三周,回來又要練兩三個月。
不管對誰來説,訓練都是很枯燥的事情,真的就是幹練。我們每個人都渴望出去比賽,可是如果打不好,就會覺得特別惋惜。也正是因為如此,渴望度越高,壓力就越大。碰到一輪遊的時候,心裏會難受好長時間,回來甚至會害怕訓練了,想著這麼練怎麼還打得那麼差。
北京晨報:這一批孩子都是13到18歲之間,你在這個年齡段已經進了國家隊嗎?
張擇:我十六七歲的時候在國青隊,我們的訓練基地在廣州。雖然訓練很辛苦,但好在每天都有小夥伴一起,有吳迪、姜川、馬亞楠、吳晨宇和曹冠宇。
勉勵 年輕選手要放棄安逸的生活,更加努力地衝到一線來
北京晨報:那一屆國青隊現在最有名的就是你和吳迪了,你們這“雙子星”的名頭也已經叫了六七年。可是,就像吳迪所説的那樣,你們倆光戴維斯杯就打了10年,也該有新人冒頭了吧?
張擇:其實從去年開始,我就在思考這個問題了。可能有一部分原因在我和吳迪身上,很多後面的男選手看到這麼多年我們也沒能打進世界前100,就會覺得中國男網想要更上一層樓很難。抱著這樣的想法,有些人可能就會放棄努力,過舒服的日子去了。在我們看來,這是個非常不好的現象。我希望年輕球員能夠負起自己的責任,現在中國有這麼多比賽,給了我們這麼多外卡,不管你打得好不好,你起碼要讓大家看到你是一直在努力的。
北京晨報:現在比賽多了,是機會也會培養惰性?
張擇:現在有一些ITF希望賽,我看了一下,中國選手可以佔到80%。可是,這幾年除了張之臻和吳易昺,也沒有更多的名字冒出來。我還是想説,這對年輕選手來説真是再好不過的大環境了,千萬不要浪費機會。包括吳迪、李喆、公茂鑫和我,都希望能夠有人來衝擊我們,有競爭才會有進步。
單飛 什麼時候都可以飛,只是看你能不能承擔之後的結果
北京晨報:現在比賽多,選手的培養模式也多。我記得之前有人説中國的男子選手必須要打到世界前100才能單飛,你同意這種觀點嗎?
張擇:其實要説單飛,我覺得什麼時候都可以飛,關鍵是看你能不能承擔單飛的結果,能不能頂得住來自各方面尤其是經濟方面的壓力。
舉個例子,如果你去歐洲打一個月的挑戰賽,沒有人給你支付差旅費,但是你在這4個星期的比賽裏全部都是首輪出局。如果一次是這樣還能接受,但是連續來個兩三次之後,你就吃不消了。這個時候,你就會覺得留在國內打一些低級別的比賽也挺好,幹嗎來歐洲吃土?
北京晨報:但是你在去之前,心裏一定是有很好的盤算和憧憬的。
張擇:對。你在出發之前,會覺得這是個很好的鍛鍊機會,可以去學習先進的打法、和高水平的球員訓練,見見不一樣的圈子和世界。但是來那麼幾次一輪遊之後,你就不會像之前那麼堅定了。
但機會也就隱藏在這些嘗試之中,單飛是最考驗你抓機會能力的時候。如果你在這幾站比賽表現得很好,甚至拿到了冠軍,你的信心就來了,贊助商可能也願意和你交流了。
北京晨報:所以,單飛不只是要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還要考驗你面對困境的能力和抓機會的能力。
張擇:的確,其實就是考驗你是不是為成為職業選手做好了準備。
批評 希望大家能夠把眼光放遠一點,我們真的一直在努力
北京晨報:你自己覺得,中國選手和歐美選手最大的不同在哪?
張擇:打了這麼多年比賽,我覺得差別就在於那一分信念。在關鍵時刻,我們可能就沒有他們咬得住。
我覺得這可能是因為過去我們的生活有點偏安逸,不管是國家隊還是地方隊都對你有投入,你個人會覺得是有後路的,就算不練了,將來也可以靠網球謀生。國外不一樣,他們就是靠著網球這門手藝吃飯,他們是真的拼命。
北京晨報:那你有沒有給自己留後路呢?
張擇:我敢保證,我們這一代沒有誰會有這種想法。如果有的話,我們也不會那麼快地去衝擊那些大隊員,像王鈺、孫鵬、于欣源和曾少昡他們。
北京晨報:你覺得自己已經付出了很多,可是仍然有不少網友會批評你們做得還不夠,取得的成績也不夠。
張擇:聽到那些批評的聲音,其實是非常難過的。因為他們不知道你在這些年裏是如何努力的,總之我是感覺挺傷士氣的。怎麼説呢,我覺得還是希望大家能夠放長遠一點,能夠用正確的眼光看待我們,給我們成長的時間。
確實中國選手的壓力要比國外的多很多,很多中國人希望男網像女網那樣成功,覺得我們應該出像娜姐一樣的頂級選手。但是從吳迪、公茂鑫、李喆和我的親身體驗來説,男網要成功,會更加困難一些。
相對於形容中國女子網球選手的“金花”,中國男網的小夥子們被稱為“小草”。在“金花們”拿到奧運金牌、大滿貫冠軍和世界第一(女雙)這些驕人戰績的同時,“小草們”卻大多在ITF希望賽、ATP挑戰賽裏浮浮沉沉。
不過,和自己相比,男網和張擇都在進步。去年年末解決了終身大事之後,轉過年來他就在舊金山拿到ATP挑戰賽的冠軍。“這是我老婆給我定的小目標,”他説,“我的大目標還是和七八年前一樣,就是成為第一個進入世界前100的中國男子球員。”
遺憾 如果能夠抓住大機遇,我的職業生涯可能會更好一點
北京晨報:我們之前在談機會,談抓機會的能力,那你覺得你在這方面做得怎麼樣?
張擇:現在回過頭來看,我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以至於錯過了一些很好的機會。
我們這一批球員,像柏衍是公認的打球非常有天賦的球員,但可能他在少年時期對身體重視程度不夠,導致後來出現一些傷病。在別人看來,我算身體條件比較好的,可是有時候關鍵時刻會放不開。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現在往前看,是總結經驗和教訓。
北京晨報:例如當年在中網打梅耶爾的1/4決賽,當時的比分是3比6和4比6。如果能夠挺過去進入四強,那你的職業生涯可能是另外一個樣子了吧?
張擇:2012年的中網對我來説算是一個轉捩點,當時在第二輪打敗了5號種子加斯奎特(世界排名第14位)。那個時候我的排名在ATP160多(165位),組委會給了我一張外卡參賽。
那場比賽之後,大家對我的關注度很高,我也給了自己很高的期待。但是説心裏話,那個時候如果有一個前輩能夠告訴你該怎麼面對這些關注和期待,我可能會走得更好。
北京晨報:現在5年過去了,你可以告訴22歲時的自己該怎麼做了嗎?
張擇:以前我就覺得應該多打比賽,在比賽中提升自己。但現在在我看來,質量是最關鍵的,不是數量,不是去堆積比賽,而是把每一週、每一場的比賽打到最好。
目標 享受網球,爭取成為首個進入ATP前100的中國球員
北京晨報:納達爾也經常説這樣的話,就是不去想結果,要專注于眼前的這一分。
張擇:是的,我現在很享受我的每一場比賽,爭取不浪費任何一個機會。你可以輸球,但你要明白自己是怎麼輸的。我覺得這個很關鍵,不能稀裏糊塗地輸掉,然後和對手握完手就匆匆忙忙收拾揹包去打下一站了。
北京晨報:看著你打球這麼多年,我們都覺得你比以前成熟了,你自己感覺到了嗎?
張擇:這可能還是從別人那裏聽説才會覺得真切一點,不是説旁觀者清嗎?哈哈哈……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你也會慢慢地成長,慢慢看清現在網球的形勢,會形成自身的想法。
北京晨報:所以你現階段的想法是?
張擇:我很享受網球,也會一直努力下去——我真的很希望能夠成為第一個進入世界前100的中國男選手,我也是這麼跟我的阿根廷外教和老婆説的。
這麼多年了,很多記者可能一直會問:“你今年的目標是什麼啊?”我感覺我都講了七八年是前100了,可能吳迪的情況也是一樣。其實我想大家可以不用再問這個問題了,因為這個目標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衝擊前100不會是一個快速的過程,它需要我們不斷積累、學習和總結。有時候我會和我老婆説,不管我打成什麼樣,你都不要不管我,不要拋棄我。這是開玩笑的,但我們都做好了艱苦奮鬥的準備。
結婚 女朋友和老婆是不一樣的,領證以後心理上有了寄託
北京晨報:最近有兩件大事,一件是在2月份的舊金山拿到了ATP10萬美元挑戰賽的冠軍,另外一件是去年年末和女朋友領了證。
張擇:結婚比較突然,大家都覺得比較突然。這主要是因為從我跟我老婆認識到結婚,就從來沒有發過朋友圈或者微博。她問:“你為什麼不發啊?”我説我是一個不太喜歡秀的人,不管是談戀愛還是其他。但結婚是個大事,肯定得讓大家知道,所以就發了。
北京晨報:你的朋友圈裏,宣佈結婚的點讚和回復有沒有上千?
張擇:沒有上千,沒有沒有,我的朋友圈一共才五百多人。不過,點讚的真的特別多。
我和我老婆屬於異地戀,她不在北京,也不是江蘇隊的。她在廣西南寧,我們是通過一個打羽毛球的好朋友認識的。還好她也是運動員,比較理解我們的辛苦。我總是出去比賽,女孩都希望男朋友能夠多陪陪她,但她就比較理解我。平時有機會她會請假陪我出去比賽,慢慢感情就越來越深了。
今年年初我沒有去澳網,在南京想好好地冬訓,於是就正好趁這個機會把證兒領了,畢竟年紀也不小了。
北京晨報:你在舊金山奪冠,説冠軍獎盃是送給她的。
張擇:對,她也給我定了個小目標,説“希望你能拿一個挑戰賽冠軍給我”。
説實話,從女朋友到老婆,感覺是不一樣的。老婆真的就是家人,什麼事你都可以跟她説。每次打完比賽我和她聊天,就會很輕鬆愉快、很放心,就覺得心理上有了寄託。
保障 江蘇隊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打全運會是一種契約精神
北京晨報:和波斯皮希爾的那場比賽是你最近打的最艱難的一場比賽嗎?
張擇:最難打的其實是半決賽,和瑞士的5號種子拉克索寧,第二盤打了一個很糾結的搶七。
決賽打波斯皮希爾,我把姿態放得很低,心態也比較好。他曾經世界排名前25,上一週的戴維斯杯又贏了穆雷,壓力都在他的身上,我就是輸也沒關係。結果我們打滿了三盤,第三盤兩個人都快咬不住的情況下,我打了一記反手穿越,很幸運地成了那場比賽的轉捩點。
北京晨報:拿了挑戰賽冠軍,接下來會不會想要爭取拿到全運會冠軍?
張擇:我對全運會沒有太多想法,但隊裏(江蘇隊)肯定是有想法的。不過,他們並沒有對我提出硬性的要求,説只要開心就好。其實全運會大家都知道,雖然水平不是很高,但它的緊張程度會拉低你的水平,比賽中就看誰的心態更好。它也是一個展示每個人成長的平臺,會考驗你的意志品質,看你經過四年的歷練之後成長了多少。
北京晨報:江蘇隊一直以來都給了你很大的支持,現在他們給你的保障怎麼樣?
張擇:隊裏對我是全力保障,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就像是我的衣食父母,也像是我的大老闆。不管從哪方面説,我都要肩負好這份責任,打全運會可能會放棄一些職業比賽,但我覺得這是契約精神的體現。
現在的外教馬丁·巴勃羅也是球隊幫忙聯絡的,以前在湖北隊和國家女隊待過。對我來説,外教的好處是你可以不用為一些瑣碎的小事操心,他會去幫你分析每個球員的比賽風格等等。
不過,中國有個現象,就是一到全運會年,大家都非常重視起來;一過全運會,就像泄了氣一樣。如果我們每個選手每支隊每一年都當成全運會這一年去重視,那可能是另外一個感覺了。